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入京

第98章 入京

項曉芽決定前往上京的時候, 這一趟旅途中的點點滴滴，就已經在她計劃之中。

來時，迎接她的隊伍緊趕慢趕地走了一個月。

而回去的路, 她拖了将近兩個月。

一直到立秋之後, 這支由三方勢力組成的上千人隊伍, 才在衆望所歸之中，抵達了黎國最繁華的國都——上京。

期間，不是沒有人明裏暗裏的過來打探消息，甚至催她們加快速度。＠

這些世家也好，權臣也罷，他們都被‘兩個仙人’的事情吊起了那顆心, 只要項曉芽一日未到上京, 他們就只能去交好那位居住在國師府的寒月仙子。

可項曉芽的這一路卻并非什麽都沒有做。

她完美的履行了身為‘司農仙人’的職責, 幾乎将西關到上京的路上能解決的農業問題, 都解決了一個遍。

其實，說全部解決也有些誇張，她做的最多的, 也不過是解決一些病蟲災害, 留下了一些尋常的堆肥方子而已。

項曉芽收獲了感激和名聲, 百姓們收獲了糧食, 而廉貞君則收獲了一身病痛。

是的, 廉貞病了。

神農娘娘為了讓廉貞君能早日回京治療雙手, 所以匆匆告別西關, 踏上了陌生的旅途。

可她太善良了，善良到路邊看到了因為田地鬧了蟲災而哭訴地百姓, 便忍不住停下腳步，替他們解決遇到的問題。

這一停留, 雖然只是一兩天的功夫，有時候甚至只花費了小半天，可這不是一兩人的隊伍。

這是一支千多人的龐大隊伍，每次停留，就意味着數之不盡的事物需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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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員在哪兒休息，幾時出發，何時開飯，停留多久，是否要原地紮營，甚至随行的物資夠不夠，又要去哪兒購買等等一應閑雜事務，都會轉交到他的面前。

只因為，他們那柔弱又善良的仙人，對他這個‘國師府廉貞君’信任無比，将玄甲軍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托付給了他打理。

廉貞無法拒絕，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一趟，他本就是領頭之人，哪怕是如今闵裳媃拿着聖旨，但也管不着他們國師府的侍從和皇帝的禁軍。

廉貞的手指還未好全，只能招來自己信得過的弟子和侍從，由他們代寫命令，整個人慢得像是一直不能停歇的陀螺。

這兩個月來，他甚至沒有一日的睡眠時間超過了兩個時辰。

項曉芽平靜地看着他眼底的疲憊，看着他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而扭曲的像是怪物一般的手指不得不捏着毛筆，顫顫巍巍地畫出歪七扭八地線條的模樣。

她永遠在道歉，永遠心懷愧疚和不忍，永遠勸着廉貞君‘好好休息’，希望他‘提早回京治病’。然後，她轉頭看到‘可憐的百姓’時，又會永遠善心大發，再一次選擇停下腳步。

是對廉貞這樣有着自己野心的人而言，占據他們所有的休息時間，逼得他們只能在這些毫無意義的閑雜事上浪費時間，就是最磨人的鈍刀子。

這刀子一下一下的，疼卻不見血，甚至看不到傷口。

短短兩月，原本豐神俊朗的廉貞君，肉眼可見地蒼老了十幾歲，那曾經隐藏着野心的高傲眼神，如今充滿了疲累。

他太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但他又知道，一旦自己真的放松了那麽一下，自己的威信就會再度下降。

廉貞君意味着高人一等的權利和地位，也意味着要超過常人的能力和責任。

這是陽謀，他避無可避。

有時候，廉貞也會想，這是不是那位神農娘娘刻意為之，打壓自己的手段？

可這個想法在腦海過了一遍後，他又在見到對方那副真情實感的愧疚之色時，忍不住将它壓了下去。

不過是個善良過頭

，天真又愚蠢地不懂世事的仙人而已。

聽說上京城裏的那個寒月仙子已經和各大世家和權貴交好，她卻還在泥地裏打滾，和那些如蝼蟻一般輕賤地平民百姓湊在一團，她必定不會有這種心機。

可即便如此，當看到近在咫尺的上京地界時，廉貞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這種日子……總算要結束了。

