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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阿寧，我只能說宋宋很喜歡小離。”

這是常溪亭情緒平複下來說的第一句話。

在沒有宋別的三人餐桌上，常溪亭也不再遮掩自己對宋別的了解和她眼裏所看到的一切。

當宋別第一次和江離來她院子裏吃飯開始，常溪亭就知道宋別的決定。在除去那百分之一的不定性之後，宋別眼裏的愛意和寵溺幾乎溢出來，生怕別人看不見一樣。

常溪亭只是聽陸之行說溫以寧想要挽回宋別，而她所表現出來的情緒也着實不像裝出來的。

只不過……溫以寧還是不夠了解宋別。

或者說只是不了解真正的宋別。

真正的宋別其實是不走回頭路的。

從宋別跟溫以寧分手開始一直到現在，她不是沒有機會選擇去和好，溫以寧求和的态度更是讓所有人都指責宋別的不是。

即使是這樣宋別也還是沒有跟溫以寧複合。

要說宋別沒有動搖過嗎？

那不可能，宋別的确有過動搖，可是每一次的動搖都不過是讓她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這種情況一直到溫以寧出國斷掉聯系之後。

在那之後宋別的世界就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常溪亭很清楚，陸之行也清楚，只有還被困在回憶裏的溫以寧不清楚。

“宋宋不是沒有理由就沖動分手的人，除非……”常溪亭停頓片刻後才說道：“除非是你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或者說宋宋已經不愛你了。”

宋別的為人她很清楚，能讓他說分手就分手而且沒有回轉的餘地，只能兩個原因，可常溪亭寧願選擇第一個。

她都向家裏出櫃了又怎麽會是不喜歡？

只有喜歡才會不顧世俗，不顧一切。

“我相信宋宋不會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溫以寧一愣，當年發生什麽事情……她難以啓齒，也說不出口。

她能夠預料到結果，說出那件事情之後她會迎來的結果，陸之行跟常溪亭肯定會說她無恥，惡心，甚至是唾棄。

她們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對，至少在外人眼裏她們互不般配，宋別也是因為她的循循利誘才跟她在一起的。

這一點她沒有辦法反駁，也是她一時糊塗被鬼迷心竅，可她沒想到會被宋別發現。

也就是那一次……宋別向她提出分手。

最開始她一直以為是宋別接受不了才會一直拒絕自己，即使宋別在說自己有喜歡的人那一刻她也并沒有當回事，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那就是宋別不愛她了。

是真真切切的不愛了，她離去的身影是那麽果決，原本屬于她的柔情都成倍的加注在江離的身上，被宋別那樣抱在懷裏，是她也沒有體會過的事情。

可宋別就是做了，只不過那個對象并不是自己，而是一個比她小近十歲的女孩，一點都不穩重成熟。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宋別會喜歡上她，就像她想不明白宋別為什麽給她留下臉面一樣。

宋別沒有說出那時候的事情，給自己留下餘地，她現在也許應該順着宋別給自己的階梯，轉身離開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認真起來的常溪亭很少見，陸之行也不由得坐直身子，很明顯她知道常溪亭是真的生氣了，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她想為那兩個脾氣好的家夥打抱不平。

“溪亭，算了。”陸之行在幾人裏一直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四人裏她和所有人都合得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本身的性格所以在任何事情裏都格外的游刃有餘。

“她們不願意說就不要問了。”陸之行的手搭在常溪亭的手腕上輕拍兩下，“你先坐下，別動氣。”

如果她們想說那早就說了，哪還用等到現在，都過去那麽久，再去計較當時的事情也沒有意義，至少在她們分開的時間裏宋別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

溫以寧翕動着唇道：“抱歉，今天是我不對，我承認自己太過沖動了。”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所以被內心的欲望支配沖昏頭腦，以至于……她讓宋別更加讨厭自己。

“你這話就不該對我們說。”常溪亭還在氣頭上，并沒有給溫以寧好臉色。

“我會向宋宋道歉的。”

“下次你要是再這樣就不許進我家門了。”

陸之行扭頭朝着溫以寧眨了眨眼，那微微挑起的眉頭多了一份不屬于她性格的輕佻，“好好好，我一定會監督她的。”

“還有啊……這些都給我收拾幹淨。”常溪亭下巴微挑道：“我有點困了就先休息了，你們收拾完也早點休息。”

