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菟9】我愛你

【菟9】我愛你

菟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也許是姬西桃那個擁抱實在太過溫柔，那句回答太過堅定，所有的一切都給她一種不真實感，一種她确實是愛着自己的不真實感。

這種感覺會是“愛”嗎？

好像是為了尋找答案，也為了暫時擺脫猜疑的痛苦，她們在燈光下相擁親吻，她迫切地需要安全感，即使面前這個人不是最佳對象。

周圍的蠱蟲都收斂了氣息，蜷縮進菟耳感知不到的角落裏。

就在菟耳為了那些不知在何處的蠱蟲分了神時，姬西桃忽然放開菟耳。幸好她馬上說：“我們先出去吧。”

離開蠱室前，菟耳回頭看了一眼書桌。在室外光線的補充下，她看見書桌上散落着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張，上面淩亂記着好多東西。

那是在紅光燈下看不見的東西。

她想多看一眼，但姬西桃以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推出了房間。

菟耳覺得很混亂。她完全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所有事情亂成一團，甚至過去的記憶都出來搗亂，菟耳不得不頻繁地掐斷自己對往事的回憶。她嘗試理清前因後果，結果這只讓她愈發頭疼。

她只好放任自己沉淪在柔軟的床面和對方溫暖的懷抱裏，濕漉漉的親吻和竭盡全力的擁抱，以至于皮膚上都留下深紅色的印記，她清晰地聽到姬西桃和自己的心跳，它們急促地共舞，卻始終無法踩在同一個步調上。它們悲哀地跳動着，熱量随着血液奔襲全身，直到最後化作滾燙的眼淚，在痛苦與快樂共存的時刻從眼角滴落。

直至沉沉睡去。

下了兩天雨後，夜晚的氣溫開始降低。秋天要來了。第三天，姬西桃打包了她們的衣服，帶着菟耳去了烏蘭區首府朱寨。

朱寨在山林深處，族長和權勢較高的烏蘭族人們都住在那裏，在稍外圍的地方則有建在森林裏的商業街和居民區。朱寨常年高溫多雨，所以無論是民居還是建築都以高腳樓為主，以黃色為主色調的建築上常常懸挂着五彩斑斓的織錦。

姬西桃在山邊一家民宿裏訂了房，平時上午出門，中午帶着一身雜七雜八的花香和土腥味回來，下午就帶着菟耳去鎮上玩。早早吃完晚飯後，她們偶爾在陽臺乘涼數星星，偶爾姬西桃會給菟耳念書，大部分時間她們只是拉上窗簾在狹窄的床上做個天昏地暗。

朱寨裏随時随地可以獲取關于蠱術的信息，所以姬西桃不在時，她會把菟耳鎖在房間裏，只給她看挑選過的書籍、報紙和電視節目。為了顯示自己已經恢複正常，菟耳就只能窩在床上一本接着一本看書。但其實那些字從眼前飛過，她根本沒讀也不想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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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滿腦子都在想別的事。

在朱寨的第四天晚上，森林裏下起暴雨，民宿房屋質量和隔音效果都不錯，縱使外面雨下得再大，拉上窗簾後屋內也只能聽見細細密密的聲音。

雨從傍晚下到晚上，她們沒有出門，一起窩在床上看電影。

看着看着，姬西桃先犯了困，半歪着把腦袋靠在了菟耳的肩膀上。菟耳不敢動，只能擡着頭看電影裏男主角為他的愛人寫詩，舒緩的背景音樂将陽光燦爛的西大陸海岸風景展現出來。過了會兒，姬西桃似乎睡得更熟了，慢慢躺下靠到了菟耳腿上。

菟耳這才低頭看向她。

姬西桃的頭發紮成松松的馬尾，鬓角淺粉色發絲在臉頰上彎曲着，她只穿了一件吊帶睡裙，側躺時擠壓出兩團柔軟，從菟耳的視角看，那件吊帶裙根本沒什麽遮擋作用。

菟耳伸手去撥那發絲，手指慢慢往下，觸到脖頸上細細的銀項鏈。姬西桃沒什麽反應，看來睡得比較深了。菟耳吞下一口唾沫，把手指伸進項鏈與皮膚的間隙裏，繞一個圈，然後慢慢用力，拉緊。

