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搶人頭啊

第68章 搶人頭啊

項曉芽不是沒有被人綁架過。

作為專精農業能夠喂飽基地十幾萬人口的農研所大佬團成員之一, 在糧食就是硬通貨之一的末世,總是免不了有各種各樣的勢力打他們的主意。

再加上末世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異能,綁架真的是很家常便飯的事情了。

久而久之, 甚至他們科研界還流傳了一個地獄笑話。

在末世搞科研的誰要是沒被綁架、威脅、挖牆角, 那只能說明你技術不行, 別人看不上你。

項曉芽是個很行的大佬,所以她經驗豐富。

不過,她還真沒想到,來了新世界還能被人綁架就是了,這難道是什麽奇奇怪怪的debuff嗎?

項曉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因為胃部被撞擊而引起的嘔吐的欲望。

說起來,還是末世的綁架舒服一些。

異能者們雖然狂妄, 但是對科研人員的态度普遍比較恭敬。大概是知道他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一般只要他們不反抗、掙紮和試圖逃跑, 整個過程都是舒舒服服的伺候着, 必要時甚至會犧牲隊員來保證人質的安全。

他們被帶到雇主面前後,人家也是客客氣氣的好吃好喝好待遇,只要幫着種糧食, 基本你要啥就給啥。

當然, 項曉芽的老東家勢力超群實力也是數一數二, 所以一般情況下, 他們這些被綁架的大佬過不了多久又會以各種方式回到自己的老東家手裏。

總的來說, 就是一趟風險比較高的出差。

比現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綁架可真是舒服多了, 人家趕路最起碼都會準備好交通工具。

項曉芽不知道封崖要跑多久, 目的地又是哪兒,她不打算反抗, 但也不打算讓自己繼續難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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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将自己脆弱可憐的胃部挪開之後, 她總算是好過了一些,想着這樣趴着也是浪費時間,索性就拿出了手機,開始編輯起佛蓮的論文來。

封崖應該是受了傷,身上一股子血腥味揮之不去,腳步也沒有南夜瑾平穩,颠得項曉芽好幾次都打錯了字,只能重新來過。

她有些煩躁,只希望封崖能趕緊到達目的地,剛剛有了些的靈感都快被颠沒了。

上天仿佛是聽到了項曉芽的祈禱,這段颠簸又持續了約莫十來分鐘後,封崖終于沒撐住,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整個人就從樹枝上跌落了下來。

好在這樹不算太高,處于項曉芽的掉落傷害免疫範圍之內,她只覺得身子骨一震,之後倒也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倒是封崖,此刻已經跪在地上,虛弱的喘着粗氣。

甚至都沒有多餘的精力觀察項曉芽這個人質了。

項曉芽從地上爬起來,在林中待了許久,她已經有些适應了夜晚的光線,倒也看清楚了封崖現在的情況。

他的左手整個小臂位置空蕩蕩的一片,肩膀和腰部也有幾道駭人的裂口,整個人因為失血過多不停地打着顫,看起來倒像是一副瀕死的模樣。

項曉芽起身的動靜并沒有瞞過封崖,他也對她從高處摔落卻毫發無傷的事情沒有什麽意外。

斷了一只手的青年慢慢擡起頭,看着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仙人,面上沒什麽表情。

“項仙子,你應該知道……永綠山裏……有不少野狼,還有……熊瞎子。”他緩慢而堅定地注視着項曉芽,像是提醒又像是在威脅一般,一斷斷續續地說道:

“而且此地處于深山,便是老道的獵戶也尋不着……出路。你如今……仙體已毀,單獨一人……是走不出去的。”

項曉芽當然知道自己一個人是走不出這破地方的,不然她早在半道上就把封崖弄死了。

之所以把人留到現在,就是因為她清楚封崖之所以行動得如此果決,一定是提前都計劃好了,包括逃跑的路線,以及接應的人員。

于其獨自在深山老林裏艱難求生等待救援,還不如先被帶到綁架犯的窩點。

至少吃喝不愁不是?

“你失血過多,先別說話。”項曉芽走上前,伸手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瓷瓶子遞了過去。

封崖明顯有些緊張,冷冷看着項曉芽,道:“這是什麽?”