說完常溪亭就端着桌上沒喝完的酒上樓，也不管桌上一片狼藉的慘狀。

溫以寧自知理虧，只好老實收拾着桌上的菜，桌上的菜早就被風吹涼，只有放在桌子中間的火鍋還在冒着熱氣。

陸之行擺手讓溫以寧坐下，“阿寧，一會兒再收拾吧。我們坐下來聊一聊。”

從溫以寧回國到現在，見過最多次數的人恐怕就只有她了，因為常溪亭是偏向宋別那一方的，所以溫以寧也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來找她。

沒錯，她也确實在幫溫以寧，宋別跟溫以寧回國的第一次見面，也是經她手才有第一次見面。

為什麽她會選擇幫溫以寧呢？

想來只是不想看見曾經意氣風發的她，變成現在這樣，看起來小心翼翼的，像是……像是原來的宋別。

那種感覺太過熟悉，太過深刻。

也在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那一句，“你走之後我變成了你的樣子。”

用來形容溫以寧再合适不過。

只不過她們之間也只是相像而已，溫以寧骨子裏注定手張揚的，即使現在她為宋別低頭，她也是驕傲的。

這一點在見到江離之後就一覽無遺。

她會拿自己跟江離做對比，放大對方身上的劣根，而忽略自己本身的問題。

當然，這并不是說溫以寧就不優秀。

是的，她很優秀。

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就注定她的起點比一般人要高，富裕的家庭給她的生活帶來質的飛躍，無論是眼界還是自身的教養氣質都和別人不一樣。

這是她和別人之間的差距，也是她們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可以慢慢被拉近，也可以達到一個平衡點，但是……卻沒有辦法達到真正的平等。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平等的，每一個人都在選擇争。

争名，争命，争自己。

不甘平庸的大有人在，試圖沖破不公平的規則和制度的人也不在少數，可是能有多少人沖破規則的束縛？

想必都在少數，甚至是沒有。

溫以寧并不會思考這些問題，因為比起被這些問題困擾，她還不如把自己的時間精力放在別的事情上。

比如社交，比如豐富自己。以至于她忽略了很多東西，是她沒有辦法用那個層面來思考的問題。

能讓溫以寧坐下來老實聊天的人很少，陸之行是其中之一。

“你今天做的确實不太好。”陸之行說出口的話似乎經過斟酌之後才從她嘴裏跳出來的。

陸之行說的是不太好，卻并沒有說她做錯了，她沒有站在自以為正确的立場來指責溫以寧的不是。

每個人都會有做錯的時候，人無完人，只有真的做錯事才會産生那種真實感，從完美的錯覺裏将自己抽離。

溫以寧沒說話，只是看着面前還在冒着熱氣的火鍋，爐子下的煤炭還在冒着橙紅色的光，那是暗火，就像是藏在火焰裏的黑暗面。

看似不起眼，實則……比明火更加的灼熱，滾燙，手輕撫上會發現自己的手能夠輕而易舉被燙傷。

“你們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去問你們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陸之行夾着切好的羊肉卷放入火鍋裏，盯着冒泡的火鍋底料說道：“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去問嗎？”

“不知道。”

“發生過的事情再去計較有意義嗎？就像是走錯的路，坐過的車一樣，那從來都不是錯了，而是你選擇過了。”陸之行呼出一口白氣和火鍋的熱氣融在一起在空中消散，“後悔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悔過，只是在權衡利弊之後發現原有的選擇更适合自己而已，對吧？”

透過白茫茫的霧氣陸之行看向溫以寧的眼睛，她那雙眼睛裏好像有看透一切都能力，溫以寧心下一咯噔。

她總覺得陸之行知道了些什麽。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陸之行，只能懷揣着一顆不安的心在等待陸之行的言語淩遲。

溫以寧已經能夠想到陸之行會說出什麽真相，甚至能想象到這件事情被說出來之後的結果。

沒有比那更壞的結果。

“噗嗤……”陸之行忍不住笑出聲，“開個玩笑，是不是我說的話太過嚴肅吓到你了？”

好像是借此緩解空氣裏凝重的氣氛，陸之行笑出聲，她輕咳兩聲揉了揉鼻子，拿着筷子的手更是将鍋裏的羊肉全部夾起放在碗中。

“我只是想說，即便你是溫以寧，你也有得不到的東西。”陸之行輕聲道：“它們不會因為你的一句後悔而重新出現在你面前，只會利用你的後悔讓你痛苦。”

“真的得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