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上一次來,這房子還略顯空曠,是一種空有家具但沒人氣的空置感,方淮一進門就發現,現在很不一樣了。

家之所以是家,必須有一些不起眼但必須的物件兒,比如好看的紙巾套子,門口歪斜的家居鞋,茶幾上撕開了半袋的零食以及衛生間裏牙膏、發膠、沐浴露、香水混雜在一起的香味。

以及必要但不至于太災難的淩亂,這些通通構成了細小的溫馨。

司楠把早就買好以備不時之需的拖鞋拿出來讓方淮換上,方淮洗了手找不到擦手的東西,擡着一雙手出來,司楠看見沖他一笑:“剛買了,等我找找。”

接過毛巾,方淮邊擦手邊看着客廳裏擺了一地的東西,除了自用的還有貓用的,快要無處下腳了。

司楠從冰箱裏取了蘇打水:“先喝這個吧,我燒個水,你喝茶還是咖啡?”

“不打算睡啦?”方淮站在一邊沒動,“蘇打就行了,貓打算放哪兒?”

司楠聳聳肩:“還沒想好呢。”

這棟房子的格局比自家小了起碼三個客卧的面積,方淮掃了一眼:“去看看哪合适,它小,要稍微暖和的地方。”

去陽臺溜達一圈,玻璃太大,冬天會冷,又進客卧和書房猶豫,雖然收拾過但空空蕩蕩的連塊地毯都沒有,本來就生着病,再關在這兒豈不是又冷又孤獨,遂進主卧。

方淮跟着過來,靠在門口打量。

果然沒疊被子,一整坨團在床上顯得有些亂,但衣服褲子沒有亂扔,勉強不算豬窩。床頭櫃放着臺燈和一個小音箱。化妝臺上的瓶瓶罐罐擺得整齊,陽臺挺大,扔了個懶人沙發和小地毯,司楠走到那踩了踩說:“兒子幹脆和我一屋睡。”

“不行。”方淮當即否決,理由很充分,“它有貓藓,住一屋會傳給你的,而且沒徹底洗過澡,誰知道有沒有跳蚤和別的寄生蟲。”

司楠為難:“放其他屋我怕它冷。”

方淮二話沒說走到陽臺,把人推開,一手提着懶人沙發一手拽起地毯往外走:“我來布置。”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司楠做了個鬼臉,跟着把貓也提到了書房,各種七七八八的東西陸續搬進去,方淮關起門動手布置。

書房雖然空,正好可以把地毯和懶人沙發放在落地窗前,沒有桌子和書櫃擋着,各種機器依次擺在牆角,方淮指着空曠的另一邊道:“貓爬架可以放那,專門的貓窩暫時不用買,一般都不愛睡,這懶人沙發就留給它吧。”

司楠乖巧點頭,從方淮臉上莫名捕捉到一絲寵溺。

方淮:“去兌羊奶來。”

司楠轉頭就跑:“好嘞。”

對方又大聲提醒:“要溫水。”

等着燒水時,司楠已經在腦內腦補出了兩個人一起養貓的和諧畫面,沒想到方淮對毛孩子的愛心能泛濫到這個地步,不過從他熟練到刻進DNA的操作來看,他以前肯定也養過,養的時候一定也特別疼自己家孩子。

沸騰的水壺“咔嗒”跳起,司楠嘟嘴,那他是不是和前任養的呢?

羊奶粉放在小碗碟裏兌好,司楠擡着推開書房的門,不由得愣在門口。

貓砂盆已經弄好了擺在角落,自動喂食器和飲水機也順在一邊,全部組裝完畢插上電,懶人沙發和地毯放在落地窗邊,方淮半個身子陷在沙發裏,身邊是打開的貓包,他正在努力給貓咪戴伊麗莎白圈,這會兒倒不嫌棄有沒有跳蚤和貓藓了,小貓就坐在他腿上,聞了聞他的味道,擡頭蹭蹭大長腿發出“喵”的一聲奶音。

聽得司楠心都快化了,同時,這樣子的方淮讓他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拿過來啊。”方淮見他發愣,出聲提醒,“把門關上,今晚暫時別讓它出去,喂點吃的,抱到貓砂裏讓它聞聞味道。”

“兒子,過來喝奶奶。”

羊奶擱在地毯上,方淮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注射器,吸了羊奶小心翼翼順着嘴縫喂進去,還不忘揉着貓咪的後頸毛,司楠蹲在一邊看,事兒都被方淮大包大攬地做完了,他這個主人閑得沒有用武之地,只好犯花癡。

司楠忍不住問:“你以前養過貓?”

“養過。”方淮簡短答。

司楠看他一眼:“是和……前任養的?”

“嗯,是他的貓。”方淮滿眼都是貓咪,并沒有擡頭,只是平靜地回答,“老生病,幾乎是我在照顧。”

如此溫馨又能獨處的時候,探到這一步已經可以了,司楠必不會再繼續糾結前任這個問題,把氣氛搞僵,他見好就收,轉而道:“等它身體好了,就該絕育了吧。”

“差不多。”方淮終于把羊奶喂完了,給小貓擦了擦嘴,拎着後頸皮給司楠抱着。

司楠捧着軟軟的小貓,滿眼寵溺和柔軟,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兩個月牙:“小可憐很久沒吃過飽飯了,瞧這肚子鼓的,大難不死,咱有後福。”

他也不嫌髒,抱着就親了一口:“等養好身體,帶你去噶蛋,活個一二十年的好不好?”

