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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〇五
杜桑回到了w市。一次失敗的試鏡,一場宴會,一張不知道結果的名片。
唯一的收獲,大概只有盛昭送的那管祛疤藥。
抱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她堅持了一個多星期,陳年舊痕自然見效不快,但肩膀上的傷痕居然幾乎看不見了。
杜桑坐在“志奇”練習室的休息椅上,剛結束了力量訓練,便收到了沈非月的消息。
沈非月:全網都找不到這種藥,但我閑來無事幫你打聽了一下!
沈非月:是德國一名資深皮膚醫生特制的,一部分演員有這層關系才能購買。
沈非月:價值……
她打出一串數字,杜桑盯着屏幕起碼看了十秒鐘,心中湧現出難以描述的陣痛。
這麽貴,她用來幹嘛啊??賣了多好啊!
還能大賺一筆!
就是不知道盛昭知道她這麽想,會有什麽反應。
-
盛昭在車內打了個噴嚏。
司機連忙将空調風度調小,孟經濟從手機中擡起頭來:“你沒有感冒吧?最近流行感冒高峰期,電影快要進組了,最好別感冒哦。”
“不會。”盛昭看着窗外,眉頭微微擰着,“香氛熏人,繼續換。”
楊助立刻應下。
他靠在副駕駛靠椅上,在心裏輕輕嘆氣,第五次了,短短十天的時間更換了五次。
第三次失敗的時候楊助起了個小心思,照着杜桑送來的外套味道,去網上訂購了那款甜膩的香水。
當時盛昭上車的動作一頓,車內的冷氣突突地向外溢出,楊助忐忑地坐在副駕駛,只覺得喉結冰涼。
“停止你的想法。”
只一句,楊助就知道自己誤會盛昭的心思,此後再也不敢胡亂揣摩。
“去A市一趟辛苦了,這兩天可以回家休息一下,為新電影做好準備。”孟經濟在一旁說,“想去哪處的住宅?”
盛昭輕阖雙眸,隔了一會兒,才懶懶回應:“城北的環島。”
……
杜桑關注着肖導演新劇的動态,但送出的名片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回應的波瀾。
“寧瑞”和“志奇”作為兩大娛樂公司的龍頭,一個坐落在城南,一個坐落在城北,被一條河隔開,泾渭分明。
兩公司媒體前其樂融融,實則相互競争資源,暗流湧動。
杜桑和鄭肅雲是“志奇”的藝人,前者穩穩當當坐在十八線位置,後者勉強擠進二線,嶄露頭角。
而盛昭作為“寧瑞”頂級坐鎮元老,獲獎無數,最近兩年更是勢如破竹,憑借一己之力讓“寧瑞”呈現出微微壓過“志奇”的趨勢。營銷號捕風捉影,揣測再這樣下去兩巨頭公司将會被“寧瑞”壟斷,曾一度抄上熱搜。
不過揣測終歸是揣測,兩家公司的背後老板從未露面,不置一詞。
鄭肅雲在兩天後也回到了W市,和杜桑沈非月約了個飯。
整個飯局上面露紅光,喜氣洋洋,沈非月問他在A市遇到了什麽好事,能高興成這樣。
“曾清岚告訴我,‘寧瑞’能簽我!”鄭肅雲話音一頓,飯桌上瞬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杜桑吃菜時咬着自己舌頭了,吃痛地扯了一下嘴角,端茶将淡淡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什麽意思啊?”沈非月怔然地說。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志奇’現在确實不如以前了,現在‘寧瑞’勢頭越來越強,資源越來越好,沒準那天就一家獨大了,早點跳槽,早點做準備嘛。”鄭肅雲給杜桑遞了一張紙。
“放心呀,等我到時候過去了,到時候肯定将桑桑接過來。”鄭肅雲說着,從懷裏抽出一杆細煙。他最近壓力很大,煙瘾也是越來越大了。
杜桑看了他一眼,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覺得,憑借他自己就能将她接進寧瑞。
年輕是自負的資本,或者他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其他的資本。
“你最近和曾清岚的關系确實很好啊。”杜桑也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只得埋着頭看着桌上珍馐。
剛才還覺得好吃的東西,此刻倒沒什麽味道了。
鄭肅雲摸着腕間的編織繩,柔聲對杜桑道:“我知道桑桑你不喜歡她,我盡量不提她,但其實,接觸下來後她人還不錯,現在我們也算是……比較好的朋友了,以後我們如果都在寧瑞……”
沈非月直接将筷子丢了出去,與陶瓷碗相撞,噼裏啪啦作響。
鄭肅雲吓了一跳,沈非月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拉着杜桑的手腕:“吃什麽啊吃,有什麽好吃的,人家攀上高枝兒了,我們坐在這裏沾光呢?”
