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司楠緊緊跟在方淮後面,手裏提着大袋小袋才做好的點心,熱氣蒸騰得心裏都跟着熱起來,他忍不住嘟哝:“沒吃完的都打了好多,又點這麽多,我回去也吃不完呢。”包包裏還背走了別人的餅幹,說好了請客吃飯,這下連吃帶打包的純來白嫖一頓。
怪不好意思的。
也怪開心的。
司楠抿着唇,發自內心地“嘿嘿”兩聲。
方淮回過頭,只看見一個傻子偷着樂,他道:“為了賠你剛才吐的那坨生魚片。”
司楠:“……”
快步追上并排走,也不知哪來的心力較勁,他脫口而出:“我還以為是別的原因。”
方淮好笑:“什麽別的原因。”
“比如怕我晚上回去肚子餓才點那麽多的。”司楠說完,果然從方淮尴尬的表情看出了“自作多情”四個字,對方下一秒就要發出嘲笑了,他不會給這個機會,馬上言笑晏晏道,“吃不完和宿舍的人一起吃,反正和餅幹一樣,不剩多少了,點都點了,我懂的我懂的。”
随意擺擺手,那意思都是借口,不用硬編了。
方淮張嘴要說話,沒想出來說什麽,只覺得噎。
這種感覺好久沒出現了,似乎被怼了又似乎沒有,臭小子好像在陰陽又好像很正經。
司楠迷人一笑:“謝謝方淮哥。”
方淮:“……”
站在酒樓大門,寒風瑟瑟,夜色濃重,盛夏攏了下衣服直往尤遠懷裏鑽,司楠羨慕地偷看,聽見尤遠柔聲問:“困了嗎?”
盛夏點頭。
尤遠便跟方淮說:“我們先走了,司楠這邊……”
“我打車回去。”司楠不好意思再叫人送他,覺得太麻煩,趕緊說,“這裏好打車的。”
“別了吧。”剛才沒想到反擊的話,方淮逮住機會揶揄,“一會兒打去花叢裏,我又得撿一次人。”
司楠:“……”
來勁了還,他頭一仰:“今天不會的。”
“也是,腳崴着,你想翻都翻不進去。再站這風口半小時等出租,不怕發炎啊?行了,我順路。”方淮沒多說,拉着尤遠就往停車場走,“我倆去開車,你們等着。”
司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發狠,因為克制不住想打嘴仗,但對方刻薄之下是好意,這就很怪。
關心自己很見不得人嗎?他想不通。
想不通歸想不通,方淮叽叽咕咕完還要主動送自己回去,大度司楠不予計較,甚至還要偷偷給對方加個印象分。
剛才話裏的揶揄和玩笑盛夏聽得很清楚,他眨眨眼,輕輕笑了下:“淮哥就這樣,嘴巴不饒人,心特好,他順不順路都會送你,別不好意思。”
走遠了些,尤遠真忍不住問了:“你是不是對司楠有什麽想法?”
方淮沒吭聲,兩只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昂首挺胸的。
見他不搭腔,尤遠更覺得奇怪:“我觀察你一晚上了。”
方淮戲谑一笑:“有什麽心得?”
尤遠白他一眼:“結論就是你也觀察了別人一晚上。”
“不愧是發小,這都被你發現了。”方淮大方承認,“我是對他有想法,不過不是你們想的那種。”
單純是為了八卦的盛夏打聽的,尤遠催道:“快說。”
“說不清。”方淮吐出一口氣,白霧蓋住了他的神色,是迷惑的,更是迷茫的,他感慨,“我可能是瘋了。”
尤遠:“什麽叫瘋了?”
“想法很瘋狂,要是說出來,你們該叫我去看醫生了。”方淮自嘲一笑,“先別管我,證實這件事需要時間,等我确定了再把實話講給你聽,不過到那時候,你估計還真會以為我瘋了,先給我個保證,你們兩口子別架着我去看醫生。”
尤遠很配合,一邊保證不會找來奇奇怪怪的醫生,一邊罵他有病,到了車邊,只交代一句:“有什麽要幫忙的就說啊。”
方淮想說暫時沒有,都發動車子準備走了,趕緊摁下車窗:“還真有,你下周是不是要去趟英國?”
尤遠也摁下車窗:“嗯,談個項目,怎麽了?”
