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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因為山頂十分寂靜, 只有些許蟲鳴。武雪躍下懸崖的時候，似玉和張岚莺更是屏住呼吸，武雪的腳步聲她們都能聽見。

起初似玉還能聽見武雪的羊蹄踏在岩石上的輕微聲響, 随着武雪消失在黑暗的懸崖，羊蹄的聲音也随之消失, 偶有山石被武雪踩落的聲音，聽得似玉和張岚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于武雪來說, 也就是幾個縱身的功夫, 懸崖上望着武雪消失方向的似玉與張岚莺卻是緊張擔憂得以為過了好半天。

直到一只雪白的山羊靈巧地從黑洞般的懸崖下縱身躍出，似玉和張岚莺才敢呼出一口氣，懸着的心也總算落回了原處。

白山羊嘴裏銜着一小把羊竹草, 剛一落在崖上，武雪再次被星光環繞, 由一只白色山羊變回了之前的模樣，她自己留了兩株羊竹草, 将其餘的羊竹草遞給似玉，伸着脖子朝大樹後的王向林喊道：“向林哥，我回來了。”

王向林從大樹後繞出, 武雪舉了下雙臂道：“向林哥，你看, 我沒事吧？”

王向林寵溺一笑，點頭道：“嗯，你很厲害！”天知道他剛才有多擔心。武雪不想被他看見羊身，想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武雪不知道, 王向林其實早就發現了武雪的真實身份，他要是介意的話根本不會跟武雪走在一起。

王向林走向武雪, 一把扶住她，道：“有沒有傷到哪裏？”

武雪搖頭。

王向林又道：“那我們先回去？還是就在這裏用藥？”武雪本就有傷在身，剛才又去了一趟懸崖，他擔心武雪會撐不住。

武雪道，“在這裏，因羊竹草越新鮮功效越好，現在剛采下來，對我的傷最好。”

王向林點頭，“嗯，那我們去那邊坐下吧。”說完，在武雪身前半蹲下，朝後伸手，準備背她過去。他倒是想直接将武雪抱過去，只是總當着似玉和張岚莺的面這樣，他怕對武雪影響不好。

武雪笑道：“向林哥，我剛活動了一番，這點路也不遠，我自己走就行。”

半蹲着的王向林不為所動，側頭道了句：“上來。”

武雪無奈，看了似玉和張岚莺一眼，終是趴在了王向林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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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林将武雪放在樹下的大石頭上，武雪盤腿坐好，憑空将龍血藤取了出來，看得張岚莺只咋舌，似玉倒是鎮定多了，她是見過祈淵隔空取物的，武雪這個，應該是有一個随身空間的吧，似玉記得當時将龍血藤給武雪的時候，武雪接過後，沒多久那龍血藤就消失了。

似玉突然有些羨慕精靈。

武雪将龍血藤從中間撕開，龍血藤那紅色汁液立刻冒出，武雪一把将羊竹草裹在其中，龍血藤頓時爆發出奇異的紅光，武雪微微張嘴，龍血藤于羊竹草直接進了武雪的口中。

似玉只覺得更加羨慕精靈了，吃藥都可以這麽簡單，直接吞下還能這麽優雅美麗。

武雪閉目坐了會兒，再睜眼時，盈盈笑眼中仿佛盛了一整條星河，靈動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向林哥，似玉、岚莺，我已經開始恢複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武雪笑道，她倒是沒想到，兩種仙草同時服下竟然還讓她的靈力恢複了不少。

似玉和張岚莺點頭。

似玉道：“那我們現在可以下山嗎？”

“可以。”

武雪本要自己走，可王向林不放心，堅持要背她回去，武雪只得同意。

或許是因為有武雪在，一路下山竟然沒碰到什麽蛇蟲鼠蟻。

到了王向林家守羊的吊腳樓時，已是深夜，王向林便道：“兩位阿妹要是不嫌棄，今晚就住我家這小閣樓吧，你們跟武雪睡裏面的房間，我睡外間。”

深夜在山間行走本就不安全，似玉和張岚莺也不是矯情的人，自是一口應下。

第一次和精靈睡在一起，似玉和張岚莺都有些小激動與小緊張。特別是張岚莺，她本就覺得王向林是不可多得的苗家阿哥，之後驚豔于武雪的美貌，現在看見王向林對武雪處處照顧，她喜歡的阿哥阿妹幸福地在一起，張岚莺覺得這簡直是神仙愛情，剛躺下，張岚莺便忍不住問道：“武雪姐，你和向林哥是怎麽認識的？”

武雪看了眼門口的方向，仿佛透過那道門正看着王向林，“他救了我的命，為了報答他，我就幫他養羊，可是，我快要離開這裏了，他就帶我到處體驗人間的美好，想讓我多記住些。”

“離開，你為什麽要離開這裏了？”似玉道。

武雪收回視線，神情變得有些落寞起來，“因為我在人間的時間到了。”

似玉和張岚莺眼中全是疑惑，武雪便繼續道：“我是一只精靈，是一只修為到了瓶頸期，只要突破了就能成為天庭負責山羊的仙子。遇上向林哥也是因為突破，所以我成了一只瘦小的早産的羔羊，這也算是我的劫數吧，若是那次向林哥沒有救我，我就歷劫失敗，靈力盡失，甚至可能退回到精怪，要重新修煉才能成為精靈。”

張岚莺驚訝道：“所以，武雪姐，你這是快要成為仙子了？”張岚莺心底對武雪最後的那絲防備也徹底瓦解，這可是仙子哎，她現在是在和仙子睡覺！

武雪點頭，眼中卻絲毫沒有升仙的歡喜，甚至有一絲絲落寞。

似玉卻認真想着武雪的話，問道：“所以土家、苗家将你們分類為精怪和精靈，和你們的世界是吻合的？”

