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暗潮

第1章 暗潮。

“舜讓于德, 弗……弗嗣。正月上日,受、受終于文祖。在璿……璇,啊不, 不是,璿玑玉衡, 以齊六……不, 是………五……政……”

還未長開的男孩怯生生擡眼,剛觸及那道淩利的目光, 瞬間忙伸手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

“舜讓于德, 弗嗣。正月上日, 受終于文祖。在璿玑玉衡, 以齊七政。”女人的嗓音慵懶, 卻念得字正腔圓, 眉宇間不怒自威。

“皇上,這《尚書》念了一個月,你連‘以齊七政’都背不對, 這一個月來,你究竟在做些什麽?”

男孩臉色蒼白, 雙手攥緊龍袍,好像随時随地就要暈過去:“回、回長公主,朕一直都在念書。只是,只是……”

無助地望向旁邊的女官,對方趕忙跪下, 替主子回話:“啓禀殿下,皇上這些日子都在南書房上學。《尚書》已經是背全了, 今日大概見到您緊張,所以才會背錯, 還望殿下恕罪!”

說罷,她又重重磕了好幾個響頭。連帶着,年幼的天子也一并跪下,“是朕的錯,長公主,請您莫要責罰桂兒。”

剛長開的少女,與介于少年、孩童之間的男孩就這麽誠惶誠恐地看着高位上的女人。

她長得極美。高式淩雲髻簪入九環雙金步搖,眉間描上牡丹花钿,肌膚麗若煙霞,暗繡金線的緋色鲛紗長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是大周最美的女人,也是掌握着無上權力的女人。

攝政長公主,也就是趙如意,她輕攏柳眉,頗有些意興闌珊。

“皇帝,你已經十歲了。”

聞言,小小的皇帝頭快低到胸口,只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不僅悟性差,連膽子也忒小。

趙如意微眯起眼,冷聲喝道:“擡起頭來見本殿。”

Advertisement

皇帝身子抖了抖,卻不得不顫巍巍擡起頭。這一看,直接打了個大哆嗦,竟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皇上!!!”

暮春的禦花園只有光禿禿的牡丹,并沒有什麽好花景。當年永泰帝為博喬皇後歡心,曾在禦花園擺下盛極一時的牡丹會。後來趙墨即位,趙如意不允許他撤掉這些牡丹,趙墨也就聽了她的。

如今這皇宮輪到趙如意作主,她依舊要留着母後最心愛的東西。于是長公主踱步在堪稱荒蕪的園中,心情比這凋零的牡丹還要糟糕。

“你說,皇帝也是趙氏宗親之後,他爹禮王豐神俊朗,詩詞歌賦無樣不精,怎麽這兒子能蠢鈍如此?”

當年她挑了又挑,趙睿生父生母因病先後逝世,才七歲,正是孤苦無依的年紀。出身高貴,無牽無挂,且尚在未真正懂事的年齡,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選了。

她把趙睿過繼到司徒妙儀膝下,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這三年來,小皇帝坐在龍椅上,處處仰仗着長公主。

阿桔命人将石亭打掃幹淨,擺上瓜果茶點,才攙着主子坐下,邊倒上茶,邊道:“殿下,奴婢不懂,皇上這樣,豈不更好嗎?”

左右皆被摒退,主仆倆說起話來也沒有避忌。阿桔坦然說道:“皇上資質平平,等他将來再長大些,想來也不會對您生出二心。”

阿栗點頭:“對,還是笨些好。”

趙如意抿了口茶,目光凝聚在前方只剩綠葉的枝頭,忽然說道:“小時候,無論是本殿,還是趙墨,南書房先生教的,我們背過一遍就會了。”

阿桔與阿栗面面相觑,不明白主子這是何意。

這時,又有人來報,說薛大人已在宣明宮候着。于是趙如意不得不起身去宣明宮。

長公主既是奉诏攝政監國,自然一應皆遵照往昔,處理政事亦在宣明宮。

到達宣明宮時,桌上已積兩疊高高的奏折。一旁,已升任相掾的薛青竹見到她,眼底驟然一亮,随後起身行禮。

趙如意随意擺了擺手,從容踏上玉階,提起朱筆開始一天工作。薛相掾幾乎每日來,他如今輔助三公協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務皆由他向長公主禀告。

春季,江南發了大水,江北又遇上旱災,雲疆邊境又頻發戰事。每日需要她的朱筆禦批的大事,多不勝數。

她提着筆,輕輕一劃,征讨邊境的軍隊便整頓齊備,奔赴戰場。再一劃,數百萬兩的白銀從國庫撥出來,變成災民手裏的糧食。

薛青竹今日早早便來,剛等了一盞茶的時間,見趙如意意興闌珊,不禁問道:“聽聞殿下去了皇上那裏,上回臣有問過南書房的先生,皇上近來讀書甚是用功,不過……”

他唇角微勾,不經意露出幾分不屑:“好像頗為吃力。”

纖白的手腕稍加用力,閱完手裏的折子後,趙如意将筆放下,悠悠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相反,小時愚鈍,大了說不定脫胎換骨。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

薛青竹目光微凝,很快斂下這份訝異,轉而說到正事上來,“殿下,江北那邊來消息了。下個月初八是前朝裕慶帝的忌辰,葦绡教一衆首領已暗中召集天下反周人士,定于初八當天在神都集會。”

“具體地點呢?”

