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桃13】籠中鳥

【桃13】籠中鳥

青檀公司對面就有一個小公園，他們便在那邊的長椅上坐了。公共場所，兩人都不會對對方做什麽。

他自見到姬西桃就再沒回複過消息，但對面那個人時不時還發來消息，看來是個關系親近的人。

為了展示自己的誠意，姬西桃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菟耳說她挺後悔的。”

“她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後悔。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做個私下的交易。”青檀從包裏拿出一個杯子，喝了一口水，“互換信息，必須絕對誠實。我不會去找你們麻煩，同樣，你也別再來找我。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沛藍。”

“好，沛藍。我叫青檀。”他轉過頭，“你是什麽時候收留的她？”

這次姬西桃沒再因為他強大的修為而害怕。已經是第二次窺探他的修為，她會比上一次更謹慎更小心。與此同時，姬西桃和他的藍眼睛對視，“兩年前在一場宴會上。或者說，是我救了她，不然她現在還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接下來是我問：菟耳天賦如何？”

“是我見過最聰明的靈族。她的靈核變了，是你做的？”

“烏蘭族有種靈核的秘術。如果她真的是天才，那真的可惜了那天生的好靈核。”姬西桃頓了頓，忽然好奇青檀對菟耳到底是什麽感情，添油加醋道，“送你一個信息吧，她被人販子賣了，所以經脈被破壞，連帶着靈核也萎縮了。你應該知道沒有反抗能力的漂亮女孩兒在那種地方會遭遇什麽。”

果然，青檀的臉色異樣，但他很快謹慎地掩飾了自己的失态：“你的問題呢？”

“她做了什麽才讓你們這麽恨她？”

“刺客小姐，這兩個問題可不對等。”青檀笑了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作為答謝。”他頓了頓，繼續道：“她害死了我們的師娘。”

這回輪到姬西桃沉默了。

“看來她沒跟你說？”青檀明知故問，“她比你想象中狡猾多了，我倒是不介意告誡一下你，別到時候也被她害了。”

他故意強調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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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西桃早就習慣了被嘲諷，懶得做任何回應，“還有什麽問題？”

“沒了。”青檀站起身。

“我還有問題。她的能力是什麽？”姬西桃也站起身，他高出半個頭，所以姬西桃不得不仰視他，這讓她暗自後悔今天圖方便沒穿高跟鞋出門。

青檀看了姬西桃一陣，出聲問道：“你和她，是情侶還是同夥？”

姬西桃說：“當然都是。”

青檀擡了擡眉毛，說：“她的能力是任何能力，她想學什麽就學什麽，人類的煉器寫符煉丹，烏蘭族的蠱術或者巫醫，靈族裏掌控金木水火土，只要她願意，都能學。”

臨走時，他還不忘給她最後致命一擊，“你和她根本不是同一類人。”

雖然知道不該挑釁對方，但姬西桃還是忍不住露出笑意，“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是？”

青檀頓住了腳步，他回過頭，眼神似乎要看透她一般，道：“你怎麽知道你們是？”

怪不得不願呆在酒诔身邊，因為她身為毒蛇靈，根本不用精進修為也能輕松致人死地，菟耳在她身邊學不到任何東西；怪不得要跟自己學蠱術，确實也只有她能教；也怪不得，學起靈族法術來得心應手，她随便找了個人就教會了她。

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姬西桃已下定決心，無論她從前天賦能力如何厲害，現在她都将只屬于她一個人。

她的青羽雀。

姬西桃把收音機的聲音調到最大，音樂電臺放着随機挑選的歌曲，外面胭脂色的夕陽連成一片，把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溫和的霧氣中。中鴛區靠北，傍晚已經有了涼意。她開了半扇窗，任涼風灌進來，吹得劉海亂飛，耳飾叮叮作響。