“這是岳夫人之前送給我的金瘡藥,你用它止血吧。”項曉芽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并沒有責備或者怨憤封崖帶走了自己的意思,仿佛一個真的關心封崖死活的善良仙女一般。

封崖心裏很糾結。

他确實需要藥物,但……眼前的女人真的值得相信嗎?

“你不用擔心我會在裏面加東西。”項曉芽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警惕,明明自己才是被綁架的弱勢方,此刻卻表現出了一副為綁匪考慮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患者一般的态度。

“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雖然不知你到底有什麽苦衷,但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得先活下來,才能考慮其他的事情。”

她輕輕嘆息着,看向封崖的眉眼裏,卻滿是仁慈與誠摯。

和她以往表現出來的‘聖母’形象沒有任何的區別,都是那樣的為他人着想,都是那樣的會‘體諒’別人的難處……

封崖想到這些時日對這位項仙子的觀察,最終猶豫了一番,便伸出顫唞的手接過了那瓶金瘡藥。

項仙子說的沒錯,如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

他用牙咬開瓶口的塞子,立刻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草香味。

封崖因為身份原因,并未得到過那位岳神醫的關照,對于她秘制的金瘡藥也只是看阿珈他們幾個暗衛曾經使用過。

味道……應該是和這一瓶散發出來的沒甚區別。

而且,項仙子這種不谙世事的神仙,就像是個每長腦子的天真小姑娘,她怎麽可能會在寶貴的救命良藥中參合什麽東西呢?

封崖說服了自己後,便将那藥灑在了傷口之上。

岳夫人不愧是當世神醫,那藥粉接觸傷口的一瞬間,封崖身上原本疼痛不已的傷口,在經過了一次如烈焰灼燒一般的疼痛之後,很快就變得沒什麽感覺。

但這并不是麻沸散那種讓人肌肉麻木的效果,封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現在除了确實的左臂之外,其餘的地方都保持着靈敏,甚至連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眩暈的頭腦,也變得清明了起來。

就像是……重獲新生一樣?原本身體的疲憊和那些不适都消失不見,他感覺到了自身的內力正在經脈中勃勃流動,絲毫沒有枯竭的意思。

封崖嘗試着站起身,發現不再有之前那種虛弱無力的感覺,反而和沒事人一樣。

“你的傷口還未愈合,動作莫要太大。”項曉芽看他站直之後便适時地開口,略帶着一絲擔憂地看着封崖,好心提醒道:“你放心,我說了自己不會逃跑就不會逃跑,你完全可以慢慢帶着我走。”

慢慢走嗎?确實……自己雖然上了藥,但如果再繼續毫無顧忌的加速,肯定對傷勢不利。

封崖沉默了一瞬,正要回應,卻聽得遠處傳來了一陣狼嚎。

有人來了?他幾乎是立刻想道。

肯定是搖光君,她一定是追來了。

馬忠那群廢物,不是說好至少幫自己拖上一刻鐘嗎?如今聽那狼嚎的位置,那群人怕是連半刻鐘都沒能拖到,就讓搖光君追着自己的血液尋過來了。

封崖眼睛一紅,看向了似乎并未察覺到這一切的項曉芽。

“得罪了,項仙子。”

他說完,再一次将項曉芽扛在了肩頭,然後重新開始在樹枝之間奔跑了起來。③

項曉芽如她所說的那般,并沒有反抗,反而是繼續用擔憂的口氣勸道:“你別跑這麽快,小心傷口……”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感覺封崖又加快了幾分速度。

“你……唉。”仙子似乎有些無奈,只能發出一句長長的嘆息,便不再開口。

而全力奔跑的封崖壓下心底的內疚,繼續加速前行着。

他看不到,被自己扛在肩膀上的‘仙人’此刻已經摸出了手機,又開始編輯起了她的論文,表情絲毫沒有語氣裏那‘關心和無奈’的模樣。

其實,剛剛項曉芽也聽到了那陣狼嚎聲,那聲音并非第一次響起,和之前的兩次也并無區別,但是封崖這一次卻整個人都躁動了起來。

是藥效開始發揮了作用吧?

項曉芽是個會給綁架自己的劫匪送藥的聖母嗎?

