64

第六十四章

“李瑤華。”金羽洋浮出了水面就喊。

這河水漲得老高，而這邊，比上面的河面更寬廣，就像一個湖泊。

那邊，河水彙進江流的地方，李瑤華在那裏。

金羽洋現在是把頭埋進水下了，倒不是全都因為要去到李瑤華身邊，有很多黑色的東西，在上面飛，它們在覓食。

金羽洋碰到李瑤華時，她才換完一口氣，現在上面的看得太緊了。

兩人現在在一塊大石頭上，要是江水退去一些，這塊大石頭，就會露在江面上。

從水裏，能看到一些上面的情況，所有的黑色東西，都聚集在上面了。

李瑤華快堅持不住了，她開始掙紮了，是怎麽死呢？現在，得選一個，李瑤華突然想。

李瑤華看見金羽洋正拉着自己，游向岸邊，那“岸邊”就是一座小山的懸崖邊。

那裏，根本沒有能抓住的東西，能讓李瑤華露出頭去，她是踩着金羽洋浮上去的，她不想這麽做，可金羽洋也讓她這麽做了。

黃色的利爪已經抓來。

李瑤華再沉下去時，她的額頭已經出血了，這都是金羽洋幫了她。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金羽洋拉着她，向前游去，只能走這條路，再裏面的水是深的，而前面，又有一塊大石頭擋住了他們的路，所以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剛才要留在這裏的原因。

金羽洋不斷向下去，李瑤華突然感覺到了什麽，她向上看去，那個黑色的東西，其實長得也和人一樣。

Advertisement

一張大臉，就快貼着水面了，又是一個就等着他們現在就死在那裏的笑容。

李瑤華抓緊了金羽洋的手，一會兒後，金羽洋拉着她，貼着大石頭的邊游過去了。

不應該這麽做，可李瑤華已經控制不住在亂動了，最後，她暈了過去。

金羽洋抱着李瑤華上了岸，他打開了要靠近他們的東西，又抱着她，往密林中跑去。

還好，李瑤華還有心跳，金羽洋把她藏在一邊的雜草裏，然後又在一邊的空地上生起了火，又用火趕走了那些還跟着黏上來的東西。

李瑤華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金羽洋坐在對面，臉色發白，而且就是在這裏，也能聞得到血腥味。

“你沒事吧？”李瑤華要坐起來，金羽洋動了一下，想扶起她，只是已經沒有必要後，又好好坐在了那裏。

金羽洋搖了搖頭。

“抱歉。”李瑤華說，“它們傷到你了，止血了嗎？”

“已經不流血了。”

李瑤華翻了翻自己的包，東西都還在。

“我……”李瑤華不再看包後，去看火堆，“我幫你止血吧，傷在哪裏？”

“不用。”金羽洋說。

“我可不想自己的盟友離開，我要自己去水裏游泳。”

“真不用。”

“別這麽別扭，就當我是你親姐姐吧。”李瑤華起身要來他那邊，“傷在哪裏？我還覺得有些不舒服，要一些休息。”

“後背。”

“脫下衣服吧。”

“嗯。”

金羽洋的動作是幹淨利落的，換句話說，是粗暴的。

一道血紅的口子，橫在金羽洋白皙的後背上，有很多舊傷，但你并不能一眼就看出它們。

他們是從江裏爬上來的，和火離得遠了，就會覺得冷了，特別是有風吹來的時候。

或許，兩人也是這樣的。

傷口是燙的，它會比別的地方都燙。

金羽洋穿上衣服，兩人又烤了兩個小時的火，突然，他們又聽見鐘聲了，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鐘聲。

“我們最好牽手。”金羽洋說完，就感覺到李瑤華已經那麽做了，很久不說話之後開口，是個不錯的感覺。

兩人的火堆已經不見了，而他們的衣服，還沒有完全烤幹。

一只松鼠貼着樹幹很快爬下來，這裏的樹都生長得很茁壯，根深葉茂，上邊所有的樹葉都是綠色的，落在地上的，卻都成了黃葉。

那天空，只能看見一點。

“上面。”李瑤華說。

金羽洋也擡頭去看，“還看不清。”李瑤華說，“我們得找個更好的地方。”

兩人往前面跑，又時不時去看天空。

這裏，一望無際的花田，繡球花花田，那條通向前方的土路，幹淨得很，它能讓三個人并排行走。

李瑤華看了一眼天空，又去看了地面，她看見了這片繡球花，但從她的反應來看，似乎這裏不應該是一片繡球花田。

如果你看了天空，你也會有這樣的反應。

藍色的天空，就像藍色的大海，不知道為什麽，你能看到它在流動，而那些雲，是不小心掉到海裏去的。

這下面，應該也是這樣一片幹淨純粹的大海。

“像什麽？”金羽洋說。

“那本小說裏的雲彩，但沒有寫過天空。”李瑤華說。

海中天，天中海。

它們是能讓人們回想起或許已經沉進心底的那些美好的感情，你會因為心中的那些糟糕的想法而感到愧疚。

這樣的天空，或許連外面都不會有，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它怎麽能出現在這裏？

“不能再看了。”金羽洋低下頭，“是的。”李瑤華說。

“沿着這條路去嗎？”