“城郊水月庵。”

忽地,趙如意倚進高椅中,戴着護甲的手指輕輕敲起扶手,“有意思。”

薛青竹卻沒她那般優哉,“殿下,臣認為,此事咱們需從長計議。畢竟,現在的葦绡教可不比當年。”

三年前,趙如意拿趙無眠去诓他們的首領。偌大的教派成了她手裏抽線木偶,傻乎乎就攻進達摩寺,結果反被厲冉殺了個措手不及。事後劫持天子的罪名扣在他們頭上,葦绡教曾經一度瀕臨覆滅。

誰曾想,約莫是趙如意執政一年後,這個曾經已無半點消息的教派忽然間又像活了過來。這兩年來,他們劫富濟貧,暗中殺了少不貪官污吏。做法與以前相似,只是手段更加高明,在民間聲名更勝從前。

大周立國不到三十載,論民心,仍是不少仍念着舊朝。葦绡教成幽夜中那點鬼火,吸引着那些心懷不軌的魑魅魍魉,愈發成了大周的一顆毒瘤。

這顆毒瘤不拔不行。

可如今,這顆毒瘤的背後究竟藏着什麽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他們打的什麽主意,本殿再清楚不過。無非就是一群烏合之衆,企圖螳臂擋車。”趙如意眼底掠過冷意,“他們既然敢來神都,那咱們又豈能讓他們失望?”

“青竹,讓江北那邊繼續盯着。還有,從江北到神都這一路,若是發現跟葦绡教有關的人,莫要打草驚蛇,只佯裝不知讓他們順利到達神都。”

“這樣未免太過冒險……”

“不,”妖嬈的攝政長公主勾起笑,“與其打盤散沙,本殿寧可讓他們抱成團,然後咱們甕中捉鼈,一、網、打、盡。”

這些年,她已經受夠了這些躲在陰暗地底的老鼠們,倒不如一次性将他們解決,永除後患。

可薛青竹暗暗皺了皺眉,想說的話到了嘴邊,最後卻只是化成一個“好”字。

他想說的是,放任那些反賊們進神都,真的只是為了一網打盡嗎?

……

假裝沒聽出薛青竹想要陪膳的意思,又應付完她的厲大将軍後,趙如意劃下最後一筆,終于将筆扔在一旁,整個人往後倚着,閉眼休憩。

一雙輕柔卻有力的手在這時按上她的肩,并用恰到好處的力度揉捏起來,揉散了所有的疲乏困頓。

“殿下,薛大人今日的衣裳是三日前新裁的,為了讨您喜歡,他特地命天絲閣的人挑了您最喜歡的流雲圖樣。”

是麽?她沒發現。

“還有,厲大将軍獻給您的紅芍胭脂,可是神都剛流行的款式。他的這一盒,還是特地加了雲貝與參蓉粉。”

趙如意緩緩睜開眼,餘光掃過禦案上不過巴掌大的盒子,仰過頭直視俊美白皙的面孔。

“那你呢?”

來人嘴角弧度彎起,笑得極其溫柔,“我?我自然比不上薛大人與厲将軍。我什麽都沒有,只有一顆懂得殿下的心。”

趙如意示意對方手上更用些勁,失笑道:“那倒是,比起他們,你讓本殿舒心多了。”

身後之人走至身前,然後跪在她身旁,漂亮的手握成拳,輕輕捶打着她的腿。仰起頭,這張曾經讓神都無數女子心神向往的臉,帶着無比的虔誠,只道:“因為他們都想從殿下身上索取,但我不用。”

“無眠只想讓殿下開心。”

食指勾起男子優美的下颌,趙如意向前傾着,兩張獨得上天寵愛的臉靠得極近,緊接着,薄唇覆上薄唇……

暮春的夜,風在吹,花在動,心也跟着在輕顫。

片刻後,趙無眠雙頰微紅,輕輕喚了聲:“殿下……”

女人用手指輕撫過他的臉,喃聲道:“你說,想讓本殿開心,那麽你有什麽法子讓本殿開心呢?”

仿佛微醺的眸緊緊鎖住她,此時此刻,他完完全全被美色蠱惑,只想獻出為美人獻出最好的禮物。

對趙無眠來說,他的禮物不是精美華衣,亦非用心挑選的胭脂,而是消息。

替長公主掌管暗衛營的他,擁有全天下最靈通、也最周全的消息。

“殿下,葦绡教此次來神都,裏頭便有您想見的人。”

“哦,”趙如意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深沉的眸瞧不出喜怒,反問道:“趙墨嗎?”

哪知,趙無眠搖了搖頭,清澈的眼明晃晃倒映出她的模樣,卻回答道:

“是伽蓮。”

“不,應該說,是葦绡教的首領,李太子。”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