當然不是。

所以,那瓶所謂的金瘡藥是假的。

裏面放着的不是什麽止血療傷的神藥,而是她之前調配出來的‘複合型腎上腺素plus’。

腎上腺素是用來救命的東西,但是項曉芽制作的這個版本不是。

它更像是傳說中的‘狂化藥劑’,主要功能是榨幹瀕死之人的最後一點生命力,讓他們的戰鬥力、承受能力以及頭腦運算能力在短時間內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使用者猶如煙花一般,在短暫的輝煌之後,變為死寂。

死得透透的那種。

這玩意在末世最常用到的地方,就是喪屍圍城之時敢死隊的最後一搏。

為了減輕使用者的痛苦,項曉芽在參與研制的過程中,加入了一種特殊的菌類。它能夠欺騙使用者的感知神經,讓他們即便被千刀萬剮,也不痛不癢。

這種作用是永久性的,一旦使用,人的身體相當于失去了自我防禦機制,再也無法用疼痛作為生命垂危時的警醒手段了。

封崖已經重傷瀕死,如今又使用了‘複合型腎上腺素plus’,估計自我感覺好得不行。

看他越來越快的前行速度,聞着鼻尖越來越濃的血腥味,項曉芽不由有些感慨。

這聖母人設要是做得好,遞毒藥都有人乖乖喝下去……她這條路子算是沒走錯,以後還要繼續保持自己的光輝形象才行。

封崖不知疲倦的全速奔跑着。

他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仿佛自己此刻無所不能的感覺。

耳邊呼嘯的風聲,插着臉頰劃過的樹枝樹葉,都不能阻擋他愈發劇烈的心跳,和無法抑制的興奮。

他甚至有一種哪怕是雍王殿下出現在自己面前,也有和他一戰之力的感覺。

更讓他開心的是,這種感覺并沒有

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

要是南夜瑾在就好了。

封崖紅着眼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腦子裏的瘋狂。

他一直以來,都想知道雍王殿下到底有多強?為何會被所有人那般忌憚着,他見過對方出手,卻從來看不清他的動作。

但現在不一樣了,如今的自己已經重獲新生,他能看見風的流動,一呼一吸之間,仿佛天地就在掌握之中……

封崖無法抑制心中升騰起的激動,再一次提升了速度。

然後,在這片漆黑的山林之中,項曉芽聽到了一聲箭矢破空而來的動靜。

撲哧……

它就像是戳破氣球的那一根針,紮進了封崖的喉嚨,也打破了封崖一直在腦內循環的妄想。

感受不到疼痛和死亡威脅的青年并未第一時間停下前行的動作,他的腦子甚至沒能讓他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中箭代表着什麽?

他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再一次加快了速度朝着目的地奔去。

然後,在某一個呼吸間,他忽然感覺身子一僵,眼前的畫面,心中的躁動,腦海的妄想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封崖帶着項曉芽從高處,再次跌落了下去。

項曉芽并不知道封崖中箭了,她的姿勢和體力不允許她看到超出自己人體極限角度才能看到的畫面。

所以,直到封崖忽然沒有了呼吸,從高處摔下去後,她才意識到了什麽……

誰這麽缺德啊,竟然搶她的人頭!

項曉芽閉上眼睛,做好了迎接沖擊的第二次準備。

然而,在她落地之前,有人張開了雙手,将她牢牢地接了下來。

聞着鼻息間混合了血腥與甘甜的味道,項曉芽不需要擡頭,就知道缺德的K頭怪是誰了。

“項仙子見着我,好似一點也不激動呢。”

南夜瑾的笑聲在夜色裏傳來,帶着一絲調侃:“好歹我也是英雄救美了一場,您多少給點反應嘛。”

“你想要什麽反應?”項曉芽擡起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蛋。

和往日那幹淨整潔又光風霁月的美人不同,今日的南夜瑾身上的衣袍被鮮血染濕了大半,臉上也沾着幾滴幹枯的血跡。

一看就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惡鬼。

“唔……比如,紅着臉對我道謝,說一句‘以身相許’什麽的臺詞,如何?”

南夜瑾并未将項曉芽放下的意思,他掂了掂手裏輕飄飄的重量,嘻嘻笑道:“或者您要是嫌棄這劇本老套,也可以激動地說一句‘終于等到我’之類的話語,我不會介意的。”

項曉芽才懶得和他演戲呢,她懶洋洋地任由南夜瑾抱着她跨過封崖地屍體,頗有些無聊地問道:“馬非常呢?”