金屬鏈在菟耳手指上勒出一彎紅色，也在姬西桃的皮膚上勒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菟耳覺得手指發麻。

她知道這個行為只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但她仍忍不住想要用這一條細鏈勒死懷中的愛人。

終于，姬西桃像是醒了，她稍微翻了個身，把頭往前菟耳的方向側了側，還順手撥開了項鏈，直至感受到手上的阻力。

她終于睜開眼睛，然後慢慢爬了起來。

菟耳被迫松了手，她既沒有主動藏起手，也沒有加大力度。她在心裏想了一萬種反抗甚至殺死對方的方式，最後卻沒有實施任何一個。

她只是木木地看着姬西桃脖子上被勒出的那一道淺粉痕跡。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種想要親吻的感覺。又或者，她是将殺意和愛意搞混了。不明不白的情緒像是一團棉絮堵在了她的胸口，不上不下，讓她無法吞咽也無法呼吸。

姬西桃依舊睡眼朦胧，似乎以為是頭發扯住了項鏈，滿不在乎地梳理頭發。她這時才注意到菟耳的目光，低聲問道：“怎麽了？”

菟耳說：“我不知道。”

為了逃避那種抓心撓肝地一樣疼痛，她湊過去吻了姬西桃。

雨聲似乎一下子大了起來。整個世界都在下雨。

親吻，直至那條粉色細痕消失，直至雨聲淹沒聽覺，電影也變成了背景音，與雨聲融合在了一起，也直至床簾放下，帳內飄起騰騰熱氣。

菟耳從來不是主動的那方，這次例外。

姬西桃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應，只在一次喘息中間騰出一口氣來，眼角發紅，啞着聲音輕喚她的名字。

“你喜歡這樣嗎？”姬西桃問。

菟耳沒有回答，只給了她一個更用力的吻。

雨越下越大，水汽甚至透過竹床簾打濕了她們的身體和床榻，雨露凝成薄薄的熱淚，從某人的眼角滑落，又迅速蒸發，一時間她們都沒分清那是誰的眼淚。

雨直到天際微亮時才停歇，屋檐滴滴答答落着水，森林深處傳來不知名鳥類的啼鳴。

夏天的日出格外短暫，天空直接從深灰亮到了淺藍。難得的一個沒有雲的晴天。

姬西桃掀開床簾，坐在床頭點了一支煙。竹編床簾搭在她的肩背上，背部還殘留着昨晚的痕跡。

“你今天早上沒有出門嗎？”菟耳翻了身，沒有面對她。

“不出門。”姬西桃大概抽了半支煙就把它滅掉了，她彎腰從床下抽了一條裙子套上，然後起身把窗戶打開一個縫隙。

她吹了會兒風，帶着一頭山林霧氣的清冷氣息回到床上。日出前後最冷，山中更是要比外面再冷上幾分。姬西桃縮進被子裏，把自己捂暖後蹭到菟耳身邊。

她輕聲說：“我不想做刺客了。”

這不是一句謊話。

她想離開很久了，遇到菟耳後覺得要将她留在身邊，只好繼續做刺客，現在，同樣是為了留住菟耳，她決定離開。

菟耳翻身過來，她似乎在看姬西桃頸側的吻痕，半天才轉向對方的眼睛。她似乎并不想問為什麽。

姬西桃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繼續淡淡道：“今天晚上是最後一次任務。等我做完這個任務，如果我還活着，我們就離開吧。”

菟耳的眼睛眨了眨，終于開口道：“去哪兒？”

“我不知道。”

菟耳坐起身，從床上扯了一件襯衫披在身上，沖姬西桃笑了笑：“那你想好了告訴我。”

姬西桃看着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後繞着床走到她這一側，撿起那半截煙，隔着簾子問：“我可以學抽煙嗎？”

“我可是在戒煙，別學，上來睡覺。”姬西桃掀開簾子，拉住她的衣角。

菟耳看着被拉住的衣角頓了頓，随後順從地躺到姬西桃身側，往她懷裏縮了縮，又擡頭在她唇角印下一吻：“晚安，西桃。”

“晚安。”姬西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