另一邊的馬車上，項曉芽和繼續扮作侍女的南夜瑾，裝模作樣的下着棋。

“我姐自小就告誡我，人心不足蛇吞象。”南夜瑾手指捏着兩枚黑子，找準機會放在了白子中間，這才笑着繼續說道：“他若是能将手裏的權利下放，也而不至于把自己累成這般模樣。”

“廉貞君能力出衆，區區閑雜瑣事，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不過是費些功夫而已，又何須勞煩他人？”項曉芽目光也不曾在棋盤上挪開，語氣倒是并不怎麽在意，道：“畢竟，此行前來的國師府侍從們，并未有能獨當一面之人呀。”

“如今總算要抵達上京了，他終于能好好歇會兒了吧？”南夜瑾像是想到了愉快的事情，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聽說那位寒月仙子這些時日在上京可是留下了不少爛攤子，項仙子覺得……廉貞會替她收拾嗎？”

“廉貞君是個一心一意為國師府考慮的人，既然那位寒月仙子極有可能會成為國師，他便不會放任不管。”項曉芽不緊不慢地說道：“實話說，一生能夠侍奉兩位國師的廉貞，他怕是僅此一位了吧？”

“項仙子覺得，那位寒月仙子最終能當上國師？”南夜瑾托着腮，笑眯眯地問道。

“她成不成為國師，都無關緊要。”項曉芽嘴角的笑意很是淺淡，看得出來對這個話題是真沒有什麽興趣：“那位置說白了，不過是皇權和世家博弈之中的犧牲品而已。但于許多人來說，卻也是一條富貴路……她若是願意沉淪其中，那我只需要尊重祝福就行了。”

“也是，您一向這般尊重他人的決定。”南夜瑾單手托着腮，迷戀地看着眼前拿着玉石棋子在棋盤上擺花紋的仙人。

項曉芽放下了最後一粒棋子，這次她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漂亮的結構式，可惜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看得懂其中的美感。

“軍隊無召不能入京，待會兒你是要和阿媃他們一起前往京郊大營，還是就這幅裝扮随我一同入京？”

“我得先回去和我姐打個報告。”南夜瑾無奈的嘆道：“唉……想到和您獨處的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項仙子，我心裏難受得緊，您能安慰我一下嗎？”

“手又癢了？”項曉芽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在南夜瑾的手指上略過。

原本還帶着撒嬌味兒的美貌青年臉頰迅速略過一縷緋紅，手指也從頰邊放下，帶着莫名羞澀地別過頭，輕聲回到道：“沒…沒有。”

項曉芽這一路，完全可以用‘高調’兩個字來形容。

古代交通不便利，通訊業也不發達，便給了匪徒誕生，以及抱團作惡的機會。

所以他們走了兩月，橫跨了大半個黎國，這支迎接仙人的隊伍不僅沿途替百姓解決了農事上的問題，還順道帶着清理了一遍沿路的大小匪窩。

對于這些靠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而活的惡徒，項曉芽當然不會拘束着南夜瑾的殺意。

這種感覺，是南夜瑾從未曾有過的，他像是被馴服的獵犬，在得到主人的允許後，光明正大的釋放了內心狩獵和殺戮的欲望。

即便将自己搞得一團糟，他的主人也不會嫌惡或者恐懼，也不會憐憫或者訓斥。她只會拿着帕子，慢條斯理地給他将那些血漬和髒污一點點的清理幹淨。

然後，給予一些小小的獎勵，或者懲罰。

南夜瑾回憶過往種種，喉嚨忍不住有些發幹，眼神也迷離了起來。

旅途為何要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呢？好想和項仙子再多待會兒呀！

**

項曉芽入京那一日，上京城下了一場小雨。

國師府的侍從們穿着白衣待着緯帽，跟随在那車架的兩側，在明裏暗裏的注視下，沉默而緩慢地穿越了大半個上京城，抵達了目的地。在得知她今日抵達的上京人們早已按捺不住，即便是雨水也阻攔不了他們看熱鬧的心思。