“死了。”南夜瑾也不介意她不配合的态度,一邊朝着封崖之前行徑的方向走着,一邊解釋道:“我把他腦袋泡在了福爾馬林裏面,等回上京後,我會挨個把它送到那些惹了您不快的家夥面前,讓他們仔細品鑒一番的。”

“那些老頭兒年紀有些大了,估計會被吓得生意場大病,然後不幸追随馬将軍而去吧?”

哇哦,小夥子年紀不大,手段倒是玩得挺花兒的嘛。

項曉芽輕輕嗯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封崖的事情,是你安排的?”

“也不算吧?”南夜瑾倒是沒有瞞着項曉芽的意思,開口笑道:“他和王家的人合作,想要把您這位‘仙人’送到王家去,我提前得知了他們的這個計劃,索性就将計就計,給他們創造了一個合适的機會……”

“你說的機會,就是拿我做誘餌好借刀殺人?”

項曉芽嗤笑一聲,她動了動自己有些發麻的腿,在南夜瑾投來的目光之中,拖長着音調,像是誇獎人一般地笑道:

“南夜瑾,你可真是個臭不要臉地狗東西啊。”

南夜瑾停下腳步,低頭看向項曉芽。

他的眼神很陰沉,可又帶着一絲詭異的愉快,美貌的青年嘴角勾了勾,張開口。

“汪。”

一聲輕輕地犬吠,自他那張漂亮的薄唇裏傳來,震得項曉芽愣了一瞬。

南夜瑾見她滿臉失神的模樣,嘴角笑意更濃。

“汪。”他像是惡作劇一般,又輕輕地叫了一聲。

項曉芽選擇沉默。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輸了。

南夜瑾并沒有帶着項曉芽回到明悟寺,反而是朝着森林更深處走去。

看着他的路線,項曉芽困惑地問道:“不回去嗎?”

“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先送您下山休息。”南夜瑾笑道:“等他們處理完,咱們再回去也不遲。”

“不行,你還是送我回去明悟寺吧。”項曉芽扯了扯他垂在胸口的長發,提醒道:“我這次忽然被封崖綁架,小妲袂估計要急瘋了。”

“而且,鶴公公還留在明悟寺呢,我不在,小妲袂未必會保護他的安全。”

更重要的是,她得回去安排佛蓮開花的事情,這可是她準備好的神跡,能不能打響自己這個神農娘娘名聲的第一槍,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南夜瑾的腳步這才停了下來。

他低下頭,眼神深沉猶如漆黑的深淵。

“項仙子,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說。”

“什麽事?”表情這麽沉重,該不會是她家妲袂出事了吧?

項曉芽的心提了起來。

“馬非常的人今日進攻寺廟時,有人想要趁亂盜取其他香客的財物,結果……”南夜瑾沒有說對方的下場,但項曉芽也猜得到。

“只有這一個香客出事了嗎?”項曉芽問道。

“嗯,其餘人忙着救火,壓根沒發現你院子裏出的事情。”南夜瑾說道:“佛蓮開花的事情讓不少人都知道了你的身份,若是現在回到寺裏,免不得會冒出些不知所謂的人讓你為難。”

南夜瑾神色陰沉了兩份,似是想到了煩心事,情緒有些微妙的激動。

“那些人可不會管您是否已經仙體被毀,只怕是說不出什麽好話,到時候您免不了聽着傷心,要我說,咱們還先下山,将這事交給孟多金他們處理的了。”

“其他人沒有出事就好,這一人……唉,或許這就是他的命吧。”項曉芽很是無奈地搖搖頭。

僧人們廢了這麽多功夫,硬是燒了自家主持的一座院子才把所有人用一個合理不會被懷疑的借口聚集起來保護,結果有人卻在佛門重地動了歪心思,因而誤送了小命……

仔細想想,還真有點種惡因得惡果的味兒。

南夜瑾卻不這麽想,他皺了皺眉,再次強調道:

“那香客的家人是出了名的難纏,到時候肯定會說一些讓你傷心的話。你真的不怕這樣的情況嗎?”

