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31

愛情是什麽呢，別的感情，又會是什麽呢，八歲的橙發小姐，在聽到大人們讨論這個話題的時候，會用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亢奮的插嘴說，愛情是靈魂共鳴，是命中注定，你看到她就知道非她不可，但是十八歲的橙發小姐覺得，不管是愛情，還是別的感情，都只是一場盛大而短暫的，轉瞬即逝的錯覺。

橙發小姐和那孩子鬧掰了，是必然的結果，或者說，早就應該有這天了，比紅發先生預料的日期還要晚上很多，既因為那孩子的花下埋着白骨，也因為橙發小姐的旁岸觀火。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什麽感情一旦超過了一定濃度，就一定會上升到愛情，但是橙發小姐并不覺得友情到愛情就是上升，它們是平行的，橙發小姐想起她們分開之前，那孩子的态度，當時她就覺得很不舒服，因為那孩子像是把橙發小姐當成一個追求者，可以玩弄的愛慕者，好像以前也發生過，那孩子當時的女朋友對她争風吃醋的情況，但是橙發小姐知道自己對她并不是那樣的感情。

橙發小姐經常喝酒，但她其實嘗不出酒和酒之間的區別，橙發小姐其實不是太喜歡酒精的味道，比起入口的時候的感受，橙發小姐更喜歡那種血液在身體裏流淌，發燙發熱的感覺，她能感受到酒精在她血液裏流淌，停留的具體位置。是只有她會有這樣的感覺嗎，橙發小姐困惑的想到，不過既然大家都說喝酒暖身子，應該也都是一樣的吧。橙發小姐想起她第一次喜歡上誰的感受，她當時最開始寫日記，以及随着長大遺忘以後，後來偶然想起再運用，無數次用來形容，喜歡上某個人的時候的描寫，像滾燙溫熱的熱水在胸膛翻湧。橙發小姐喜歡在冬日握着杯子，把臉放在冒出的熱氣傍邊，水倒進去的最開始，她會覺得太燙手，握不住太長時間，不知道其他大人是怎麽做到面不改色的端走的，小時候的橙發小姐想，然後她就會把它擱在那裏守着，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熱氣騰騰有些燙手，卻不讓人感到疼痛，橙發小姐尤其喜歡那種感覺。雖然橙發小姐其實是個很怕熱的家夥。

橙發小姐知道自己是個壞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助纣為虐，歸根到底，讓橙發小姐最後選擇還是離開那孩子的原因，不是那孩子是個壞孩子，不是因為她喜歡打架，不是因為她雖然嘴上說着只打壞人，其會因為一些小事随便攻擊別人，不是因為她玩弄別人的感情，而是因為那孩子不喜歡她了。

橙發小姐想起來她小時候，她外婆讓她把糖塞在袖子裏直接走，但是橙發小姐還是把糖放在了收銀臺上，然後她母親和外婆因此大吵了一架，橙發小姐其實可以理解，她母親對金錢的渴望，她的童年太困苦了，橙發小姐想起來她小時候，和母親閑聊八卦的時候，她母親随口說如果出軌的人都應該死的話，那橙發小姐就沒剩幾個親戚了。

橙發小姐知道，不應該喜歡上壞人，因為壞人不配被原諒，也不配被幫助，更不配被喜歡，但是她還是沉溺進去了，畢竟她還能喜歡上誰呢，橙發小姐想。

橙發小姐曾經問過自己，喜歡那孩子哪一點呢，沒有答案，後來橙發小姐想到了，因為橙發小姐和她相處的時候很開心，可是不知什麽時候起，橙發小姐花在等待上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她們相處的時間。

橙發小姐的長發在空中飄阿飄，橙發小姐其實也有預料，但是她沒有想到決裂來的那麽突然，在很久之前，那孩子就總是說她好忙好忙，可是橙發小姐分明看到了，她和別的孩子聊天，她說等她高考完會陪她的，以後就有時間了，其實橙發小姐知道，在那之後，那孩子只會越來越忙，所以橙發小姐早就下定決心，把這個暑假，當做她們的最後一個夏天。

橙發小姐想過，那孩子會疏遠她，橙發小姐也想過，就像很多事情，都是那樣，你期待了很久的事情，也許等真到了那天的時候，你開心的程度甚至會遠遠比不上，你在期待的時候産生的快樂，但是那孩子沒有給橙發小姐對比的機會。她并沒有陪橙發小姐過完最後的假期，她失約了，她在最開始就斷掉了和橙發小姐的聯系。

