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來一點小小的聖母震撼

第63章 來一點小小的聖母震撼

“這事, 還要從六年前的一樁慘案說起。”

法靜師父道了一聲佛號，緩緩閉上了眼睛，開始訴說起當年的往事。

“十年前, 有一位叫楊遠的香客帶着他的新婚妻子來明悟寺游玩, 便是住在了這處廂房之中。那是一對神仙眷侶, 妻子年輕貌美，丈夫年少有為且博聞多識，可就在他們即将回去的那一夜，忽然下了一場大暴雨，我們寺廟沒能發現有人趁機潛入……”

“第二日小沙彌前去打掃之時，才發現屋裏只餘下一灘血跡, 楊遠消失不見, 而他的妻子花氏的屍體, 是在這井中被人找到……”

法靜目露悲憫之色, 再次念了一句佛號。

“那一夜大雨沖刷了所有的痕跡，官府來人便直接将此事定性為楊遠殺妻之後畏罪潛逃……就此匆匆結案。大家都知道真相不是如此，那對夫妻怕是遭遇了不幸。可……唉, 那事之後, 無緣主持便下令封鎖了這處廂房。”

項曉芽發出了一聲長嘆, 目光悲憫地看向了周圍的斷壁殘垣, 仿佛對當年發生的事情很是難受一般。

另一邊, 鶴公公倒是露出了憐憫的神色, 緩緩問道：

“法靜師父, 我看這周圍的模樣不像是自然破敗，可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

法靜雙手合十, 看着那處水池，輕聲說道：“四年前……那也是一個雨夜。”

“王家的一位公子與他的幾位友人, 還有他們的仆從一共三十來人，被人在此處以十分殘忍的手法殺害……兇手在逃離之前，又用從軍庫偷來的火藥炸掉了整個院子，你們如今見到的這池子……便是那口井被炸毀之後殘留的痕跡。”

那對方從軍械庫拿到的火藥數量還不少啊？項曉芽眯了眯眼睛，西關軍也參與其中了？

鶴公公卻不這麽想，他驚呼了一聲：“難道是那位楊遠回來給自己的妻子報仇了？”

“當時那房間的出血量，我們更傾向那位楊遠早已兇多吉少了，但有僧人卻說當時看到了楊遠的背影……認定這事楊遠的魂魄因為無處伸冤，所以才回來複仇。”法靜搖搖頭，目光看向了一邊盯着屋檐處的項曉芽，輕聲勸道：

“項仙子莫要怪我多嘴，佛蓮本是潔淨之物，這院子發生了如此慘案，實在是不适合佛蓮生長。主持當年之所以徹底封鎖此處，便是覺得若是修繕了它，那無辜死去的冤魂便沒了受害的證據，怕他們無處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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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還是換一個地方吧……”

項曉芽轉頭看向這位神色間有些無奈地僧人，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搖了頭。

“法靜師父，你着相了。”

她說完這話後，便慢慢走到了那飄滿了落葉的水池邊上，在妲袂緊張的注視下蹲下`身子，任由衣擺鋪在滿是泥土的地上。

項曉芽蹲好之後，便伸手探入水池之中，撈起了一片落葉，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腳邊。

衆人定睛觀瞧，這才發現落葉之上，竟然有一只茫然亂爬的螞蟻。

螞蟻很快就察覺到了自己脫離了之前那絕望的環境，觸角聳動了幾下，便鑽進了落葉與泥土的縫隙裏。

看着它消失後，項曉芽這才起了身，面色平靜而堅定地看着目露震驚神色地法靜，道：

“此乃佛門重地，若你們這些佛祖的弟子都不去淨化安撫這些無辜的殘魂，那這世上又有誰能去度化他們呢？”

法靜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如遭雷擊。

“佛祖以慈悲為懷，明悟寺中‘幹淨’的地方那麽多，可佛蓮子卻偏偏選中了此處，法靜師父，這也是一種緣分呀。”項曉芽笑道。

一邊的鶴公公怔怔地看着項曉芽，有些昏沉的眼神裏綻放出了激動地神色。

沒錯，就是這樣的！仙人就是這樣的！

他看着項仙子那纖弱地身影，眼前仿佛重新見到了那位永遠不會低頭的人影。

她們明明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但……鶴公公知道，她們是一樣的。

他點了點頭，從自己的袖籠裏取出一方幹淨的白帕子，讓阿霧遞給項曉芽。

項曉芽接過後擦幹淨了手上沾染的水漬和泥土，對他道了聲謝後，這才重新看向了法靜。

“法靜師父，我欲将佛蓮子重在此地，還望你與無緣大師說上一聲。”