“這有什麽好怕的?”

項曉芽失聲笑道:“人不能複生乃是天理,且不說我現在仙力全無與凡人無異,便是我仙法還在,也是做不出做這種擾亂陰陽之事的。”

那些人的手段無非就是道德綁架,可她又沒有道德,別人能綁架個屁。

南夜瑾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低下頭看着項曉芽,明明知道眼前的‘仙人’絕對不像她表現出來的柔弱而善良,可他還是下意識的将自己以前遇到的困境放到了她的身上,以期望能得到一個答案。◥

“項仙子,你真的知道他們是何等煩人的蒼蠅嗎?”

南夜瑾的聲音很低沉,其中也摻雜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

他像是在告訴項曉芽,又像是在刻意恐吓,眼中一片塵泥沼澤。

“他們會一刻不停地跪在你的面前,會以死相逼,會胡攪蠻纏,會在無法得償所願之時,将憎恨轉移到你的身上,認為你該對他們那如蟲豸一般脆弱的人生和生命負責,試圖在你身上吸血啃肉。你不能打他們,也而不能罵他們,他們總有理由将一切的罪責推在你的身上……”

“項仙子,你若回到寺中面對這等情況,會如何應對呢?”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面對真正傷害他們的人時唯唯諾諾,面對拯救他們的人時重拳出擊。

北疆戰場多年,他見多了這些欺軟怕硬的廢物和軟蛋以及窩裏橫,他們害怕黎國反抗北疆會讓他們受到傷害,于是指着維護北疆安危的将士們一通臭罵,就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一般。

‘你們為什麽不早些來?’

‘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去那裏?’

‘為什麽先救了別人而不是先救他?’

‘為什麽要打仗要反抗要招惹那些蠻夷的怒火?’

這樣的人哪兒都不會少,自己上戰場的本心原就不幹淨,所以不在意這些如背後刀子一般的話語。

但項仙子所作所為終究是一心為百姓好的,這樣的她……日後真的能受得了來自這些凡人的背刺嗎?

他的意思,項曉芽聽明白了。

她沉默了兩秒,最終有些同情地看向南夜瑾。

“我覺得吧……承認自己不行,并不是什麽難事。”

南夜瑾臉色一黑。

項曉芽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想啊,我壓根就沒有辦法拯救已死之人,對吧?”

“求我,道德綁架我,威脅我或者憎恨我又有什麽用呢?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難道哭一哭,我就能恢複仙體将人救活嗎?”

當然,如果對方可以接受自己的親人以另外一種行事‘活’過來的話,她也不是不能做點什麽的?

“項仙子真的覺得,他們逼你是為了讓自己的親人複活嗎?”南夜瑾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當然不是,會以此為借口糾纏不休的人,無非是想利用道德綁架他人來弄好處給自己而已。

可他們敢光明正大的要求自己這個仙人給他們足夠多的好處,來彌補他們親人丢掉的小命嗎?

不敢。

他們只會哭着求自己這個仙人‘複活’他們死去的親人,然後以此為借口薅羊毛。

你是神仙,你一定能做到。你做不到肯定是你不願意救人,那麽就要賠償我們的損失。

面對這種與強盜無異的邏輯,項曉芽的選擇就是從最初的源頭就掐滅他們的希望。

只要我承認自己不行承認得夠快,你的道德綁架就跟不上我。

“對着一個沒有仙術的神仙要求複活死去的親人,和對着一個只會種地的農民要求他治好身患絕症地親人

有什麽區別呢?”

“确實,如果我能做到,我會毫不猶豫的幫忙,但是……”項曉芽嘆了口氣,道:“不論是神仙還是凡人,這世上自己辦不到的事情才是最多的。”

南夜瑾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慨。

“項仙子……不愧是仙人啊。”

項曉芽聽懂了,這狗東西是在嘲笑自己‘聖母’呢。

他希望聽到自己說什麽呢?難不成想要自己這個‘善良的仙人’因此感到傷心難過,然後黑化嗎?