方淮會心一笑:“給貓取個名字吧。”

“叫什麽好呢?”腦子裏幾乎是一閃而過,司楠沒多想,“就叫三弟吧!”

方淮整個人僵住,一剎那便喘不上氣,他臉色一變,看着低頭撫摸小貓的司楠,終于在這一刻,和魏曉楠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就叫三弟吧。

——什麽鬼名字,不好聽。

——好聽有個屁用,這是寓意好,家裏三個男人,你我他,排行老三不就是三弟麽,以後也是家裏一份子了,你對我的三弟好點兒聽見沒有?

——老公辛苦了。

——少跟我來這套,三弟病成這樣你不知道回來看它一眼,順便也看我一眼啊。

——我錯了嘛,想你們。

——限你三天內回家,否則我就帶三弟離家出走。

——方淮。

——不聽。

——我愛你。

——我再也不養小動物了,他媽的,好難過。

——三弟回喵星了,會保佑我們的,楠楠不哭,我給它埋在樓下,随時都能見到我倆,不許哭了。

從記憶裏掙紮出來,眼前卻是司楠低頭淺笑的溫柔畫面,方淮像是被夢魇到了,突然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力氣很大,司楠被扯得倒在方淮的懷裏,當看清方淮的臉色時司楠吓了一跳:“怎麽了?”

“怎麽了。”方淮黑着臉,眼神卻迷茫,冷笑着問,“你還問我怎麽了。”

今晚沖過來找司楠的目的是什麽?他很清楚,在衆多巧合發生後,又增加了新的巧合,确認魏曉楠複活的證據就多一個,也僅此而已。方淮從來沒有想過,撿到流浪貓這并不算離奇的共同點,會在貓咪的名字上出現重合。

他差一點就要逼問“你是不是魏曉楠”了,可認識司楠到現在,司楠的表現确實不是裝的。

他是将自己當做陌生人對待,繼而有好感的人相處,熟絡,靠近,暗戳戳追求,方淮認為這個流程沒有問題,以至于他無法在确定對方發生了什麽事前,冒然問身份。

司楠莫名其妙,看着方淮發黑的印堂,小心翼翼道:“是我剛才哪個動作做錯了,會傷害貓咪,還是怎……”

“為什麽要叫三弟?”方淮只重複這句,“為什麽它要叫三弟?”

“不知道。”司楠是真的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為什麽方淮現在的反應如此激烈,“你覺得不好聽嗎?那叫二弟也行啊,三弟這個名字有什麽問題嗎?哎,你捏好重啊!”

意識到自己失态,更是在失控的邊緣,方淮松了手勁,卻堅定地拉着對方細白的手腕,司楠把小貓穩當地放在地上給它自己跑,轉過身研究方淮的表情。

這個名字難聽到需要發脾氣的程度?何至于此。

司楠解釋:“剛才是一瞬間腦子裏閃過去的名字,也是哈,家裏就我和它,要排也該排老二,那就叫二弟吧。”

“就三弟。”方淮垂着眸說,“下意識想叫這個,可能也是緣分,別改了。”

他目光追随着三弟,卻并沒有在認真地将什麽看進眼裏,而是茫然地出神,司楠甚至覺得那裏頭有驚惶。

剛才被拉得兩個人貼在了一起,這麽近距離的接觸讓司楠舍不得即刻分開,他順勢找了個姿勢舒服地靠在方淮腿上,從下往上可以很好地欣賞對方的俊臉,司楠柔聲問:“你是不是累了啊?”

方淮沒答,司楠肯定他聽見了,因為話剛出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緊了緊,如果那眼底一閃而過真的是驚惶,這力道松緊反倒像是人在害怕,害怕抓不住什麽,害怕什麽東西會溜掉。

聯系貓咪和前任有關聯,司楠以為,是勾起了方淮的傷心往事。

“是我不好,東西買太多讓你提回來,還忙着招呼三弟的事。”司楠努力争取對方的注意力,笑顏如花地道,“我煮點宵夜,你也吃一口好嗎?”

方淮眼睫微動,輕輕撩上司楠,神采回來些許,長得這麽好看的人軟糯地靠在腿上,笑盈盈直視過來的樣子是勾人的,方淮臉色柔和下來,問他:“煮什麽?”

司楠大咧咧道:“速凍餃子和速凍湯圓,再不然就是泡面了。”

方淮輕聲吐槽:“老吃這些,管飽不健康。”

“圖方便嘛。”司楠吐吐舌,“你下班本來就晚,又為三弟折騰這半天,肯定餓了,随便吃幾口呗。”

如此近距離的說話,呼吸都算很大動靜,司楠不止能聞見方淮身上的香水味,還聽見了他的心跳,只是隐隐擔心自己心動過速是不是也沒逃過對方的耳朵,有那麽一瞬間,他其實沖動到想傾身吻上去,吻那兩片在刻薄和儒雅間游刃有餘的薄唇。

只是可惜,方淮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好像不太開心,司楠覺得用一個吻,能換來一次開懷,腦子裏突然竄進來一段旋律,“一吻便颠倒衆生,一吻便救一個人”,他倒是想救,可有色心沒色膽。

二人面對面靜止的一分鐘,已經暧昧得太過直接。

最終還是方淮往後仰起下巴,輕輕彎了彎嘴角:“吃湯圓吧。”

腦中亂飛的處處吻全部趕走,司楠趕緊爬起來,旋着胳膊,反客為主倒扣住方淮的手,他明目張膽地把人拉住往外走,幾乎是有點撒着嬌地安排:“其他事不用忙了,去客廳坐會兒,煮好咱倆一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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