她微笑着，聲音裏的态度卻讓人不容抗拒。

法靜雙手合十，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對着項曉芽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謝項仙子慈悲。”

項曉芽笑了笑，卻不再言語。

相比于隔三差五就要換水的水缸養殖，還是一勞永逸的水塘養殖更合适蓮花長久的繁育和生存。┇

她可不想那天聽到這明悟寺因為照料不周的原因，導致珍貴的佛蓮就此殒命。

現在她名聲不顯還好說，盯着她的人沒這麽多。可等到未來她聲名大噪之時，就免不了會出現一些有心人開始挖她過去的‘神跡’。

雖然帶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買家把花養死了和她這個賣家沒什麽關系，但擋不住有人在背後用話術挑撥，到時候自然有辦法利用這種破事來打擊她這個神農仙人的名聲……

項曉芽承認自己是有些杞人憂天，但她也沒打算改掉自己這毛病。

法靜很快就從無緣主持那邊得到了答案。

事情非常順利，無緣大師對項曉芽選中了這一出廂房作為佛蓮子的栽培之所并無意見，甚至還讓法靜傳達了他的感激之情。

正如項曉芽所說那般，有些冤魂，若佛門弟子都不渡，又有誰能渡呢？

佛蓮子能在此處開花結果，便是一種度化。

有了無緣大師的話，寺中僧人們很快就都分配到了自己的任務，有負責施工改造池子的，也有負責處理材料的，還有調配采買的，僧人們負責出錢出力，但如何安排人手方面，他們卻表示自己一竅不通，希望項仙子這邊幫着的安排。

項曉芽聽了這個要求，頭都大了。

她是個搞科研的，哪兒懂什麽人員調度管理？

不管是末世、楊樹村還是雲兒莊，哪一次不是她提要求，別人幫她實現就行。

本來僧人們也有自己的管理層，可哪些和尚卻表示他們只會管理寺廟，以往修繕事宜都是交給寺廟之外的專業團隊搞得，他們只負責念經和付錢……

這一次之所以要自己親自動手，是因為建立的是供養佛蓮子的池子，由僧人親手修繕也算是彰顯他們的誠心。

當然，其中也有項曉芽的鍋。

不知道是不是她之前那一方‘佛門不渡誰來渡’的言論讓僧人們心中有所內疚，他們不僅堅持要自己修繕佛蓮池，還要一邊修繕一邊念經超度此處曾經的冤魂。

這事于情于理都是好事，只有項曉芽一個人被逼的騎虎難下，看着一整本的僧人名冊在那邊兩眼發直。

“娘娘，你……還好嗎？”妲袂看着自家娘娘對着那本不算厚的名冊發呆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

項曉芽擡起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妲袂，之前南夜瑾是不是說過，孟管事今兒能到明悟寺？”

妲袂點了點頭。

項曉芽立刻把手裏的名冊放在了桌子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

孟多金抵達明悟寺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

他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南夜瑾的人手，一些僞裝成普通護衛的玄甲軍之外，他還把孫如玉也一起帶到了明悟寺。

作為合作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專業管理人員，項曉芽在看到孟多金的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松了大半。

她毫不猶豫的将自己的想法和需要達

到的條件告訴了孟多金，然後将一切人員調度、材料檢測等手續壓倒了孟管事的身上，是一點也沒有把他當外人的意思。

孟多金是懵逼的，他看着手裏的名冊好一會兒，這才瞪大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項仙子，您這是……”

“孟管事，這件事情很重要。”項曉芽用充滿了期待的眼神看着孟多金：

“我也好，明悟寺的大師們也好，我們都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實話說……拿到這名冊這麽久了，我至今還沒有搞明白這些人手要如何分配才能合理的讓大家都參與到這次的修繕佛蓮池的大事之中。”

項仙子的目光十分真誠，孟多金只覺得自己的此刻就是天選之人。

“孟管事的能力有目共睹，實話說……有你在，我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要不是男女有別，項曉芽真的很想伸手拍一拍孟多金的肩膀，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欣慰和期待。

一邊的鶴公公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項仙子能如此信任王爺的人手，使喚起來也沒有任何別扭的地方，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她和王爺的關系，其實已經很近了。

鶴公公心裏甜滋滋的，原本想要插手幫忙的心思，也歇了下去。

挺好的，就該讓王爺如同春雨一般，潤物細無聲地幫助者項仙子，時間久了，項仙子就會明白，他家的王爺是一個很靠譜的孩子。

另一邊的孟多金苦笑着道：“項仙子，您這事也太突然了些……”