那他怕是要失望了。

想要一個‘仙人’黑化,可不是被幾個人‘背刺’兩下就行的,它需要一個讓天下所有人都能‘認同’的極端條件。

至少,在項曉芽給自己定下的劇本裏,自己黑化的前提是:庇護的子民遭受屠戮,而身為仙人的她卻無能為力挽救他們……

這種情況下黑化,無論是誰都挑不出錯來,更不會打着‘為民除害’的名義前來找事,反倒是會有人覺得‘仙人’可憐,希望她能回歸正途,希望她再次被感化,希望她重新感悟人間的美好而非仇恨……

這就是占據道德制高點的優勢。

不管南夜瑾有什麽打算,他都影響不了自己的步調。

“項仙子能這樣想……也挺好的。”

夜風中,南夜瑾抱着項曉芽重新開始邁步,這一次他調轉了方向,具體朝着那邊走的項曉芽不知道。

二人依偎在一起,姿勢親密地穿行在漆黑的森林裏,耳邊只有樹葉搖晃的簌簌聲,以及不太清晰的狼嚎。

“您繼續做自己就好,那些煩心的人和事,有我和搖光在,都會解決的。”

項曉芽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擡頭看向南夜瑾。

他沒看她,只是目視着前方,腳步不急不慌。

“黎國需要您這樣的國師。”

“我說了,我不回去上京做國師的。”項曉芽笑道:“你死心吧。”

“話不要說這麽滿嘛。”南夜瑾笑了笑:“或許到了最後,您會發現,成為國師才能拯救更多的人呢?”

項曉芽也笑了笑,閉上了眼睛,沒有回應。

她不是為了救人而下凡的‘仙人’。

她……只是一個從末世裏茍延殘喘而來的普通人,一個希望能在這個全新的世界裏,活得像個正常人的普通人。

就在項曉芽沉默的時,南夜瑾忽然停下了腳步。

“項仙子。”他笑道:“你的搖光君追上來了。”

仿佛是印證他的一般,遠方的樹林裏,有一群飛鳥被驚氣,再伴随着蟲鳴與樹葉晃動地聲響,自漆黑的森林之中,一道嬌小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了南夜瑾和項曉芽的面前。

是妲袂。

小姑娘渾身長滿了鮮血,身邊懸浮着的絲線折射出了月色的寒光。

“娘娘,你沒事吧?”她一雙眼睛盯着項曉芽,見她被南夜瑾抱着後,不由有些焦急地問道:“您可是哪兒受傷了?”

“我沒事。”項曉芽搖搖頭,反問道:“你呢?怎麽弄得一身都是血?”

妲袂今晚穿着的是套藕粉色的衣服,這料子還是之前上街的時候,她覺得很漂亮才買下來的。

如今,清清爽爽的藕粉色沒了,全變成了血的顏色,問題是還沒塗均勻,有點傷害強迫症患者的那感覺。

“那些人纏住我想讓我找不到你。”妲袂氣得皺緊了眉:“我動手的時候沒控制住,可能切得有點太碎了……”

項曉芽還記得當時包括馬忠在內足足有六個人圍着她家小妲袂呢,這句話裏‘切得太碎’的意思,應該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你沒事就好。”項曉芽将腦海裏某些不太和諧的畫面抛開,又問道:“其餘人如何了?可有受傷?”

空氣寂靜了幾秒,一陣冷風吹過之後,妲袂這才低下頭,有些心虛的說道:“我……沒注意。”

她眼裏只有自家娘娘,殺了那些礙事的家夥之後,便第一時間順着封崖留下的血跡追了上去,壓根就沒有想過院子裏其餘人現在怎麽樣了。

“那什麽……娘娘,我覺得大家應該沒事吧,阿霧在呢。”

看着她尴尬找補的模樣,南夜瑾扭過頭,開始憋笑。

他的這作态明顯激怒了妲袂,小家夥怒氣騰騰地瞪着南夜瑾,咬牙說道:“你把娘娘放下,男女授受不親,我來抱……”

“搖光君,不是我欺負你……”南夜瑾回過頭,對着妲袂笑道:“你還是個小孩子,這個頭嘛多少有些呵呵呵……”

“那又怎麽樣?”妲袂不服氣的說道:“我力氣很大,抱着娘娘沒有問題。”

“林間多枯枝斷葉,路途也很遙遠,你确定能護住項仙子不受傷害嗎?”南夜瑾有些挑釁地挑了挑眉,還當着妲袂的面,又掂了掂懷裏的項曉芽。

“我……”妲袂看着自己和南夜瑾兩人之間的差距,最終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她的個頭還沒娘娘高,抱着娘娘穿行在林間,有時候很難顧慮道周圍的樹枝,這是不争的事實……

“所以呀,搖光君還是要多努力吃飯,好好修煉,争取長高長壯些,這日後在遇到這種事情,我自然願意将項仙子交給你了。”南夜瑾笑眯眯的忽悠傻孩子。

項曉芽: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長了雙腿,并且它的功能很正常呢?