沒辦法，這些時日她雖然人不在上京，但上京處處都有她的消息。

就連路邊玩耍的孩童都知道‘神農娘娘’的故事，甚至能玩過家家的時候，都睜着想做這個‘神農娘娘’拯救蒼生。

相較于這位項仙子，國師府的那個寒月仙子倒是在世家之中風頭無兩。

這兩月的時間，她又成功‘預言’了一些家族的大小事，例如，某位世家夫人的孩子會被妾室掉包，又比如某位侯爺的嫡女會死在上香途中遇到的賊寇之手……

若說項曉芽用兩個月的時間，将自己的‘神農娘娘’的人設宣傳得整個黎國無人不知的程度的話，那寒月仙子，便是花了兩月，成功的打入了上京權貴圈……的後院。

其實也不能怪寒月仙子這般選擇，孟悅人重生之前就指示一個尋常的後院女子，她被拘束在那一方天地之中，聽到的消息和情報的來源都與後宅脫不開關系。

若是那些震驚天下的大事，例如各地鬧得災情一類的或許她能聽到一些風聲，可更多的，依然是後宅的陰私手段。

連帶着‘寒月仙子’也只能‘預言’到各家後宅的那些陰私，對前朝的事情卻并無太多用處。

後宅夫人們将其視為神仙，熱衷邀她過府小聚，舉辦宴會之時也不會落下她。

可那些真正掌握着權勢的男子，卻無一将她當回事。

他們更熱衷于探讨那位‘神農娘娘’接下來又會‘拯救’什麽地方的百姓，又琢磨着如何才能将那些出自她手的‘仙丹妙藥’哄騙到手。

在項曉芽抵達上京之前，他們甚至連借此謀取的利益該如何分配都打算好了。

可這一切放在寒月仙子眼裏，就只看到了這些世家貴族的男人們對那位‘泥腿子神仙’的重視，遠遠超過了自己。

這怎麽行？

想要登上國師之位，權貴們的支持可不能少？得想個辦法，給那‘神農娘娘’一個下馬威才行。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寒月仙子的‘反擊’，抱着看熱鬧不嫌事達的心思，一路跟随這支隊伍來到了國師府門前。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國師府大門緊閉，門前除了那對石獅子，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廉貞擰緊了眉頭，給身側的弟子打了個眼神，對方立刻上前敲了門。

“項仙子與廉貞君回府，請開大門迎接。”

這位弟子眉清目秀，聲音悅耳動聽，穿透力還強，語氣平靜不帶情緒，倒有幾番風骨。

只可惜，國師府內無人回應。

那弟子深吸一口氣，衆目睽睽之下，再次敲響了門。

細雨聲中，深紅色的大門巋然不動，仿佛國師府空無一人。

氣氛在瞬間變得微妙了起來。

廉貞想破了頭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有一日連國師府的大門都敲不開，他沒記錯的話，自己不過是剛離開兩個多月吧？

他眼神陰沉了一瞬，示意那弟子再次敲門。

然而，第三次敲門過後，依舊無人回應。

于是，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瞬間激動了起來。

寒月仙子的手段雖然上不得臺面，卻也十分有效，這神農娘娘雖然聲勢浩大，可進不了國師府又有什麽用呢？

“到底是先來的更有優勢，如今國師府已經落入那寒月仙子的手裏了呀。”有人小聲感嘆。

“誰說不是呢？廉貞君都無法敲開大門，看來那寒月仙子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給神農娘娘好看呢。”

“不知道哪位神農娘娘會如何做？”⑩

“嘻嘻，要是我的話，現在估計都不敢出來了，這也太丢人了。”

“沒錯，身為國師人選之一，卻連國師府都進不去，這要換成我能被氣哭哈哈哈……”

“可惜她竟然躲在馬車裏沒出來，是不是在裏面抹眼淚呢？”

“啧啧啧，不知道這仙人哭起來是何種模樣？”

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語，譏笑嘲諷的同時，又滿懷期待的準備看熱鬧。

這些聲音一刻不落的傳入了項曉芽的耳中，她嘴角笑意半點不變，甚至還有心情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位寒月仙子的下馬威，有點特別啊……她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對付自己了嗎？

亦或者說……她真的，是奔着國師之位來的嗎？

相較于項曉芽在馬車裏的淡定，外頭的廉貞君臉都氣白了。

寒月仙子到底在搞什麽？她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這麽做只會讓國師府陷入難堪的境地好嗎？她沒長腦子，難道國師府裏的其餘人也沒長嗎？

廉貞君倒是忘了，國師府的教育理念，一直都是‘仙人說得都對’。

不懷疑仙人的一切決策，是他們能成為國師府侍從的考核标準。

“廉貞君……”那位敲門的弟子神色尴尬地回到了他的身邊，有些內疚道：“國師府大概是沒人，要不我們去找一找……”

“不用！”

