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五七

第57章 五七

張純宛這場訂婚禮, 只是為了夫妻共同財産而走的一個流程。

只有雙方的直系親屬,後面确定要辦正式婚禮後,才會擴大邀請的範圍。

兩位新人此刻站着門口, 原本是為了迎接徐秉的父母,自然不是為了等候盛昭。

盛含章坐在位置上正在喝果汁, 忽然聽見二姐扯出嗓門的名字:“你說什麽?”

大家聽見了門口的說話聲, 同時看了過去。

只見今晚格外漂亮的杜桑嘴角揚着, 正在和張純宛說着什麽,一只手……正挽在了盛昭的胳膊上。

盛含章差點被喉嚨裏的水果汁嗆了一下。

她母親江氏正在給她兒子盛立松剝橘子皮,在一旁低聲喃喃自語:“她怎麽又來了?她爸都已經離職了,她怎麽還來啊?”

盛含章看了一眼母親, 嘴唇微動,心想有沒有可能,人家根本不是因為她爸爸才來的呢?

這一刻,盛含章忽然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手握大瓜的優越感。

“媽的。”盛立松剛結束完一局游戲,罵了幾句髒話, 擡頭看見杜桑時, 眼中再次閃過幾分驚豔,下一秒, 又帶有一種後怕的厭惡。

盛立松摸了一下嘴角, 傷口已經好了,但似乎還殘留着隐隐的痛感。

“誰準她來的,她居然還有臉來?”

這時,盛明臉色一白,胳膊肘撞了口無遮攔的兒子。

盛昭和杜桑站在了兩人的身後。

這次訂婚就設置在上次的主廳, 連位置也一模一樣,根據盛昭的說法, 今晚的流程都是經過大師算過的,時間不能錯,座位也不能錯。

盛立松猛地轉過頭,恰好對上杜桑的視線。她溫和朝他笑着的時候,盛立松竟然有種後背發毛的錯覺。

“……”

“你這是什麽意思?”盛老爺子皺眉看過來,“今天是家族內部的訂婚,也是盛家的除夕夜,你帶個外人來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盛昭勉強遞了個眼眸過去,神色恹恹,“哦,也對,畢竟之前我也沒準備告訴你。”

“今天的想法忽然就變了。”

盛昭冷嗤了一聲,單臂搭在杜桑肩上,一字一句道:“我們早就結婚了。”

“……”

“……”

嘩然的、震驚的、不接受的情緒,在一瞬間出現了所有人的眼中。

唯有盛含章最淡定,喝一口橙汁之後,在盛立松目眦盡裂的表情下,好笑地說:“你們不知道呀?”

“我早就知道了呢。”

哈哈。

“……”

江氏不甚贊同地看着盛含章:“你早就知道了,之前卻不告訴你哥哥,就讓他在大家面前出醜?”

盛含章:“……”

江氏:“下次再這樣,我饒不了你。”

盛含章驕傲而高興的情緒,忽然就因為這句話降了下去。

她看着母親剝開一個個的小橘子,全部堆在盛立松的碗裏,都快堆不下了。

她獨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鮮榨的橙汁,低聲在心裏道:真的很偏心。

-

杜桑剛才在張純宛目瞪口呆之下爽過一次,現在被所有人圍觀,倒沒有想象中稀奇。

畢竟他們的目光,沒有幾個是友善的。

盛昭直接拖了張椅子過來,放在自己椅子的左邊。

這種打亂座次的行為,頓時讓盛老爺子臉色大變,一旁的金小夫人連忙攔了他一下,勸慰道:“今天是你孫女的好日子,不要發火。”

“位置加了就加了,他加的這個位置不會影響大家的氣運。”

老爺子翻了個白眼,簡直要被煩死了:“晦氣的東西,影響自己就算了,還要影響別人。”

盛昭置若罔聞,端起茶杯,給杜桑倒了杯茶水。

“誰允許你自己結婚的?你的婚姻算過嗎?日子對嗎?生辰八字對得上嗎?你怎麽敢随随便便結婚?”

“你知不知道你的結婚對象是允許經過上天同意的?!”

老爺子一張臉漲得通紅,氣得捂肺直咳嗽。

金小夫人又忙去拍他的背,照顧他的時候,哪裏像照顧自己的丈夫,活脫脫在照顧自己的父親。

無所謂。

盛昭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餐桌上,指腹摩擦在陶瓷杯的邊緣,嘴角噙着無聲的笑,讓老爺子一番污言穢語像掉落在深淵裏,毫無波瀾。

而另一只手牽着杜桑,指尖像是安撫,免得他的小妻子當場給老頭子來一拳。

“你聽到沒有?”盛老爺子指着他,“我要看算命之後的結果,才能接納這個女人。”

盛昭将手背撐在下巴處,淡聲吐字:“你、做、夢?”