**

南夜瑾最終還是選擇順應項曉芽的要求,将她送回了明悟寺。

這段路走了很久,久到項曉芽直接在他的懷裏睡着了。

在她呼吸沉穩地剎那間,原本還時不時鬥嘴兩句的妲袂和南夜瑾,立刻像是陌生人一樣閉上了嘴巴。

明明兩人之間的氣氛格格不入,但配合上卻又天衣無縫。

妲袂主動跳上高處,替下方行走的南夜瑾掃平障礙監控環境。

而南夜瑾也步伐沉穩,不緊不慢保持着勻速,讓懷裏的項曉芽可以睡得安穩。

就這樣,商人在天亮之前,成功回到了明悟寺的院子裏。

此刻,孟多金還沒有休息。

今日死的人有點多,特別是搖光君動手後,那六個人的碎片鋪滿了大半個房間,孫如玉是直接吓暈了過去,鶴公公倒是神态自若沒有半分影響。

這可是佛門重地,打理起來不知道多費事。

看着地縫裏扣都扣不出來的血水爛肉,以及屋外那長勢可怕的佛蓮,孟管事頭疼極了。

偏偏在此時,下屬來報,說聽到樹林裏有動靜,怕是有人過來了。

孟多金立刻丢下屋子裏的爛攤子,帶着人沖了出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深沉的黑暗之中,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在逐漸的顯出身形。

小的那個是搖光君,她已經恢複了正常,再也沒有之前動手時那可怕扭曲的癫狂模樣。

而大的那個,毋庸置疑……是他家雍王殿下。

看清楚對方臉的瞬間,孟多金下意識的要跪下行禮。

可他才剛剛張開嘴,就感覺自己的嗓子發不出聲音。

孟多金擡起頭,就看到搖光君對他比了個噓聲的動作,同時看向了他家王爺。

而他家王爺也對自己露出一個警示意味的笑容,又低頭溫柔地看着懷裏熟睡的項仙子。

孟多金倒吸一口冷氣,心跳如擂鼓。

王爺他懷裏抱着的是什麽?人?女人?不不不……是仙人,是項仙子!

他沒看錯,他家王爺是真的抱着項仙子回來了!

阿霧這時也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候,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差點沒忍住叫出了聲。

天哪天哪,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王爺會這麽親密的抱着項仙子?搖光君為何在一邊看着?

等等,項仙子還活着吧?不是出事了吧?

不僅是孟多金和阿霧,就倆周圍的其餘玄甲軍見狀,也紛紛僵立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南夜瑾抱着項曉芽,一路穿過人群,又在妲袂的配合下,把項曉芽送回了床上。

“你可以走了。”妲袂看着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南夜瑾微微一笑,伸手替項曉芽拉了拉被子,成功看到妲袂面色變得難看後,這才有些得意的起身離開了房間。

妲袂氣得牙癢癢,卻又不能追出去和那混賬打一架,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項曉芽的床前,開始閉眼修煉起了內功來。

她要化悲憤為勤奮,早日把南夜瑾那瘋狗給暴走一頓!

南夜瑾一推開門,就發現自己的屬下們還保持着那種呆若木雞的狀态。

他挑了挑眉,看向了一邊的孟多金。

“鶴公公還好嗎?”

“他老人家沒事,現在睡得可安心呢。”孟管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帶着幾分谄媚地笑道。

他可是太佩服鶴公公了,當時項仙子被擄走後,所有人都急得不行,唯有他笑呵呵地說項仙子不會出事。

如今想來,鶴公公應當是了解自家王爺,知曉他不會讓項仙子出事,這才說這種話吧?

“其餘人呢?”