方淮道:“幫我買幾盒餅幹回來,牌子我發你。”
尤遠很警覺:“給誰啊?”
“你管我呢。”一腳油門踩下去,方淮打着方向盤潇灑開走,只要跑得夠快,借口就追不上我。留得尤遠在原地莫名其妙。
……
回程的路依舊堵得艱辛,司楠吃飽了肚子,又被車裏的暖風哄着,現下倒是舒舒服服地窩在副駕上,快要睡着了。
這個城市的夜景許久沒好好看過了,他這麽想的時候,意識到似乎對這裏很熟悉,也許每一座繁華都市夜晚都是千篇一律的亮麗堂皇,隐隐熟悉的感覺,大概是生前來過吧。
寶馬的四門轎跑M8,每次給油都有足足推背感,比起造型拉風的超跑,方淮這輛私人座駕算是低調的,玻璃貼着深黑的車膜,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形,越坐越困,司楠默默把安全帶拉到側臉繃住,當個枕頭靠着。
想起瘋狂的粉絲,他幽幽道:“方淮哥,一會兒在路邊把我扔下來就行,不用拐進去了。”
“又有粉絲堵你?”方淮笑道,“練習生日子過得這麽艱辛麽,見天兒跟打仗似的到處躲。”
“除了躲我還能怎麽辦,出去戰個痛啊?”司楠也笑,“別的也沒什麽,就怕拍到你的照片挂出來,給你惹是非。”
方淮挑眉:“你吃這口飯的人,對粉絲怨氣那麽大,倒像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哼。”司楠露着濃濃困意,慵懶地反駁,“娘也分親娘和後娘嘛,你肯定連私生粉都不知道。”
方淮好奇:“還真不知道,說說,後娘都對你幹什麽了。”
“欸。”司楠呵呵一笑,轉過身,像講什麽新發現似的:“這種粉絲行為瘋狂,圍追堵截都是最低等級的,他們能通過特殊渠道拿到藝人的個人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家庭地址、電話、身份證號、微信、航班行程,大半夜敲酒店或者家門都是常事,還會做些奇怪的舉動,更有甚者闖進門偷東西,偷的還是私人物品。”
方淮雖知道現如今粉絲行徑瘋狂,但沒聽說過瘋到在違法的邊緣蹦迪的,他奇道:“偷什麽私人物品?”
“……內褲內衣那些。”司楠見怪不怪了,“之前還聽說在保姆車上裝定位追蹤器的,反正把騷擾當追星,舉動變态,極度侵犯隐私,這類粉絲就叫私生粉。”
“!”方淮一副總裁的威嚴,罵道,“正常人誰幹這事兒!
司楠跟捧哏的似的,兩掌一拍:“可說呢!這些就不是正常人,可我們遇到這種粉絲的概率極大,你也說了嘛,我吃這口飯的,所以會怕啊。”
方淮:“所以你被偷過東西了?”
“沒有,我又不是什麽頂流,暫時還不會有這麽瘋的粉絲。”司楠小聲道,“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不過現在我的二手衣物在網上的價格越炒越高了,供不應求。”
沒聽說過這玩意兒還有主動供的!
方淮難以置信:“你缺錢缺到這個地步了?”
“沒有!”司楠坐直,急于辯解,“用過的內衣褲拿去賣,我又不是變态。那些都是粉絲在公演現場偷偷撿走的小道具,就算是我摸過的一塊抹布也算二手衣物,我缺錢但還有底線,不是每個粉絲和藝人都那麽荒謬。”
拍拍胸脯,顯得很正直。
方淮微微眯眼,頭偏開:“姑且信你。”
司楠:“……”
這生态也太糟糕了,方淮深覺不妥。以前魏曉楠雖也是娛樂圈中人,可他除了演戲,不論是商務活動還是飯局都去得很少,一半因為他本人對這個行業看透了不大執着名利,一半是方淮保護得好,避免他面對不得已的境遇,以至于圈內圈外所接觸的人事物相對單純一些。
但削尖腦袋為出道的練習生所要面對的就複雜得多,無所依仗是真的會身不由己,由私生粉引申到更大的層面,從圈外到圈內各種隐患,都讓方淮不安。
越擔心油門踩得越狠,發動機轟鳴聲在繁華市區搞出炸街的效果,司楠以為他在炫車技。
“快到了。”司楠的話音将身旁人的思緒拉回現實,“方淮哥就在這停吧。”
方淮沒有要停的意思,拐進園區的路,停在了東門的門口,系統掃過車牌直接就開閘了,車輛長驅直入,在空曠的園區繞了許久,最後停在離司楠宿舍最近的地方,這裏沒有人,走過去也沒幾步路。
司楠卻沒立刻下車,看了方淮一眼:“方淮哥,今晚謝謝你。”
“職業病麽,一直說謝謝,我生怕你突然給我鞠一躬。”方淮沒熄火,把檔位摁回P鍵上,玩笑道,“你倒是說點別的。”
司楠松開了安全帶,扭過身子,認真貫徹“說點別的”,他莽夫一樣問:“咱倆算朋友了不?”