他還沒說完，鶴公公眼睛一眯，開口道：“哎呀，孟管事這是沒時間嗎？”

孟多金一見這位笑眯眯地老祖宗開了口，連忙彎腰道：“怎麽會呢？我就是手頭還有點別的事情，所以……”

“唉……”鶴公公聽他這推搡地話，便誇張地嘆了口氣，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不服輸地對項曉芽說道：“項仙子，既然孟管事沒時間，那不如交給奴婢來做這差事吧？”

他用力咳嗽了幾聲，便笑道：“你別看我這一把老骨頭沒幾日好活，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幫着皇後娘娘管理過後宮的。”

說完，他斜着眼看了一眼孟多金，陰陽怪氣道：“雖然我現在老了，但也比那些個推三阻四地年輕人要靠譜……”

“唉喲我的老祖宗，我沒有說不做，我……王爺來之前就囑咐了我，什麽都聽項仙子的，我這不是想先把自家的人手安排了在去處理這事嘛。”孟管事聽得鶴公公這話，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哪兒敢讓這位老祖宗動手幫着項仙子幹活，這要是被王爺知道了，他皮都不夠扒的。

“您老人家歇着就好，我這就去安排。”孟多金苦笑着看向項曉芽，對着她行了一禮，道：“項仙子稍等，我馬上就過來和您對接這修繕佛蓮的事情。”

“快去快去，趕在我這把老骨頭還活着的時候，趕緊把這事給辦了。”鶴公公笑道。

“是是是。”孟多金嘆了口氣，他這一趟本來就趕得急，如今算是連口氣都沒有喘勻，就被趕去做‘監工’了。

孟管事倒是走得痛快，孫如玉就這麽被丢在了項曉芽的院子裏，難免有些尴尬起來。

“項仙子……我……好久不見，您最近還好嗎？”

孫如玉走上前來，對着項曉芽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這才輕聲解釋道：“抱歉，我之前并不是有意不告而別，而是……”

“無妨。”項曉芽走上前，親切的扶起了孫如玉的雙臂。

她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和，那雙眼眸像是能包容世間一切地大海一般，深邃而平靜。

“我知道你并非有意不告而別，而是有自己的打算。”項曉芽柔聲安撫道：“我不會多說什麽，也不會多問什麽，你只要日後不會後悔而今的選擇，那我就放心了。”

孫如玉的鼻子有些發酸，眼中似乎也有淚水要盈滿而出。

“項仙子，您……您不怪我自作主張嗎？”

“這有什麽好怪的。”項曉芽無奈的搖搖頭，笑道：“你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存在，作為孫如玉，不管是我還是其餘人，都不能指揮你去做什麽。”

孫如玉愣了一下。

項曉芽伸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笑道：“好了好了，你這次跟着孟管事來明悟寺，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辦？方便和我說嗎？”

孫如玉回過神來，立刻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項仙子，我有東西要交給您。”

說着，她迫不及待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

看到信件的一瞬間，項曉芽就覺得有些牙疼。

“項仙子，袁哥他沒死！”

孫如玉雙手捧着那封信，面上的表情是慶幸之中又夾着由衷的喜悅，像是一個想要對自己信賴的長輩傾訴自己對象有多好的傻孩子一般，期待無比地說道：

“他這些時日一直潛伏在馬非常的身邊，這一次，他冒險送來了馬非常殺良冒功的證據，讓我轉交給您。”

項曉芽忽然有點後悔讓孟多金先去處理池子的事情了。

她并未第一時間接過那封信件，而是握住了孫如玉的雙手，輕聲問道：“這件事情，你與雍王那邊的人說過了嗎？”

孫如玉先是點了點頭，随後又搖搖頭，道：“這信是今天早上袁哥托人送到我手裏的，我……我已經和孟管事說過，他才同意把我帶上。”

南夜瑾是昨天走的，信今天就送到了孫如玉的手裏，那袁易選的時機倒是有趣。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确定要交給我嗎？”項曉芽笑道：“你應該知道，這信交到雍王的手中，會更管用的。”

“沒關系的，我……我信您！”孫如玉緊緊地盯着項曉芽，有些羞澀地說道：“而且，袁哥也說娘娘是天下最好的神仙，一定會維護正義與公平的。”

哎呀，這可就難辦了。她這人連善良和大度都是僞裝出來的，更何況所謂的正義和公平呢？

項曉芽面上微笑不變，伸手接過了那份信，卻并未拆開，而是對孫如玉道：“既然如此，那這信就由我先保管了。”

“對了，我可以拆開看看裏面的內容嗎？當然，這并不是不信任袁易的意思，只是……若我要插手此事的話，還是想要對現在的情況更加了解一些。”

