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菟2】酒诔

【菟2】酒诔

沛藍離開時，菟耳才感覺到空氣中的涼意。

她睜開眼，感覺到沛藍的體溫漸漸從她身上剝離。她坐正身體，□□墜子緊貼着她的皮膚，然後彎起雙膝，抱緊雙腿。

反胃、暈眩、饑餓、恐懼、疼痛。這些複雜的感覺終于随着激素退去一同湧出來。菟耳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發燒，但她努力保持意識清醒。在黑市裏多次被打到瀕死的經驗讓她知道，只要保留着意識，身為靈族的優勢總能讓她死裏逃生。

只是這次靈力似乎已經耗盡，身上疼痛遲遲沒能緩解，甚至困意也開始轟擊她的大腦。她緩慢地吸一口氣，努力捕捉空氣裏稀疏的靈力。

“這不是會修煉嗎？也不是完全零基礎嘛。”

一個聲音忽然從頭頂響起，菟耳一驚，身體本能地做出逃跑反應，卻被那人揪住了後領子。菟耳掙紮了兩下，只感覺脖子勒得慌。直到身後的人手上一動，把她掉了個方向。她這看見了一個女人。

女人的臉偏尖，一頭鮮豔的紅發在腦後随意绾了個發髻，丹鳳眼略顯慵懶地微眯着，眼神卻是清晰淩厲。

恍惚間，菟耳仿佛聞到腥臭味，她感覺到了危險，身體卻被鋪天蓋地的恐懼壓制，再也無法動彈。

是天敵。那長而尖的瞳孔更是刻在她血液裏的恐懼。

天敵盯着她看了會兒，一松手把她丢開，她身上帶着血腥味的氣息瞬間收斂。菟耳從窒息裏喘過氣來，腿卻軟了。她艱難地維持呼吸，手摸向胸口的墜子。

“那是姬西桃的東西吧。她送你了？”天敵退了一步，黑色旗袍下露出半截修長的小腿，竟然還穿着高跟鞋。

菟耳仔細回憶了一下，确認剛剛她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她又聽到姬西桃的名字，愣了愣，調整了下呼吸，盡量讓自己說話聲音不抖：“你……你是酒诔？”

她原來叫姬西桃。是哪幾個字呢？

酒诔反倒輕笑了一聲，眼角淚痣跟着跳躍了一下，“你叫菟耳是吧？以後你就跟我。诶，還走得動嗎？”

酒诔其實并不看好菟耳。這孩子過分虛弱，身上除了明示其黑市商品身份的紋身，再無其他的訓練痕跡，細皮嫩肉細胳膊細腿的，好像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掰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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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她被帶回來後就開始發燒，每天只能喝下一點水。酒诔剛開始還試圖教會她如何吸收他人傳輸的靈力，卻發現這孩子經脈都被破壞過，直接輸入靈力就是置她于死地。估計是黑市的手筆。

真是不知道她是怎麽學會吸收環境中的靈力的。

酒诔愁了兩天，那五瓶生蛇蠱成了燙手山芋。姬西桃不知去向，連退貨都沒有指望。

第三天菟耳退了燒，卻還在昏迷，總是念念叨叨，含混不清喊着媽媽。酒诔給菟耳上藥的時候，聽到她在睡夢裏低聲啜泣，她莫名嘆了口氣，握住菟耳的手企圖以此安撫她的情緒。

小孩冰涼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指，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也許你就這樣睡過去了也不錯，就像我妹妹那樣。”酒诔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擦去臉上的眼淚，“現在這個情況很難修煉了，要是不能完成任務，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死法呢。”

小孩蜷縮起身體，反倒像是受到安慰了似的，呼吸也平穩起來。酒诔把手抽出來，輕輕替她掖好被角。

第四天晚上下了大暴雨，氣溫驟降。酒诔洗完澡出來才發覺空氣中潮濕的冷意，她找了條毯子披上，給自己倒了杯酒。淺色酒液在玻璃杯裏輕輕搖晃，杯底沉着一些絮狀物。她忽然想起菟耳來，決定去看看她。

剛才連着打了這麽久的雷，會不會把她吵醒了。

推開門的瞬間，酒诔就被迎面一陣細碎的雨滴迷了眼。她馬上用靈力在身前隔出一道屏障，并同時意識到——小孩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床上沒有人。幸好她決定進來看一眼，不然都不知道人要跑了。

酒诔信步走到窗前，指尖仿佛撫摸花瓣般輕輕劃過窗框，窗戶被她帶上，風雨瞬間被隔絕在外。面對濕漉漉的地板和床，她憂愁地擡手捏了捏鼻子，對着潮濕的空氣說話：“是不是沒人告訴過你氣息這東西？”

她喝到酒杯底的沉澱物，回味泛出一股苦澀，她卻很喜歡這種苦澀，“你不會隐藏自己的氣息，連有點修煉基礎的人類都可以察覺到你的存在，更別說靈族同類了。”

她感覺到藏在衣櫃裏的那團氣息閃了閃，最後衣櫃打開了一條縫，露出半張蒼白的小臉。

“既然醒了，就出來吃點東西吧，我給你叫個外賣。”

算起來，菟耳已經有四天沒有進食了。現在已經挺晚了，還在營業的夜宵攤子也很少有易消化的食物，酒诔最後決定自己熬點白粥。

小孩坐在餐桌邊，默默垂着頭，不說話。

酒诔把電飯煲設置好，把一杯熱水放到菟耳面前，自己則坐到她對面，順手給自己倒了半杯酒。

沉默了會兒。

“你今年多大了？”酒诔決定先打破沉默。

“……不知道。”菟耳低聲回答，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

話題終止了。

酒诔換了個坐姿，說：“我先自我介紹。我是酒诔，你要是認字的話待會兒我寫給你看。你已經知道了，我是靈族，蛇靈。考慮到你是兔靈……”她把杯子遞到嘴邊，想了會兒，又把玻璃杯輕輕放在在桌上。杯底在木頭桌子上磕出清脆的聲響。她繼續道：“算了，我要先檢查一下你的經脈。你先告訴我：有沒有人教過你如何運用靈力？”

菟耳往椅子裏縮了縮，緩慢搖頭。

“可是你會用沛藍的槍不是嗎？”

“……會，會用一點點，修複傷口什麽的。”菟耳下意識握緊胸口的項鏈，“我用不了那個……”

“……手給我。”酒诔把酒杯換到另一只手，右手輕輕點住菟耳的手腕內側，她的手指不經意地敲擊着酒杯邊緣，“果然還是被破壞過。你能自己醒過來真是個奇跡。”

菟耳垂下眼睛，但呼吸還是凝滞了一下。

似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态，她急速接道：“很早以前的事了。”

“我對你以前的事兒沒什麽興趣，要不是沛藍我是不會管你的。經脈其實可以自我修複，但你受傷太重，靈核也萎縮了，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酒诔收了手，又呷一口酒，這次她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才反應過來，“哦，你是擔心自己。沒事兒，既然她拜托了我，我總有辦法讓你合格，沒有靈力不能修煉的人類多了去了，他們也照樣做刺客。”

電飯煲發出工作完成的提示音。酒诔站起身，給小孩盛了半碗白粥，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盒肉松做配菜，還不忘囑咐：“我先睡了，你吃半碗差不多就行了，這幾天少食多餐。要是睡不着可以看看電視。”

她走到半路，忽然回頭嫣然一笑，“要跑也得把傷養好了先，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