“你什麽意思啊?”鄭肅雲不太高興地擰起眉頭,挽留着杜桑的另一只手,“說好聽點我是和曾清岚交朋友,難聽一點兒我只是在利用她的關系,我做錯什麽了?”
“是,你沒錯呢,你深謀遠慮,你有勇有謀有顏有藝,所以你就和曾清岚去雙宿雙飛。”
好朋友?
放屁。
男女哪來的純潔友情。兩人認識了才多久,人家為什麽要用家裏的關系來幫他?除了男女關系還能有其他什麽理由?
沈非月忍住氣,看着杜桑的頭頂,她簡直想不通,為什麽她還能這麽冷靜溫柔。
她拽着杜桑就想走,鄭肅雲也不甘示弱,緊緊地拉着杜桑的另一條手腕。
杜桑被拽疼了,面色越來越白,但她知道,臉色白不僅僅是因為疼。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鬓角染上了成熟的色彩,指尖的煙火寥寥上升。
杜桑父母離婚得早,母親很小在她記憶中模糊了,父親因為在盛家工作,陪伴她的時間很短。
兩人從小時候認識,小時候叫他雲哥哥,被他帶着一起玩,長大了知道羞恥和男女有別,改叫了名字。
後面見面的時間雖然越來越少,但杜桑一直覺得,兩人之間有一根無形的線,總是無法斬斷的。
哪知道命運無常,再結實的線,也抵不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好的。”杜桑朝他笑了笑,和以前一樣,“如果真的能去寧瑞,确實是有更好的未來,這個決定是對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鄭肅雲如釋重負道。
是對的……但她還是松開了他抓住的手:“不過如果是曾清岚的關系,我就不太需要了。”
她眉眼微動,目光淡了下來,竟在閃爍的白熾燈下,顯出幾分冷漠:“我不想用不喜歡的關系,也不想要在讨厭的人面前,永遠低她一頭。”
杜桑說完,看了他一眼,轉身和沈非月走出了餐廳。
編織繩忽然從鄭肅雲手腕上斷開,他着急忙慌彎腰去撿,錯過了挽留她的最好時機。
獨自一人坐在座椅上,鄭肅雲覺得這兩人誤會了他。雖然此時此刻看起來,他确實做得像是為了前途抛棄青梅好友的渣男。
“我不會抛棄你的……”鄭肅雲仔細地擦掉編織繩上的灰塵,光暈落入眉眼,淹沒了神色。
下一瞬,他将編織繩貼近嘴唇,輕輕吻了一下,語氣認真:“我保證。”
-
杜桑沉默了一路,兩人路過一家小賣部的時候,沈非月拉着杜桑的手,問:“喝啤酒嗎?”
杜桑是不愛喝酒的,但今天她點點頭:“喝。”
“好嘞。”沈非月笑嘻嘻地去買了六瓶。
兩人回了家,坐在曾經三人常圍在一起的飯桌前,将六瓶全開了。
這麽苦的味道,杜桑不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人趨之若鹜。她摸着啤酒瓶外冰涼的水珠,聽見沈非月嘆了口氣。
“我以前呢,總覺得你們倆以後會在一起,到時候我再找一個男人,double date(雙人約會)簡直不要太美好。”
兩人的關系一直這麽好,杜桑對鄭肅雲這麽溫柔,幾乎有求必應的程度,沈非月一直覺得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
杜桑從胳膊上擡起眼皮,瞥了沈非月一眼:“想得挺好。”
“那是。”
會在一起嗎?