孫如玉沒有猶豫的點了頭，道：“項仙子，如果是您的話，随便看也沒有關系。”

“嗯，多謝你的信任。”項曉芽笑着說完，便揭開信封，取出了裏頭兩張寫滿了黑字的信箋。

信件內容和那封血書大同小異，通篇都在描述馬非常的所作所為，這些裏頭最關鍵的一點，是一本‘賬冊’。

據他信中所言，馬非常之前為了讓王家幫着隐瞞那位‘柳公子’的病情，将王家參與‘殺良冒功’分贓的賬冊按要求分批次送回王家。

當時，從兩個月前開始，他送回去的‘信件’就再也沒能順利抵達王家，就連送信的使者，也都陸陸續續的傳來了死訊。

項曉芽手指在‘信件’二字上摸索而過，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被遺忘已久的玩意。

李夫子的那份信。

那一天的南夜瑾明明是追着它而來的，事後卻反而将它留在了自己身邊。她本來還想問一問這玩意是做啥的，但後來把它丢到儲物空間之後就順理成章的忘了個幹淨……

現在想來，那極有可能也是馬非常送回王家的‘賬冊’中一部分了。

至于南夜瑾為什麽要放在自己手裏，項曉芽猜，對方應該是想讓自己這個‘仙人’幫着保管。

畢竟，他身邊可還有一個封崖在盯着呢。

這些證據都是紙質的，想要銷毀簡單的很，倒是放到自己的空間裏，別人看不見也摸不着，就算知道在自己手裏也沒用……

啧，這一個個人精，把她當倉管了是吧？

項曉芽收斂全部心神，将信件重新折疊好，塞回了信封之中，然後将它順手塞入了空間裏。

孫如玉見狀，悄悄松了口氣，面上也露出了喜悅之色來。

項仙子果然收下了那可以作為證據的信件，這樣一來，那些觊觎證據的人就不能得逞了吧？

“多謝項仙子。”她走上前盈盈下拜，雙目注視着項曉芽，露出了炙熱的光芒：“您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我與袁哥沒齒難忘。待此件事了，您想讓我們做什麽都可以。”

“唉……”項曉芽伸手扶起孫如玉，嘆道：“我能做的也很有限，你願意冒這麽大的險将東西交給我，想必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吧？”

孫如玉起身後便點了頭，露出了無所謂的笑容，道：“袁哥早已将我們前路的阻攔都告知于我，我知道……馬非常一定會想方設法派人來殺我奪信，我将它交給您，便是死了他們那些畜生也無濟于事。”

“死？”項曉芽頓了頓。

“是啊。”孫如玉并未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完成了目标的少女此刻臉上洋溢着如釋重負的輕松笑容，幾乎是帶着些撒嬌和炫耀一般，對着項曉芽說道：

“項仙子，你放心吧，如果馬非常派人來找這封信，我會帶着假信主動把人引開的。”

她說道：“您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之中。”

孫如玉說得信誓旦旦，表情也認真無比。

項曉芽看得出來，她沒有在開玩笑，是真的做好了随時帶着假信引開敵人的打算……

這一切，不用說也知道，是那個袁易告訴孫如玉的吧？

項曉芽很想冷笑一聲，但她沒有，只是眉頭微皺，有些不悅地看着孫如玉：“你是自己決定這麽做的嗎？”

孫如玉不明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袁哥一直以來都教我要知恩圖報，我将項仙子你卷進危險之中已經很內疚了，若是我死了就可以讓你安全，那也是我應該做的。”

她說完，還笑道：“袁哥知道後，也一定會覺得我做得對。”

項曉芽看着面前的小傻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袁易忽悠孫如玉随時準備為自己而死，是覺得不在自己面前上演犧牲的戲碼，就彰顯不出這件事的嚴重性，無法讓自己這個‘仙人

’體驗到人間的殘酷了嗎？

那他還真是……成功的惡心到她了。

“如玉，我在衛所将你收下，又将你帶到南夜瑾的面前，并不是想讓你将自己的性命當做籌碼的。”

項曉芽毫無征兆冷下了臉，一雙眼睛盯着孫如玉的雙目，露出了沉痛又悲傷和失望的神色。

她忽如其來的變臉，讓孫如玉愣了一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對不起，項仙子……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對不起，我只是……我之前都是瞎說的……你別生氣……”