“嗯。”

兩人走入花田中，中間留着距離，也不看對方。

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後，一條白色的長走廊出現在路那邊，那些藤，爬滿了那裏，連帶着它們的花。那些花朵，或大或小，都是沒見過的，但花香撲鼻，這就是春天的季節。

花兒總是讓人心情美麗，真的，親愛的。

“進去長廊，還是走旁邊？”金羽洋問李瑤華，“長廊。”

至少那裏，會看見長廊上白色的頂，不至于擡頭就看見天空。

兩人走入長廊之中，長廊開始變得彎曲時，傳來的鋼琴聲，浪漫的夜晚，是外面一位鋼琴師的作品，這首曲子很出名，甚至外面所有城市裏，都有可能在同一時間播放着它，學鋼琴的孩子們，一定都會彈奏它。

浪漫的夜晚，是那位鋼琴師為自己已經逝去的戀人作的，那是甜蜜的，那之間，當然藏着沒有明說的，屬于戀人的火熱愛情，那時，他的愛人還在世，他還年輕，他的感情也同樣充沛。

後來，很多人會把這首曲子在自己的婚禮上播放，鋼琴師去年死于心髒病，而這首曲子，也已經是必須在婚禮現場上出現的曲子了。

幾根藤垂下來，會碰到他們的頭，還在鼻間萦繞着的花香，這真是春天的季節。

他們來到了長廊的盡頭，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那些白色的零散石頭，作為路指引着人們前往，草地中間，有一個白色的圓桌子，上面，放着幾種象征着愛情寓意的花朵，還有滿滿當當的兩盤喜糖。

一架黑色的大鋼琴放在一邊，正在彈奏的，是鋼琴師和他的女友，他的女友，兩人都在報紙上看見過，她是一個溫柔安靜的姑娘，而鋼琴師去世的時候，已經是九十歲的高壽了。

現在的年紀，他們剛墜入愛河。

報紙上說，鋼琴師是死于心髒病，現在看着，并不是這樣的。

對了，有人說，他的愛人是死于湖邊黑影。

兩人微笑着一起彈奏，看見李瑤華和金羽洋後，他們更是相視一笑，他們在為自己幸福，也為別人幸福。

連鋼琴琴鍵，都染上了他們的愛意。

李瑤華不再去注意他們，她走了兩步後蹲下來，圓桌附近，放着一本本書，一頁頁紙，對比過字跡後，你能知道，那并不都是一個人寫的。

我要為你歌唱，我心愛的，今天，在這個喧鬧又有着榮耀的城裏，太多的姑娘會為你歌唱，高山會羨慕你的氣勢，連流水都愛慕你的黑發，你騎在白色的俊馬上，凱旋而歸，國王會親自來召見你，公主貴人們，也難以壓抑下想見你的心。

我得為你歌唱，我心愛的，那滿天的星辰裏，神明為你許下的，是怎樣一位美麗的姑娘？朋友們都在談論，你的妻子，應該是怎樣一位獨一無二的美人，你在人們之間，是耀眼的太陽，而你的妻子，也得如月亮那般特別，那位能和你一起，在餘生中，度過那些幸福時光的姑娘，究竟是誰家的貴人？

我怎麽能停止對你的歌唱，我心愛的，我門前的葡萄樹枝條，也知道，我愛着你，那位預言家，帶着神明的能力來到這裏，他們說出你命中的妻子，而我只是住在兩層小木樓，我的父母愛我，對家的小夥子也說喜愛我的話，但我怎麽會有那奪人的美貌？怎麽會有那傲人的家世。

我依然要為你歌唱，我心愛的，你帶着姑娘們的愛意與你的榮耀，去出城抵禦試圖來侵犯我們的敵人，我為你思念，山林裏那些自由自在的鳥兒，偷聽到了我的心事，但它們不能告訴你，沒有人能在戰中靠近你，敵國将領聽到了你的名字，就會有驕傲的氣焰在他心裏平息下來。

我還是會為你歌唱，我心愛的，你是站在山頂的人，是在孤舟上的勇士，是星辰之間的神明，是雨過之後的潔淨，是神明特別給予我的欣喜，太陽依舊照耀着大地，我看見人們在歡舞，我聽見收獲的聲音，我感受着人們之間的愛，然後，我關上窗，把它們都隔絕在外面，我的心，和這些都不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