“……”

盛昭:“你還當自己四十歲呢?管到我頭上?”

“……”

下一秒,老爺子又是猛地一陣咳嗽,差點被氣得背過氣去。

全桌靜默。

唯有盛昭,笑得格外張揚。

杜桑捧着茶杯,在原本應該家和萬事興的時候,她卻覺得這個盛家的溫度,比屋外的數九寒天更冷。

-

氣氛的緩和發生在徐秉的家人到來後。

他身後跟着一對中年夫婦,穿得恭敬而得體,很快落座于盛映如的身旁。

盛映如今天格外高興,也不喜老爺子當衆發火這件事。對于她來說,自己的靠山和女兒的未來最重要,至于盛昭和誰結婚了?與她無關。

可當她看見迎面走來的兩個人,那張快要笑爛的臉,出現了幾分裂縫。

盛昭看過去,低聲啧了一聲,說了句:“可惜。”

“什麽可惜呀?”杜桑轉過頭。

盛昭湊了過去,快而準地抿了一下她的耳垂,小聲道:“可惜今天來的,不是徐秉的親生母親。”

杜桑:?

還能這樣???

不是……

這兩人訂婚禮,連親生母親都不來嗎?

果然,挽發的中年女人走到盛映如面前,抱歉地笑了笑:“實在不好意思。徐秉的母親住在國外,身體狀況一直不算好,昨天忽然住了院,委托我們倆來的這裏。”

“您好。”中年男人說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我們是徐秉的舅舅和舅媽。”

“……”

這麽戲劇性的畫面,盛昭卻沒有覺得很有意思,反倒是一個人喝着茶,眼底閃過幾分厭倦。

杜桑看了看表情不甚愉悅的盛映如,朝盛昭湊了過去,壓低聲音:“你怎麽知道呀?”

盛昭又去咬她的耳朵:“因為我了解他們?”

-

訂婚的時間已經定下,就算今天男方家裏沒人來,盛老爺子也一定會訂婚順利舉行。

雖然全程,盛映如和張純宛的臉色不太好看。

唯有盛映如的丈夫張翟作為一個和事佬,在其中扮演着紅臉的角色。直到張翟将盛映如拉到一邊,說徐秉這個舅舅是個華裔,也特別有錢後,盛映如的表情才有好轉。

訂婚的儀式繁瑣而冗長。

盛昭卻在開始的時候,便喪失了看下去的興致。

他拉着杜桑的手臂,又去尋她的耳朵,這次将她咬得癢癢的,杜桑連忙推他,目光難忍地摸着自己耳垂。

“幹嘛呀?”

大庭廣衆的,又舍不得對他發火。

“走了嗎?”他問。

“啊?”杜桑懵了一下,“……這訂婚還沒完呢。”

年夜飯也沒開始呢。

“訂婚沒意思。”

沒看見想看的東西,盛昭覺得,非常的沒有意思。

他今晚來這裏,可不是來送祝福的。

“可是……”杜桑猶豫着,心想那她今天這一身不就白打扮了。

“不願意?”盛昭挑了挑眉骨。

杜桑沉默地想了一會兒,腦海中忽然閃過了某些畫面,頓了頓,轉了聲調:“也,不是。”

“那走?”

“可來都來了。”她抿了下唇,試圖和他讨價還價。

下次再來盛家,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既然已經正在吃屎了,那她為什麽不選個好一點兒的地方來吃。

她漂亮的雙眸靈動地眨了眨:“我想去你小時候的房間看看,老公。”

“……”

盛昭驀地沉默。

“我看網上說,夫妻之間,去彼此以前生活的地方,可以增加感情呢。”

“……”盛昭的瞳孔,不知道因為什麽,仿佛陷入一片漆黑的寧靜。

他沒有開口,但抓住她的手腕,卻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力道。

杜桑自認為自己的語調特別輕松,但緊張的心緒和微顫的嗓音,卻依舊将她暴露的體無完膚。

她是故意的。

他喜歡她,對她好,親近她,仿佛一個成熟的愛人,一個合格的丈夫。

但她知道,

知道他還藏有秘密,沒有真正地敞開心扉。

不是他不想。

是他很難做到。

兩人之間隔着光與暗的分界線,他站着暗處,不敢擡起僵硬的腿,朝她邁出一步。

沒關系。

杜桑溫柔地摸了一下他的臉頰,朝他笑笑:“我想去你房間看看,可以嗎?”

沒關系。

他邁不出的腳步,讓她來。

她願意伸出手沒入黑暗中,用全部的力量,帶他越過分界線,迎來光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訂婚的流程似乎步入了尾聲,她才聽到他微微發啞的聲音。

“詭計多端。”

這是他第一次,當着她的面,将這個形容詞明說了出來。

杜桑微微一愣,下一秒,便聽見他說。

“我的房間在地下室,你确定,要去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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