“我知道，讓背負深仇大恨的人放棄仇恨是不可能的事情。凡人生存在世間，總是逃不過愛恨情仇四個大字。”項曉芽搖搖頭，伸手将孫如玉抱進懷裏。

小傻子瞬間僵硬的雙手都不知道要擺到何處，只是虛空比劃着，既震驚又無措。

這事她夢寐以求的懷抱，是她在夢中渴望無數遍的擁抱。

仙人将她攬入懷中，對她說……

“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孫如玉眼瞳猛縮，她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不然為什麽會聽到這具夢裏才會出現的話呢？

但是，身上的懷抱還是這樣溫暖，項仙子并未煙消雲散，而是實實在在的抱緊了她，在她的耳邊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的恨意我明白，我也不會勸你放下仇恨，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聽一聽我的話。”

“如玉，你今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複仇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目标而已。”

項曉芽伸出手，在面色已經變得僵硬一片的孫如玉臉上劃過，将她細碎的長發捋到而後，聲音之中帶着悲憫，輕聲道：

“人可以為了理想和信念而死，但你一定要明白，那信念到底是不是你發自真心，寧願付出一切，犧牲所有也想要達成的東西。”

而不是聽從那個喜歡躲在後頭靠寄信來讓你賣命的家夥三言兩語，就将自己的性命當做籌碼壓上天平。

項曉芽說完這話後，便長嘆一口氣。

仙人的目光溫柔地看着陷入了驚慌和茫然之中的孫如玉，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帶絲毫的攻擊性，只是有些微的失落。

“罷了，我說得也有些太多了……你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來掌控，我不該和你說這些話的。”

說完，項曉芽露出了一絲苦笑：“你就……當做沒聽到吧。”

看着她那失落中又帶着悲傷的苦笑，孫如玉的心髒一瞬間就被揪得緊緊的。

她讓仙人失望了？

對她那麽溫柔，那麽好的仙人，會抱着她，說不是她錯的仙人，對她的表現失望了？

孫如玉腦子一懵，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項曉芽的衣袖，用幾乎是哀求的語氣，急迫地說道：

“不是的，項仙子。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很清楚！”

“我并沒有想要抛下自己的性命，我也想活下去，我想和袁哥一起建立一個家庭，我想身生下自己的孩子，重新獲得血親……”孫如玉絲毫不顧慮周圍還有其餘人，只是急切地證明自己的态度，不願意被仙人誤會。

“我不是真的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我不會這麽做的。”

孫如玉很害怕。

她和項仙子雖然相處不過短短數日，可在她身邊的日子，是她這幾年唯一覺得自己就是自己的日子。

不需要背負仇恨，不需要時刻惦記着報複，也可以嘗試着展望一下屬于自己的未來……這樣的日子，是她從小就期待的未來。

她其實并不想為了複仇而死，她是個卑劣又自私的想要茍活在這個世間的惡人……這才是她埋藏在心裏的真實想法，

絕對不敢告訴袁哥和四嬸的真實想法。

那兩個人永遠都在聊着複仇的事情，他們的眼裏都是對殺死仇人的渴望。

孫如玉其實很害怕，怕他們知道她真實地想法之後，會覺得想要活下去的她是白眼狼，将她徹底舍棄。

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她活着就是為了複仇，就想袁哥和四嬸說的那般，為了複仇，可以抛棄生命。

死亡，沒有什麽可怕的，都只是複仇路上必須付出的代價。

她……必須這麽做。

如果，項仙子不曾到來的話……或許，自己真的會踏上這條路吧？

只有項仙子，會對她說，不要為了複仇将性命搭上去，也只有項仙子會告訴自己，複仇只是人生的一個目标，而她的未來，還可以有更多屬于她自己的目标……

她擁有了仙人的允諾，她被允許茍活在這世間，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未來。

世上再也不會又一個如項仙子這般溫柔的對待自己，耐心的教導自己，慈愛的擁抱自己的人了。

自己怎麽可以傷害她呢？

“我錯了！”孫如玉擡着頭，臉上是燦爛的笑容，眼裏是不斷流出的淚水。

“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您……別對我失望，好不好？”

看着她幾近崩潰的哀求，項曉芽嘆了口氣，将人重新摟入了懷裏。

“如玉，你能想明白我真的很開心。”她的手指輕輕地捋順着孫如玉的長發，語氣溫柔又平和的安撫着哭泣的少女。

“我希望未來的你，能得償所願，不後悔今日的決定。”

孫如玉泣不成聲，只是用力的點着頭。

項曉芽欣慰的閉上眼，遮住了眼中那僞裝得有些浮誇的溫柔神色。

呵，想通過安排一個我熟悉的人死在我面前來給我喂刀子，從而讓我對你的仇人産生同樣的恨意？

袁易啊袁易，你怕是對聖母的感化能力一無所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