方淮努着嘴,是一臉玩味的表情。
密閉車廂,暖風烘烤,長時間的單獨相處,熏出一股隐秘的意味。
以至于人像是喝了酒一樣,有點微醺,也有點酒壯慫人膽的意思。
尤其攏在兩腿之間的點心透過打包盒傳來陣陣熱度,司楠雙手抱住它,指望通過熱源汲取一點勇氣。他覺得方淮會委婉地拒絕,畢竟兩個人年紀相差懸殊,做朋友很怪,再加上方淮的背景,做朋友就成了一種“很新的引誘話術”,二者相加有疊buff的效果,顯得自己很輕浮。
恰恰又因為方淮言語的放松,“惡劣”的反差以及刻薄的玩笑,縮短了兩個人之間無形的鴻溝,打消了司楠的顧慮,他覺得這麽問,是不會唐突和無禮的。
司楠笑盈盈道:“當你默認了哈?”
方淮哭笑不得:“還有什麽要我默認的,趕緊一次問清楚。”
司楠掏出電話:“那可不可以……”
餘光漏進來一縷光,是戒指折射的光輝,司楠把後半句生生吞下,手機又塞回兜裏。
差點忘了對方的婚姻狀态未知,盲目要電話後患無窮,等搞清楚對方是不是騙婚gay再說!
道德高尚的司楠默默在心裏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方淮莫名道:“可不可以什麽?”
“沒什麽,下次吧。”司楠打開車門下了車,左右看過确認沒人,躬下身子甜甜一笑,“晚安。”
一直看着人上了樓,方淮才從衣服內袋裏把那張紙拿出來,他摁開閱讀燈,較勁似的來來回回又看了好幾遍。
司楠試戲時遞給代冀的那張人物小傳上,零零散散寫了不少字,輾轉被盛夏拿到了監控器棚,方淮看到上面的字跡,盡管只是匆匆一瞥,相似程度也幾近九成。
霸道方總當場順走了別人的人物小傳。像溺水之人發現救命稻草般急切,哪怕這草是剛長出來的嫩苗他也得奮力抓住,如果說感覺會出現偏差,不具說服力,那字跡就是至今為止他覺得能稱得上證據的東西。
他不會看錯,這字,和曉楠的太像了。盛夏認不出很正常,現在需要用筆寫字的機會很少,可大學的時候,為了談戀愛方淮不知道跟着曉楠蹭了多少課,見過他随手寫的筆記,認認真真做的作業,以及信手胡寫的小紙條。
這手“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草書,沒開過十年處方幾乎本練不出來,跟曉楠清秀的長相相反,但和他吵架的時候性格十分相似,隐隐透着犟勁和牛氣。
這又會是一個重合在司楠身上的巧合嗎?
見鬼了,方淮有些喘不上氣。
瘋狂又荒謬的念頭愈演愈烈,方淮撥出電話,對方很快接起來。
“匡叔,是我。”方淮難以将注意力從熟悉的字跡上移開,他安排道,“我要查個人,從他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信息,巨細無遺都要查清楚,名字我稍後給你。”
匡棟是總裁助理,能力很強,上頭吩咐什麽事都能麻利辦好,方淮的爸爸将權柄下移後,安排了他輔佐方淮,幾乎等同于自家人,方淮在集團裏最信得過他。
他幹脆道:“好,方總大概什麽時候要?”
方淮将那頁紙安放在腿上,擡頭看着練習生宿舍昏黃的樓道燈光:“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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