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人涉卬否

人涉卬否

次日，林孟和嫂嫂挑選好了新鮮瓜果，并其他小物件，一同去宮中，探望母親。

母親她腰疼難受，林孟便留下侍疾。

一晃，十多日過去了，母親的腰疾，也緩解了許多。

今日中午，母親和往常一樣，午睡片刻。

伯姬和叔姬兩位妹妹，正跟着嬷嬷學習，林孟也不便打擾。

叔姬太夫人身邊的成嬷嬷，便按照太夫人的囑托，帶着林孟到處走走。

宮中之物，房屋飾物，雕欄畫棟，自然是氣勢非凡，巧奪天工。連屋檐下的雕琢的鳥兒，也透着高傲的貴氣。

一片幽靜。

林孟，也靜靜地，立于宮道之中。

身後，是長長的宮牆，高高的牆壁。站在此處，只回望到，屋檐的精美的雕飾，一個接一個的排列，雖然看不太清楚，是什麽奇珍異獸。

前面，也是悠長的宮牆，高聳的牆壁。不同的是，宮牆之內，厚厚的牆壁之內，那層層疊疊的樓層之上，影影綽綽的雕刻之側，走過一群靓麗的身影。不一會兒，那些身影就隐入了，宮牆之後。

林孟獨立久時，不思入前，不思回後。

一陣遠遠傳來的争執，打破了寂靜。

吵什麽呢？

林孟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往前走過去幾步。

宮門旁，站着兩位寺人。

一位年長的，面龐微胖，身量中等的寺人，站在門內。

一位年輕的，瘦削的，高高瘦瘦的寺人，站在門外。

年老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年輕男子，嘴角雖然挂着笑意，卻是一臉的漠不關心的模樣。他看着牆角的天空，不緊不慢地說道：“時辰已過，無論誰從此門路過，一律不開。這是規矩。”

那位年輕的男子，不過弱冠模樣，只低着頭，小聲地讨饒，說道：“求求大人，放我一馬吧！求求大人！求求大人！”

其音也哀也。

年老的男子，也不是無動于衷，終于看了看年輕男子，說道：“大人？我哪是什麽大人呢？你這小子，看着也是個老實的。不過，我要是就這麽放了你，上頭知道了，可怎麽辦呢？”

是嗎？林孟帶着疑問，小聲地問成嬷嬷，道：“嬷嬷，這位老爺子說的，是真的嗎？那，那位小哥兒，不就回不去了嗎？”

成嬷嬷笑着搖搖頭，柔聲說道：“說法，是這麽個說法。可是，小子們去給大小主子辦事，誤了時辰，也是有的。那個小子，又怎麽會回不去呢？”

可是，他這會兒，确實回不去啊！

可是，林孟看的于心不忍，她又能怎麽辦呢？

左伊嫂嫂臨行前說過，宮中之事，能不知道，就別知道。宮中之事，能不看見，就別看見。

可憐之人啊，願天佑之！

準備溜了！

那位年輕的寺人，還在拉扯着年長之人的袖子，口中說道：“大人！大人！你就放我一馬吧！我是太子院裏的，奉院裏的寺宰之命，出去跑腿傳話的。我叫鞮甲。真的。我沒騙你！”

鞮甲？

鞮甲！

鞮甲，不就是，不就是鞮乙每次都要提起的，親哥哥嗎？就是他，賣掉自己入宮做寺人，養活老母和弟弟的啊！

罷了罷了。林孟心道：果然，最好騙的，最難騙的，都是自己。既然已經看到了，又怎麽能視而不見呢？

麻煩就麻煩吧！

林孟嘆了口氣，轉過身來。

成嬷嬷也折過身來，問道：“貴人，可是有什麽示下？”

對了呀，成嬷嬷久居深宮，可以問問她啊。

林孟開口道：“嬷嬷，這位小哥兒，也算得上是認識的人。我想……”

成嬷嬷笑了笑，說道：“哎呀。是我做事不周，竟然沒有想到此處。請貴人與随從稍候，老身去去就來。”

一眨眼的功夫，成嬷嬷就帶了鞮甲過來。

鞮甲只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便迅速移開了眼睛，躬身行禮，說道：“小人鞮甲，多謝柔夫人之恩！并替舍弟，多謝柔夫人關懷！”

子追，字柔。所以，鞮乙常常喚林孟，柔夫人。

這些事兒，鞮甲都知道啊？

林孟笑着搖搖頭，虛扶起了他，說道：“今日之事，偏勞成嬷嬷了！你我，都該謝過成嬷嬷才是。”

鞮甲會意，連忙對着成嬷嬷行禮。

成嬷嬷笑着拉他起來，口稱不用。

這個鞮甲，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看的出來，是個知書達禮的人。只是，也可惜的很。

那是一張怎樣稚嫩的面龐啊，那是一張怎樣清澈的眼睛啊！

再仔細看看他，那紛亂夾着幾絲白發的鬓角，那磨破的袖口，那老繭蒼老的雙手，留下了過早的辛勞的風霜。

鞮乙說過，他哥哥手裏的積蓄，都給了母親和弟弟。

所以呢，鞮乙呢，小白淨臉蛋兒，方方正正的。

他哥哥呢？人是瘦削的。臉也是瘦小的，快要成一绺兒了。好像21世紀的花美男長相似的。

鞮甲又對着林孟，行一大禮。

林孟連忙說道：“快起。”

成嬷嬷笑着扶起了他，說道：“是個實在孩子。”

林孟也笑了笑，說道：“小哥兒，和令弟的長相，差別好大啊！”

鞮甲這才擡起來頭，笑着看了林孟一眼，又低下頭去，說道：“回貴人的話。小人的長相，肖父親。弟弟的長相，肖母親。”

原來如此！

林孟笑着點點頭，說道：“是啊。鞮乙的臉蛋兒，确實和你們家老夫人，很相像。”

那臉盤兒，就是一比一複制粘貼的。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哎呀，太像啦！

成嬷嬷笑了笑，說道：“貴人，咱們該回去了。太夫人醒了，若是找不到你，該着急了。”

林孟自然答應，便告別了鞮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