廉貞深吸一口氣，他轉過身，在衆目睽睽之下來到了那架馬車面前，躬身行禮，道：

“項仙子，國師府出了點狀況，今日不如您先在客棧住下，明日咱們再正式入府，可好？”

周圍人聽到這話後，忍不住再次竊竊私語了起來。

“看來神農娘娘棋差一籌啊，今日是那寒月仙子贏了。”

“關門這種招式那仙人竟然也用的出來，這是一點臉都不要了啊。”

“呵，我原以為仙人之間會鬥法來一決勝負呢，誰能料到竟然是這等下作手段，白瞎了我滿腔期待。”

“我也是，這和傳說裏的仙人相差也太遠了吧？這和我那後院的妾室們争風吃醋有何區別？”

“嘿，別這麽說嘛，至少你的妾室們可不敢把你擋在門外。”

“這倒也是……哈哈哈哈。”

“我一直聽我老子吹噓仙人如何如何，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前些日子在福康縣主的詩會上，我見那寒月仙子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原來也不過是個會耍小性子的女兒家罷了，啧，真是讓人失

望。”

“下次我爹再讓我去讨好國師府的人，我可不去，太丢臉了……”

“我也是，我還以為仙人多了不起呢……”

廉貞和國師府的衆人聽到這些話，一時間敢怒不敢言。

他們能明顯感受到自己原本超然的地位，因為那寒月仙子的這番舉動，在上京人們心中的評價速速的下滑了大半。

特別是廉貞君，原本就操勞了兩月閑雜瑣事，本就想着回到自己的地盤之後再好好規劃一下将來的事情，可誰成想自己竟然連家裏的大門都進不去。

那寒月仙子是不是瘋了？她想知道自己這麽做，毀掉的是整個國師府的名聲嗎？

今日過後，上京的權貴世家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将他們國師府視為高高在上的超然存在了。

這個道理廉貞懂，作為他的弟子，符谏也很清楚。

此刻他看向寒月仙子的眼神已經不能再用忍耐來形容了，他幾乎就要跳起來，指着這個洋洋得意的女人的鼻子臭罵一頓。

“哼，就算拯救蒼生了又如何？只要我在國師府一日，那泥腿子就別想進來。”寒月仙子聽着仆從的回禀，只覺得精神氣爽。

“……仙子，你此舉實在有些欠妥。”符谏強忍着怒意，盡可能的勸道：“那位雖然是來與您競争國師之位的敵人，可在他人眼中，你與她是一體的，都是代表着國師府的地位，你這般行為，看似将她爛在門外，可實際上卻是讓旁人知道我們國師府不和，你……”

寒月仙子不悅的冷哼道：“我與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這國師位置只有一個，旁人怎麽會覺得我們是一邊的？”

我他媽不是這個意思！符谏的指甲都扣進了掌心中，才克制住自己罵人的沖動。

不得不說，他後悔極了。

當時見老師對這位寒月仙子頗為看重，她又的确一副仙人模樣，便沒忍住提前站了隊。可如今他恨不得回到兩月前，給自己一巴掌。

寒月仙子将他面色又青又白的，嗤笑了一聲：“你放寬心，今日國師府丢得這些臉算不得什麽，只要我成為國師，人們壓根就不會記得這種小事。”

說完，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好了，昨晚鬧到那麽晚，我還沒睡夠了，我要去睡個回籠覺……”

“對了。你們這些人，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門，聽到沒有？”

下面跪着的侍從們面面相觑，卻也不敢抵抗仙人的命令，低頭應是。

看着這群人恭順的樣子，寒月仙子臉上的得意之色又深了幾分，而眼底的不屑，更是藏都藏不住。

還以為此次的任務極難，誰成想如此簡單，還真是應了那道理。

再勞不可摧的堡壘，也可以從內部找到突破口。

黎國的仙人，也不過如此嘛。今日過後，她倒要看看，誰還會把國師府當回事……

符谏見寒月仙子離去的身影，心頭恨極了。可到底關系到自己未來的前途，他猶豫了一番，終究還是打算再開口勸阻一二。

只是他的腳步才剛剛邁出，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聲琴弦勒緊的聲音。

然後，有什麽東西高高的飛了起來。

血色，在他眼前瞬間綻放，仿佛凍結了時間和一切。

府門外……

牛毛細雨雖然飄在廉貞的臉上，凝結成珠後，像是他因為無力解決如今的窘境而流了一層薄汗，顯得更加狼狽和無助。

他目光祈求地看着車廂，再次行禮道：

“項仙子，若你無意間，我這邊安排您入駐附近的客棧……”