啊，心情好好。盡管青檀剛剛的話給姬西桃帶來了一絲憂慮，但一想到即将完成的新蠱，姬西桃立馬把那些抛卻腦後了。

買點什麽回去好呢？早上沒給她留早餐，算了算，應該有快兩天沒吃飯了。

回到家中，暮色恰恰好全部消失，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城鎮。

姬西桃打開蠱室禁制，發現室內仍然點着暗紅的燈。她在桌子下發現了蜷縮成一團的菟耳。

“外面有粥，來吃吧。”姬西桃搬開椅子，紅光照到菟耳的頭發上。

她只更緊地抱緊自己。

“對不起，我有點急事必須要去辦，所以才耽擱了。”姬西桃也蹲下身，她伸手撫摸菟耳的頭頂，“能不能不生我的氣呀？”

菟耳終于出聲，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音量極低，近乎喃喃自語，“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這些問題當然不是問姬西桃的。無論是她還是菟耳自己，都無法回答這些問題。

姬西桃掰開菟耳的手臂，捧住她滿是淚痕的臉，溫柔道：“別害怕，我們先出去，吃點東西，然後好好睡一覺。這整個房間裏的蠱都是我的，也都是你的，它們不會傷害你。”

獸類的瞳孔善于辨光，如此昏暗的環境下，菟耳的瞳孔本該很大，此時卻忽然縮緊。剛剛還抱着自己發抖的女孩忽然将姬西桃推開，并将她壓倒在地。

“我要走。我要離開這裏，我……我只是想過普通的日子……”她仍在喃喃低語，眼淚一顆一顆砸到姬西桃臉上。

“我要怎麽做才能離開你，姬西桃？”她神色茫然地問。

姬西桃感覺到尚還溫熱的眼淚順着臉頰滑進衣領，潮濕的空氣讓對方的呼吸格外熾熱，她幾乎能感受到她們交融在一起的鼻息。

離開？我怎麽可能讓你離開？

姬西桃扯開她的衣領拉出□□墜子，把放大後的□□塞到菟耳手裏。她歪着頭，感覺到一滴對方的眼淚恰恰好落到她鼻側，她笑道：“那你殺了我吧。”

槍口顫抖的幅度暴露了菟耳無法控制的雙手，槍口甚至沒有太離開姬西桃的身體。透過衣服，姬西桃清晰地感受到冰冷槍支的重量。

“把我當成你的養父，把我當成你的師娘。”姬西桃并不畏懼，她眯起眼睛，加重了“養父”和“師娘”這兩個詞。

菟耳的手猛地一抖，槍掉落在姬西桃胸口，又滑落到地上。

姬西桃繼續說：“你不就是把我當養父嗎？拿走了你需要的東西就想要離開？你肯定無數次想過要殺了他吧，你為什麽沒動手呢？是因為你修為被廢？肯定不是因為下不去手吧，畢竟你曾殺了你的師娘——”

“我沒有！”菟耳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姬西桃的話。她似乎是第一次這麽大聲說話，半晌後只無措地抓着頭發，惡狠狠地瞪着身下的人，“我沒有殺師娘！”

菟耳像是變了一個人。姬西桃覺得她很陌生，卻也有幾分熟悉。

想起來了，她在面對青檀時和現在很像。也就是說，在之前所有的相處時間裏，她都在扮演一個姬西桃會喜歡的人——一個柔弱的、膽怯都、沒有主見的、會對任何人掏出一顆真心的單純的孩子。

現在，她終于剝開僞裝，以她真實的形象面對自己了。

姬西桃喜歡她現在這樣，真實的帶刺的菟耳。

像是在籠子裏掙紮的受傷的鳥，每次撞擊都讓她傷得更重、更重——直至鮮血淋漓，直至奄奄一息，直至自己救起她。

姬西桃坐起來，這樣她就能與菟耳基本平視了，她伸手替菟耳擦去眼淚，輕聲道：“就算我放你走，你又能到哪裏去呢？去找廢了你修為的師父？還是想要殺了你的師兄？他們不會原諒你。菟耳，我不在乎你利用我，我也不會在乎那些往事。你不想做刺客，我們就不做。等我攢夠了錢，我們就一起走，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好不好？”

菟耳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她沉默好久，才輕聲問：“真的嗎？”

姬西桃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