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她會贏!

第1章 她會贏!

趙如意遲早會殺了他。這是伽蓮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實, 他知道這個女人只是把他當成玩物。一個利用完,随時可殺可抛的玩物。

在牢裏的每一天,他都把它當成是自己活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天, 包括與她在床帳裏的每一夜。

有多恨,就有多愛, 亦有多渴望。

他像堕進十八層地獄的惡鬼, 貪婪地抱住自己的罪惡,然後等待着最終審判的一刻。

這一刻終于到來, 伽蓮以為所有的痛苦都結束了, 可無論如何也沒料到, 他會聽到這樣的話——

“我是你最愛的女人。”

“趙墨, 你以前不是很愛我嗎?就像, 我一直愛着你。”

原來, 這才是真正的地獄。

伽蓮的視線中,趙如意勾着自己弟弟的下颌,那雙眸含着說不盡的怨, “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此生此世你趙墨只愛我趙如意, 此情不渝。”

趙墨臉色急速變得蒼白,聲音也染上苦楚:“姐姐,事到如今,你還放不下嗎?”

“當然放不下。”趙如意甩掉他的臉,陰恻恻笑出聲:“你是第一個膽敢騙我的男人, 趙墨,是你違背了我們的誓言。”

誓言?伽蓮親耳聽着一對姐弟在進行有違天理人倫的對話。

“是, 可朕沒辦法。姐姐,當初是朕太年輕了, 朕總是以為,只要咱們相愛,那就夠了。但是現實是,全天下沒有人會允許皇帝和他的姐姐在一起。”

“就算朕不是你的親弟弟,可父皇、母後,他們誰會同意?文武百官呢?若朕當真那麽做了,何以服衆?又何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所以為了你的皇位,你不惜背叛我們的誓言。趙墨,知道我為什麽想要這個皇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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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女人擡眸望向天上明月,緩緩勾起唇,“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權力,讓你選擇背叛了我。”

“為了斷掉咱們那點情份,你不惜将我趕出宮,甚至還要将我遠嫁番邦。趙墨,最初那會我是想不明白,為何你能夠這麽狠?”

“從小到大,我與你情深意篤,甚至非你不嫁,可你為了一個皇位拒絕了我!”

她伸出雙臂,感受着這天與地之間氣息,曾經那是屬于趙墨的,現在,是屬于她的天、她的地。

“不過這些天,我已經知道了,原來權力是這麽好的東西。我只要用筆輕輕劃了劃,就可以決定多少人,多少人死。難怪你要背叛我。”

再次睜開眼時,趙如意眼底閃爍着勝利者的瘋狂,“我小時候就問過父皇,為何女人就不能當皇帝?這世間,又是哪條鐵律規定女人不能當皇帝?”

“我是父皇與母後的獨女,你不過是過繼的,趙墨。論理,我才是這個皇位當之無愧的繼承者。”

“你瘋了,姐姐。”

“我沒瘋。”趙如意冷笑,目光在他與伽蓮之間逡巡,“趙墨,是你讓我明白,在權力面前,什麽情啊愛呀都是假的,是你讓我也有沖動嘗下權力的滋味。”

所以是他親手養出了趙如意這只怪物,埋下這場叛變的禍根麽?趙墨久久凝視她,最終月光照亮了對方滿是權欲的面孔,落在他眼中化為無盡的夜。

他該恨她,卻于她有虧。

勝者高高在上,敗者卑微如泥。

趙如意與趙墨說着話,眼神與伽蓮對視:“聖僧,你曾經說過,無論都會救本殿與皇上,現在你後悔了嗎?”

初夏的山風此時涼飕飕,冷是從胸腔底部跳動的地方開始,四面八方蔓延開來,深入骨髓,也刺進四肢末绡。

人性的惡遠遠超乎聖僧的想像。至今,他還能想三月前那一晚,他抱着心愛的女人,無比自信地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他做不到的。

多麽諷刺。

他忠誠的君,與他心愛的女人,竟然還有一段海誓山盟。

他們是姐弟呀!

怎麽能做出如此荒唐、有背人倫之事!

伽蓮沒有說話,清明的眸蒙上霧氣,微微抖動的唇讓敵人窺見自己的情緒。

他應該冷漠的。趙如意想羞辱他、想戲耍他,他再清楚不過了。可是,身體比理智更快反應,他聽見自己惡狠狠說了句:

“你們真讓人惡心。”

“哈哈哈……”這話徹底取悅了趙如意。銀鈴般的笑在月夜中染上幾分詭異,她笑夠了,看向伽蓮的眼透着幾分憐憫。

“都說天家薄情。但是伽蓮,你是前朝李氏的血脈,也不算無辜了。不過,這一年多來,你确實讓本殿很快樂。黃泉路上,本殿不會讓你寂寞的。”

趙如意幽幽擡起手,紅袖順勢滑落,露出那截白得發出螢光的肌膚。

阿栗遞了把劍給主子。

紅酥手握緊劍,劍尖直指向昔日情郎。

“我的佛,不過是游戲一場。現在,游戲結束了。”

他也該死了。伽蓮合上眼,對于即将來臨的死亡,他沒有畏懼、也沒有掙紮。

佛說,萬物皆有因果。他貪戀□□,背棄佛道,所以招致今日惡果。趙如意說的對,他并不無辜。

旁邊的趙墨見趙如意是真的要動手,不禁拼了命勸道:“姐姐!”