“不用這麽麻煩。”

車廂內，傳來了一女子的聲音。

它輕柔，平穩，絲毫沒有難堪，也未帶半點哭腔。

“可是……”廉貞君眉頭一皺，有些焦躁地說道：“如今國師府內出了點狀況，這大門一時半會兒打不開，總不能讓您就這樣白白的等着……”

“并非如此。”那仙人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笑意。

“廉貞君莫要着急，還請多謝耐心，好嗎？”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精神一振，那位傳說中的‘神農娘娘’這是要出手了嗎？

她會如何化解寒月仙子的下馬威呢？

人們充滿了好奇和期待，等待着接下來的發展。

然後，他們就看到原本緊閉的國師府大門，被人推了開來。

開門的是一個瘦小的身影，她手中提溜着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安靜的站立在大門的內部。

“咦？這門怎麽打開了？”

“那女孩是誰啊？怎麽感覺有幾分眼熟……”

“嘶，我沒看錯吧，那不是搖光君嗎？”

“什麽？搖光君不是生死未蔔……”

“她手上提着的是個什麽玩意？”

“……我……我的媽呀，人頭……她竟然提了個人頭！”

“嘔……她……她這是在國師府殺人了吧？”

“那人頭好像是個女人，等等……該不會是……不不不，這怎麽可能？”

“她朝這邊走來了，她想幹嘛？”

等到大門徹底打開，妲袂才在所有人的驚恐和尖叫聲中，提着寒月仙子的人頭一步步的來到了馬車前。

“搖光，你沒死？不……不對，你怎麽敢？那是仙人！”

廉貞瞪大着眼睛，看着妲袂和她手中提留着的人頭，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暈厥了過去。

搖光怎麽還活着？不……她是何時抵達上京的？為何自己的人沒有告訴他這件事？

亂了，一切都亂了！

“哇，真的是寒月仙子诶！我昨兒還在張夫人的花會上見過她，沒想到搖光君竟然真的殺了寒月仙子！”

“怎會如此？”

“等等，不是說搖光君一年前就已經遭逢不測了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寒月仙子怎麽會被…好可怕，我……我想回家……”

“早就聽說國師府的搖光君是個瘋子，如今看來傳聞果然不錯，她作為國師府的人，竟然敢殺害仙人，這還有沒有王法……”

“呵，說不定那寒月仙子是假貨，人家搖光君才動手呢。”

“我聽我家裏人說，只有搖光能辨別仙人真僞，這些年來冒充仙人的不知道被殺了多少，那寒月仙子之前沒事，我還以為她是真貨，可如今看來其中怕是又別的緣由。”

“這個我知道，嘿嘿，我之前聽人說，搖光君之前受了重傷，之前怕是在養病吧。”

“原來如此，等等，她是不是朝着馬車走了過去？”

“嘶，難道說……那個神農娘娘也是假的？”

“啧啧啧，有好戲看了，你才那個神農娘娘會不會也被搖光君砍了腦袋。”

“你別說了，嘔……”

廉貞聽着周圍人的議論，眼神閃爍一瞬，便快步攔在了妲袂的面前，厲聲呵斥道：“搖光，你莫要任性，有什麽事情稍後再說不行嗎？”

外表還未脫離稚氣的女童冷淡的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她把手裏的人頭抛了過去。

“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

廉貞下意識的接住了那個臉上還帶着笑容的人頭，瞬間就被血腥味和還帶着溫熱的觸感刺激得打了個冷顫，然後慘叫一聲，将手裏的那個人頭朝後一抛，猛地彎腰嘔吐了起來。

寒月仙子的人頭呈現出一個漂亮的抛物線，落入了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然後……它像是一個繡球，在人群的凄厲慘叫聲中，此起彼伏。

而妲袂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她安靜地走到了馬車邊上，感受到車內人的氣息，這才有了一些緊張。

女孩兒攥緊了手掌，輕輕的吸了口氣，然後單膝下跪，虔誠地念道：

“娘娘，我來接你了。”

在混亂的哀嚎和推搡之中，妲袂聽到了車廂內那朝思暮想的聲音，帶着與往昔并無二致的溫和笑意，回到了自己的耳邊。

“歡迎回來，小妲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