武雪點頭。

“你說，這一個是人類世界，一個是精怪、精靈的世界，土家、苗家怎麽還就分對了呢？”似玉有些不明白。

武雪搖頭，張岚莺卻搶答道：“這有什麽的，我們苗家聖女可是也出過仙女的，她們當然就從飛仙的精靈那裏知道了，然後就告訴了巴代她們呗。”

似玉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張岚莺又道：“辛女和盤瓠的事情你們知道吧？”

武雪點頭，似玉想了想，在原主的記憶中找到了相關傳說，也跟着點頭，“嗯！”

張岚莺道：“其實我挺不理解辛女的，盤瓠出征沒再回來，要麽就是戰死了，要麽就是變心了，她明明可以升仙的，卻生生将自己變成了望夫崖，哎，要是我的話，先當神仙再說。”

武雪眸光微閃，默了默道：“那是岚莺還沒遇上喜歡的人吧？”

“誰說我沒有，每次歌會我都能遇上！”

似玉直接被張岚莺逗笑，武雪也跟着露了笑臉，只是那笑容并未到眼底。

辛女和盤瓠的故事，武雪也是知道。

傳說，很久以前，苗家還沒分成這麽多苗寨，直接由族長統領，而辛女就是族長的女兒。辛女本就是族長最小的女兒，不僅能歌善舞，還懂排兵打仗，深受族長喜愛。

有一年，辛女病重，苗家醫者幾乎都試過了，沒人能救她。族長便直接往苗疆外貼了告示，誰能治好辛女，他就将辛女嫁給他。

都聞苗疆辛女貌美且多才，這告示一發出，上門診治的人幾乎要踏破族長家門檻，辛女依舊不見好轉，甚至陷入了昏迷。

一日，一條大狗嘴裏銜着一把草藥上門，驅趕也不為所動，族長試探道：“莫不是，你也是來給辛女治病的？”

大狗點頭。

族長心中大驚訝，沒想到這狗還能聽懂人話！接過大狗嘴裏的草藥，讓人給辛女煎藥。

辛女服下後竟真的醒過來了，病也痊愈了。

族長大喜，只等着狗的主人上門領功。

左等右等，等到晚上也沒等來大狗的主人，卻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大狗變成了一名男子，表示，他要娶辛女。

族長自是不願意，他怎麽能讓他天仙般的女兒嫁給一條狗呢？

大狗就是盤瓠，盤瓠看出了族長的顧慮，直言道：“只要将我放在蒸桶中大火，蒸上七七四十九天，以後，我白天就也能是人了。”

族長應下，按照盤瓠的要求開始蒸盤瓠。

大火沒日沒夜的燒着，木桶下的大鍋不知道添了多少次水。到了四十八天，族長見木桶中一直沒聲響，族長覺得，都過去這麽久了，盤瓠不吃不喝，還大火蒸煮，這會兒怕不是熟透了吧？

于是族長掀開一條小縫朝裏看去，木桶中赫然是狗頭人身的盤瓠。

木桶被打開，洩了蒸汽，盤瓠的修煉也到此中止，因為差了一天，他的狗頭沒法變成人的模樣，從此，盤瓠只能在晚上做一個人，白天就是這幅狗頭人身的模樣。

族長想悔婚，他的女兒怎麽能嫁給狗頭人身的怪物？

辛女卻堅持要嫁，理由是“阿爹，你作為一族之長，若是連這點信用都沒有，将來誰敢相信你？”

在辛女的堅持下，最終辛女嫁給了盤瓠。

婚後，辛女和盤瓠很相愛，盤瓠英勇善戰，為苗家打了很多次勝仗，族長也越來越看好這個女婿。

在一次出征中，盤瓠的隊伍打了敗仗，盤瓠下落不明，辛女沿着盤瓠走過的路一路追尋，逢人就問“你有沒有見過一位狗頭人身的苗人？”

總算在一處淺灘找到了昏迷的盤瓠。

為了給盤瓠養傷，辛女與盤瓠在那處淺灘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好幾年，她們還在這裏生了孩子。

盤瓠養傷的這處淺灘後來被叫做流狗灘，相傳流狗灘的苗民都是盤瓠和辛女的後人，所以如果你們去了這個地方，吵架的時候千萬別罵“狗[日]的”，不然流狗灘的苗民能讓你橫着出來。

之後又因為戰事，盤瓠被召回，盤瓠繼續打勝仗，卻終于在一次出征後再也沒回來，辛女便日日去山頭盼望盤瓠歸來，直到成了望夫石也沒等到盤瓠歸來。那處望夫石被稱為“辛女岩”。

想到這個故事，武雪輕輕道：“那是岚莺還沒有遇到盤瓠那樣的男子。”她能體會辛女的心情，盤瓠沒再回來，只會是戰死，絕不會如岚莺說的那般是變了心的，“若是沒了心中所愛之人，成仙又能如何？”

“神仙能活很久啊，只要活得久，還怕遇不到更喜歡的？”張岚莺道。

似玉卻隐隐覺得，武雪的情緒有些不對，只怕是還有事情瞞着她們。倒不是覺得武雪會害她們，只是覺得武雪和王向林之間，武雪大概還隐瞞了什麽。張岚莺說完那話的時候，似玉趕緊輕輕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再說。

張岚莺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武雪的情緒有些低落，“武雪姐，你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麽話了？”

武雪笑着搖頭，那笑容依舊未達眼底，“沒有，岚莺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