趙如意眼中冷光畢現,手裏的劍頃刻揚起,劍鋒折射冰冷的月光,冷得叫人的心高高懸起——

鴉聲又叫了叫,薛青竹負手在後,正擡頭仰望明月,忽然耳尖地聽到身後傳來聲響。

他半側過頭,細長的眼微眯起,毫不意外見到來人:“你也擔心,是麽?”

樹林中的男人緩緩在月光下顯身,他素來寡言,冷峻的眸望向另一片茂密的樹林中。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隔着這些層疊樹木,那頭在上演一場骨肉相殘的戲碼。

不,又或許根本沒有。

薛青竹太了解厲冉了,他們倆都愛慘了趙如意。可正因為愛,所以擔心。

“萬一她要是下不手……”

趙墨和伽蓮不死,他們就無法收場了。

可趙如意真的下得了手嗎?

“那我會替她動手。”一身标志性的黑甲,厲冉将手按在劍柄上,整個人像把随時随地要出鞘的利劍。

此時此刻,他跟薛青竹不約而同出現在這,為的都是一件事:

他們怕趙如意會婦仁之仁。

烏鴉叫得越來越緊,還有風聲、蟲鳴,兩個男人屏息以待,他們彼此明白,身後隐于黑夜的樹林中,還藏着數目相當可觀的黑甲軍與大理寺精兵,只等着最後的結局。

也就是在一聲長長的鴉鳴後,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忽然間他們聽到尖叫!

薛青竹與厲冉對視一眼,身為武将的厲冉将即拔劍而起,與此同時,大理寺卿發出指令,樹林中一應而起。

起碼五六十人的隊伍群起而攻之,直破那層虛薄的叢林,可任誰也沒想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跌坐在地的趙如意。

“殿下!”厲冉飛奔趕至她身邊,只見她面色蒼白,一把劍跌落身側。

“發生什麽事了?趙墨還有伽蓮呢?”

現場都是趙如意的人,并沒有那兩個本該死的男人。

薛青竹見狀,拉過阿栗,忙問:“怎麽了?剛才是誰叫出聲的?”

阿栗慘白着臉。薛青竹甚至能感覺到底下這具身體正在微微顫抖,“鬼……有鬼……”

什麽?

厲冉不禁握住趙如意雙肩,強迫她回過神來:“殿下,不要怕。我在這兒,我會保護你的,發生了什麽,你慢慢說,不怕。”

趙如意的目光仿佛慢慢才從放空的狀态收回,停在他臉上。反手攀緊男人的手肘,第一次,她露出茫然無措的表情,看得厲冉心疼。

“剛才、剛才有鬼救了他們。”

阿栗抖着聲告訴薛青竹:“是龍鬼,我看見了,他長得龍的臉。”

薛青竹看向厲冉,彼此都皺緊眉頭。

這世間,焉能真正有鬼?

* * * *

深夜的宣明宮燈火通明,趙如意雙手捧着侍女送上來的熱茶,旁邊厲冉難得僭越,坐在她旁邊,替她披上披風。

薛青竹微沉着臉,卻是生生忍了下去。

這裏并沒有外人,阿栗回憶着方才達摩寺後山的事。

趙如意的劍直指伽蓮的那一刻,正巧林中烏鴉突然叫起來,那叫聲摻着血般嘶啞凄厲。也就是在這瞬間,她們眼前像被黑影一晃,那速度快到剛好在鴉鳴落下的時候,地上兩個男人不見了。

趙墨與伽蓮不見了。

猛地擡頭,視線剛好捕捉到他們虛浮在半空的樣子。這景象已足夠驚悚,可她們還真真切切看見了,一張龍的臉。

“真的,我沒騙你們。皇上、聖僧就飄在半空,然後還有那張臉,是龍。”阿栗渾身還在顫抖,生怕薛青竹與厲冉不行,她拼命解釋:“是長着龍臉的鬼,一定是龍鬼。”

“好了,”阿桔拍着她的肩膀,試圖安撫她,“我們沒有不信你,只是這鬼神之說向來虛無缥缈,會不會是你們看漏了什麽?”

“沒有。”阿栗斬釘截鐵說道,她自幼兒習武,膽子比男人都大,豈會看漏?更何況,現場還有趙如意。

“殿下,您也看見了,對不對?”

趙如意一直回憶着方才發生的種種。她不信鬼神,若真有神明,抑或鬼怪,為何偏偏早不顯靈、晚不顯靈,就在她帶着他們來到後山時才現形?

