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逝将去汝

逝将去汝

簡易的房間外面，伍卒長緊緊地盯着林孟，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說道：“姑娘答應過小的幫忙，小的才放了那些人，姑娘忘了嗎？”

再往前走，就是火炬照耀的地方了。可是現在，林孟得先小心回答伍卒長的問題，免得他又拔出長劍威脅。林孟擠出微笑道：“自然不曾忘記。”

一旁的小柳似乎覺察出來，這平常的幾句話中，不同尋常的地方，她緊張地看看林孟。

伍卒長點點頭，不肯放松，若有所指地說道：“進了屋子，南邑的人盤問起來，不過是例行公事。姑娘你去了，就是走個過場。該說的，我們都說了。所以啊，姑娘你，可不能開口說話啊！否則……”

否則，否則怎麽樣啊？林孟聽出了一些門道，心中竊喜：難道這是一個好機會？

伍卒長是老江湖，沖着“八字胡”使了使眼色。

那位“八字胡”果然會意，手腳麻利地捆住了小柳，堵住了她的嘴巴！

林孟連忙阻攔，道：“啊！別！別！別！”

可是，怎麽可能阻擋的了呢？

看着小柳小小的身子又受苦受難，林孟不由得心裏一陣酸楚，這樣想不到的一個個變故，真是讓她的眼淚都要流幹了。

伍卒長卻十分得意似的，笑嘻嘻地點點頭。

那位“八字胡”看着自己的“傑作”，竟然笑嘻嘻地說了句：“貴人，小的不得已才捆了你的侍女。只要見上一面，不要開口說話！還請姑娘謹記在心！請吧！”

林孟看着“八字胡”，冷哼一聲，并不買賬：不得已？！你捆人捆的很開心啊！牙花子都露出來了好不？！哼！大壞蛋！

林孟執意把一旁的小柳，拉到身邊來，看着她頭發散亂，又被綁成粽子的樣子，十分心疼，不由得淚水連連，對着伍卒長道：“不說話就不說話，我答應你就是了！”

伍卒長呵呵一笑，說道：“答應了就好！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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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八字胡”瞅準時機，上前一步，扣壓下來小柳。

林孟給小柳擦了擦眼淚，壓抑着悲傷和痛苦，寬慰她，輕輕地告訴她：“好孩子，忍一會兒，再忍一會兒，等着我！”

小柳眼淚漣漣，才擦了去，又滾落下來。

在伍卒長不耐煩的催促聲中，林孟慢慢地前行，無聲地面對着，陌生的面孔。

簡單的廳堂之上，一位身着甲胄的青年男子，威嚴而坐，觀之，如山間清水淙淙清冽。

青年男子身側，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執筆而立。

另有左右幾人在側。

青年士官身旁的，那位清瘦的中年男子，在得到上官的示意後，開口問道：“姑娘，可是來自丘城？”

林孟暗暗松了口氣，問題，不是什麽刁鑽的問題，問話的人，看起來也是和善的人，便點點頭！

清瘦的中年男子聽了，快速地看了青年士官一眼，接着問道：“姑娘，是，是華氏，那位少四公子的，的……”

林孟心中氣憤非常：少四公子？少了他，更好！

清瘦的中年男人，在心裏斟酌着詞句，微微抿了抿嘴巴，才說道：“依伍氏所言，姑娘，乃華四公子新寵？”

嗯？

林孟第一次聽到這個說辭，眼睛艱難地轉了一圈，慢慢消化這話，為什麽從他嘴裏出來，她就有些不認識“新”字和“寵”字了？

林孟咬着牙，品味這“新”字。新？真新鮮啊！伍卒長啊伍卒長，你可真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啊！ 你怎麽不再膽大點，說我是你媽呢？！不，是你奶奶！

你奶奶個腿！

還有這“寵”字？！寵？真寵啊！真受寵啊。伍卒長在少四公子那裏，真受寵啊，寵到無以為報啊！這一番欺上瞞下，就為了少四公子白天晚上睡不好覺？！

伍卒長你他麽的那麽上心這檔子事，自己去算了！

林孟恨得咬牙，這才明白，怪不得不讓她說話，原來如此！

青年士官見林孟不言不語，思索片刻，退去左右，只留下執筆的中年男人。他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此事若有隐情，但說無妨，我，為你做主。”

林孟的腦袋中，回放着伍卒長的要求：不說話？！

好，就不說話！

林孟從袖子中，拿出父親所贈玉環，雙手捧着，奉上前去。

那位清瘦的中年男人，連忙放下筆，接住玉環，遞給了青年士官。

這塊玉環，非是普通玉環，是父親所贈，是林氏家族的子女僅有，玉環上的圖案，是先皇所賜，為褒獎祖父及多位族人，獻身衛國之戰。

青年士官在燈下，仔細端詳那塊玉環，對着林孟，若有所思，慢慢地點了點頭，似乎心中有了結論。

林孟松了一口氣，官吏們相信了她，此時甚好，可以陳情。

林孟先行禮，指了指桌子上的筆和竹簡。

清瘦的中年男人，立刻把筆和竹簡遞了過來。

林孟伸出顫抖的手，忍着疼痛，借着昏暗的燭光，一筆一劃，奮筆疾書，把實情寫清楚。

一個突兀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姑娘，該啓程了！”

是“八字胡”的聲音！林孟心中一驚，連忙把竹簡遞了上去。

青年士官細細看過，對着林孟點了點頭。他哼了一聲，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原本就奇怪，說是新寵，又怎麽叫人姑娘呢？說是寵愛有加，怎麽綁起來，好像追逃犯呢？原來一派胡言！”

又一個聲音，從外面響起：“姑娘！別管我！啊！……”

是小柳！他們把她怎麽了？！

林孟心中挂念，轉身要走，卻被執筆的中年男人，輕輕地叫住：“姑娘，且慢！”

執筆的中年男子，不急不躁，胸有成竹地看着青年士官。

青年士官終于站起來，對着林孟點點頭，像是某種承諾，精神十足地出了門。

只聽得青年士官三言兩語，就解救小柳于水火之中。

那位伍卒長，還不死心，對着青年士官說道：“這位姑娘，可是咱們少四公子的新寵，安享榮華富貴的。既然貴邑守将，要照章辦事。咱們的文書手谕缺失，還能說什麽呢？再去補辦就是了。”

伍卒長頓了頓，又拉長了嗓子說道：“姑娘，我即刻去辦理文書。你二位，在這雞不拉屎的地方等着，我不日即來。”

林孟驚魂未定，長嘆一聲：雞不拉屎？是鳥不拉屎，雞不生蛋吧？求老天保佑，你可千萬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