孟多金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他壓低了聲音,有些心虛的說道:“那個……孟二公子死了。”

南夜瑾愣了一下:“孟溪之?”

孟多金點了點頭。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個時候?難不成也是來參與刺殺項仙子的?”南夜瑾有些詫異:“不會吧?我小舅舅的血脈能蠢到這種地步嗎?”

孟多金硬着頭皮将孟溪之的事情說了一遍,這才算解了南夜瑾的疑惑。

“聽你這麽一說,人雖然是蠢了點,但是也沒有蠢到家。”南夜瑾嗤笑一聲,這才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是怎麽死的?馬非常的人還是搖光君?”

“是……馬非常的女兒,那個叫做馬嬌嬌的小丫頭。”孟多金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當時搖光君去追項仙子了,那位馬小姐趁着大家不注意,用刀刺進了二公子的心口……”

回憶起那一幕,孟多金還是有些牙疼。

那個小姑娘哭哭滴滴看着很是可憐地撲進了孟二公子的懷裏,大家都以為她是在向情哥哥撒嬌,可誰成想她竟然是拉着孟溪之同歸于盡?

是的,馬嬌嬌也死了。

她的匕首穿過了孟溪之的心髒,像是害怕他死不成,還特地攪動了好幾下。

在孟管事帶人沖過去想要拉開她的時候,這姑娘噴出一口黑血,便毒發死在了孟溪之的懷裏。

這事鬧得……他壓根就想不明白馬嬌嬌為何要這麽做?

南夜瑾聽了倒是輕笑了一聲,孟管事聽不出這是嘲諷還是什麽意思,只是将腦袋壓得更低,不敢妄言。

最終,他聽到了自家王爺帶着笑意地一聲感慨。

“這麽說來,馬将軍也算是和自己的家人團圓了吧?看到他女兒這麽出息,哪怕是病入膏肓,還能給他帶下去一個上京城名聲赫赫地無雙公子作為女婿,寵溺女兒的馬将軍應該會很開心吧?”

孟多金打了個激靈,立刻就聽明白了自家王爺的意思。

這是要把孟溪之的死和馬非常扯上關系,颠倒是非将今夜的這場刺殺,硬說成是馬非常為了病重的女兒黃泉之下不孤單,特地針對的孟溪之啊!

馬非常寵溺馬嬌嬌是整個晉關人盡皆知的秘密,給中了劇毒命不久矣的寶貝女兒殺個舉世無雙的公子哥去湊陰魂,毋庸置疑,絕對是他這個‘好父親’會做的事情呀。

只是馬将軍沒想到自己因為在佛祖的地盤下手招惹了天譴,導致自己也沒了有性命。

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一件可以引起晉關民心大亂地刺殺,就這樣變成了一場帶着傳奇色彩的笑話。

不愧是他家王爺,這鍋甩得真漂亮。

當然,真相如何是瞞不過那些有心人的,畢竟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這場刺殺針對的到底是誰?

可這重要嗎?

不,一點都不重要。

如今明面上有北雲正虎視眈眈,而背地裏那些不安分的東西也想利用馬非常給自家王爺設局,如今這個理由一出來,那些人哪怕是大喊着人是王爺殺的也無濟于事了。

左廂軍統領刺殺皇子,這和謀反有什麽區別?他們和馬非常可是有合作關系的,這要是被牽扯進去幾條命都不夠填的。

南夜瑾相當于丢出了一個臺階,讓那些和馬非常有交集的人順利下車的臺階。

所以,那些晉關的家族勢力不僅不會讓真實情況被傳出去,反而還會坐實這個像是笑話一般的‘真相’。

馬非常死就死了,馬嬌嬌和孟溪之也是一樣。

他們的死亡只會變成一個傳說,一則異聞,一個笑話,在人間流傳。

孟多金欽佩之餘,心底又閃過一絲感慨。

難怪王爺要讓項仙子和鶴公公一起來到明悟寺,怕不是從一開始就打算借着神佛的名義來搞事的吧?

真不愧是他家王爺呢,這五髒六腑都黑得流油了!

還是項仙子好啊。

又善良又溫柔,還從來不搞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和她相處真是輕松有愉快呢,也難怪自家王爺有了動心的苗頭。

果然他們這些凡夫俗子,總是越沒有什麽,就越是想要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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