杜桑被酒精侵蝕着,心想也許吧,也許曾經在某個時刻,發展過這樣的念頭。
只是現在,她早就是不是當年喊着哥哥的杜桑,他也不是會在河堤旁邊騎着自行車載她的鄭肅雲。
杜桑是個溫柔的人,但同時,也是活在清醒現實的人。
……
第二天,杜桑收到帶她的經紀人電話,說來了份工作,讓她去一趟辦公室。
杜桑以為和往常一樣,是某個電影或者電視劇的武打替身,稍微好一點的話,可能是某個小網劇的配配配角。
“綜藝節目?”杜桑看着合同名字,愣了愣,“我?”
“是的,”帶她的經紀人笑着對她說,“是一檔新的戶外綜藝,雖然都是新生代的小明星,但是劇本很不錯,潛力無限。”
杜桑甚至連翻開合同的欲望都沒有:“我不太想去。”
這種小綜藝,小制作小成本,錄了就錄了,可能連播出的機會都不一定有。其實杜桑倒不是在意這些,她是缺錢,也喜歡錢,但她對不喜歡的東西并不想浪費時間。
“你身體素質好,又漂亮,上去後多說點有特點的話,是很容易火的!”經紀人說着,又勸了幾句。
杜桑還是興趣缺缺,搖頭:“有個動作片導演給我發了角色邀請,可能檔期會撞。”
“不準去那邊!”經紀人終于沒了勸說的耐心,冷下臉來,“以公司這個為準!昨天這合同下來的時候我就幫你簽了,你現在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什麽?”杜桑猛地擡起頭來,心中漫出難以言喻的怒氣,“你幫我簽了?”
“是啊,公司現在缺錢,你既然是公司的一員,那就必須為公司考慮。實話告訴你,要不是我帶的隊伍裏只有你剛好有檔期,你以為這種好事情會輪到你?這可是要露臉的!說兩句話就能獲得觀衆緣多好!可比你當替身打架強一百倍!”
“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說了算吧?”杜桑擰眉看着他,不可置信地站起來。
“這可不是由着你說了,總之就是不準去那邊!”
經紀人的臉上,露出了譏諷而強勢的神色。
他勝券在握,雖然公司比較人性化,但面對利益時,小的明星仍舊沒有一點兒說話和決定的權利。
杜桑雙眼幹澀,單手抓着面前的塑料礦泉水瓶,扭曲成難看的弧度。
經紀人知道她會些功夫,聲音聽得他膽戰心驚,但還是硬着脖子不肯低頭。
這綜藝是必須得去。
杜桑将水瓶丢進垃圾桶,轉身飛快地離開。
她的步伐很快,擔心自己忍不住一拳錘上去,也擔心自己妥協的模樣太過于難看,給了人家取笑的機會。
她低頭跑進練習室的角落,用力地眨了眨眼,酸澀得難以控制。
以前委屈的時候,她會給鄭肅雲打電話吐槽,但今天調出他的電話,才想起來他們已經吵架了。
打不了,情緒無處宣洩,像霧一般地将她籠罩在裏面,悶人窒息。
她正準備放下手機走向沙袋,就在這時,手機死而複生一般震動起來。
來電是陌生的電話,杜桑接起來時,聲線抑制不住沙啞:“你好?”
“杜小姐。”電話那邊忽近忽遠,“你丢了東西在盛老師這裏。”
如果說電話像一道狹窄的出口,那楊助的聲音就像一處無底的深淵。
杜桑不知道為什麽眼角會濕潤,她連忙擦幹,悶聲地開口:“您在哪裏啊?我來找你取可以嗎?”
那邊忽然沉默下來。
半晌,響起了另一道低沉慵懶,沙啞到灼熱的聲音。
“可以。”盛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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