“不。”

那張龍的臉,不是神明,也不是鬼怪。

纖指扣緊扶手,趙如意眼底騰現危險的光,聲音冷到不能再冷,

“是人。肯定有人一直跟蹤我們,就等着我們離宮後再下手,劫走他們。”

可究竟是什麽人?

沉默許久的厲冉突然說話,“如果是人,也不可能有人長着龍的臉,所以很有可能是戴着像龍的面具……”

龍面具人?

冷峻的目光霎時震住。趙如意發現身邊人有些不對勁,趕忙問道:“怎麽,你有線索嗎?”

這時,薛青竹也想起來,“達摩寺那些僧人中不是有個叫‘伽藍’的逃了?會不會是他?”

那一夜,達摩寺衆僧都喝了趙如意以伽蓮名義送上的茶,個個在藥力作用下不省人事,唯一清醒的,就只有那名首座弟子伽藍。

雙拳難敵四手,在黑甲軍圍攻之下,任憑伽藍再厲害,最終也占着夜色跟地勢逃離達摩寺,不知所蹤。

厲冉搖了搖頭:“不,不會是他,他沒有那樣的輕功。”

那晚他跟伽藍交過手,并非無法擒住對方。只是兵貴神速,他們的目的是劫走趙墨和伽蓮,不能浪費過多的時間在無關人員身上。

一個達摩寺首座弟子,逃了便逃了,再抓回來便是。

“那你覺得是誰?”趙如意瞧着厲冉的樣子,他應該已經有眉目了。

厲冉垂下眸,卻掩不住憂色:

“你們聽過‘燕雲十二騎’嗎?”

頃刻間,這屋內氣氛凝結成團,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燕雲十二騎,那是源于一百多年前,橫跨兩個朝代的傳說。傳聞間,那是十二名戴着十二生肖面具,被黑袍包裹着,手持各種奇兵利器的頂級殺手。

率先反應過來是薛青竹,“你是說救走他們的是燕雲十二騎?這不可能。先不說他們還有沒有存在于世上,就算有,他們為什麽要救趙墨和伽蓮?”

回答這個問題的卻是趙如意,“二十年前,父皇與母後都見過燕雲十二騎。他們不是傳說,是真真正正活在這世間上的人。而且,當年從宮裏劫走伽蓮的,就是燕雲十二騎。”

這件事她與趙墨都知道,事後他們的父皇并非沒有派人去找。而是搜尋多年,根本一無所獲。燕雲十二騎連同李氏遺孤,仿佛人間蒸發。

“當年李氏覆滅,這些所謂的奇兵都沒有出來相救。我不信他們特地會這麽巧,挑着這會來救人?”薛青竹無論如何都不信。

“可除了他們,我實在想不出這世間還有誰的輕功能如此出神入化?”厲冉看向阿栗,對于長公主身邊這邊侍女,他再清楚不過了。

若放在江湖中,阿栗絕對是一流的高手。所以,要在這樣的高手面前,如鬼神般一閃而過,還同時救走兩個犯人,實屬天方夜譚。

薛青竹與厲冉各執己見,最終還是趙如意。她站起身,眉宇間淬着森寒冷意。“無論是不是燕雲十二騎,厲冉,馬上派人以達摩寺為中心,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去找。”

“是。”

此時,薛青竹又道:“找不回來的話,明天……”

按照計劃,明□□會時,他底下的人會“恰巧”來報在達摩寺後山發現兩具屍體,還從屍體上翻出類似遺诏的內衣。然後他們會派人驗屍,确認的确是失蹤已久的皇帝與聖僧,同時将遺诏內容召告天下——

立禮王之子趙睿為帝,長公主趙如意攝政監國。

眼下,趙墨與伽蓮被救,如若他們明日出現在朝堂之上呢?

薛青竹心頭猛地一震,卻見趙如意紋風不動,甚至勾起唇,俨然勝券在握,她只喚道:“阿桔,咱們先前準備的,可以派上用場了。”

“是。”阿桔福身,“奴婢這就去安排。”

厲冉與薛青竹兩個男人不明白地看向趙如意。

緋紅長裙在宮燈下泛起淡淡金光,那是用金線暗繡的鲛紗。鲛紗一尺價值千金,普天之下,如今能用得起這麽華貴之物的,有也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長公主。

“數月衣,本殿早就命人準備了兩名與趙墨伽蓮相似的死囚,為的就是以防發生今日這樣的事。”

趙如意對上面露喜色的男人們,笑意更甚:“不用等明日,現在就召告天下,大理寺已經發現皇帝與前朝李氏餘孽的屍首,同時召集三公,宣讀遺诏。”

如此一來,就算趙墨、伽蓮出現又如何?“皇帝”“反賊”已死,再有相似者出現,不過是居心叵測,企圖擾亂視聽的逆賊!

這場仗,橫豎會是她趙如意贏。而且,是贏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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