橙發小姐想起，她和那孩子整天黏在一起的時候，想起那孩子因為很多小事朝她發脾氣的時候，想起她喋喋不休的向橙發小姐抱怨她的朋友的時候。想起在很久以前，橙發小姐因為一次次退步，質問那孩子的時候，她說，以後會學着平等的對她的時候，又想起後來那孩子抱怨她的朋友，橙發小姐問是誰付出更多，她說，她就是要別人愛她比她愛別人更多的時候。想起她在無數次質問那個孩子，什麽都不給她透露之下，那孩子無奈的透露的關于她的家庭的話題，以及在最後和橙發小姐說，她只告訴過她，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的時候。

橙發小姐想起她的朋友，三分鐘熱度，不斷的更換女朋友的時候，光是她記住的久不下十個，還有很多橙發小姐只是知道，沒怎麽接觸過的，橙發小姐知道有人覺得，談的多，分得快，根本不算什麽，不能證明這個人有魅力，只能證明這個人是個浮躁的傻逼，沒什麽好驕傲的，也許是這樣的吧。但橙發小姐覺得，粉發先生，那孩子，那種類型的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們談的居然不是快餐愛情，不只是出于外在條件和荷爾蒙的沖動，他們是真心相愛的，甚至另一方很長時間都還念念不忘。

橙發小姐想起，那孩子輕描淡寫的說，她一開始就是聽別人說，她們很好騙，懷着想玩她們的心情去的，想起她曾經好像也和橙發小姐說過一些，暧昧的尴尬的話，想起那孩子本來就是，對打架錢色交易抱有正面看待的類型，橙發小姐想起自己吐槽她的某些朋友時，那孩子随口說，早就和那些人擺了，你不會真的覺得我和那些人關系很好吧，總之就是說了一些抱怨之類的的話，然後橙發小姐就想起無數次，那孩子回踩和她交好但最後鬧掰的人的時候，那個時候，橙發小姐就有種遍體生寒的感覺，畢竟橙發小姐還沒有自我感覺良好到覺得，自己會淩駕于某些人之上的程度，橙發小姐不覺得自己是特殊的，能打破對方的為人處世方式的存在，橙發小姐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像那種明明知道戀人劈腿，卻覺得自己是正宮，是能最後上位，讓對方浪子回頭斷掉別的關系，的那種的戀愛腦，但橙發小姐顯然沒有那麽蠢，所以橙發小姐當時就說，那有一天我會不會也成為你口中的別人。

但是橙發小姐又會想起，那孩子是唯一一個願意坐很遠的車來看她，會和她說這些話只和她說過，不要告訴別人的朋友，會想起很久以前那段那孩子真的很忙，睡多睡不夠，但還是同意和她打電話的日子，本來橙發小姐回憶起這段時間，第一反應是在想，也許自己是不應該太黏人了，但是當橙發小姐恍惚回憶起鬧掰前那段時間，意識到兩者的差別後想到，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最後橙發小姐想起，那孩子坐車來看她的那天，準備回去的時候，橙發小姐撒嬌賣萌的說，能不能抱抱我，那孩子真的給她了一個擁抱，還在事後提起來的時候，說她抱起來好胖一只。

……可以了，就這樣結尾吧，這已經是她們最好的結局了。

橙發小姐想起她當初哭訴的時候，想起她說她也不想總是問她，還愛不愛她，但是她做過好多對不起她的事情，說她總是忍不住去想，以前她的其他朋友和前任當時欺負她，到底是不是因為她有意無意透露出了，其實并不喜歡橙發小姐的訊號，而那孩子反擊到她也做過很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原本橙發小姐因為這段時間的冷暴力，委屈又生氣，但聽到對方回擊的時候，心底的負面情緒反而鬼使神差的，消失的一幹二淨，有種心在流沙裏陷進去一片，踏實安心的感覺，當時的橙發小姐想，那就再給她一個機會吧，橙發小姐知道自己栽了，但橙發小姐那時就有種認栽的，放縱自己的感覺，覺得反正她就是願意慣着她，雖然說當橙發小姐想要問個清楚，那孩子又左右言他避而不答，只說等放假有時間了再和橙發小姐談心。

後來大家都知道。那孩子單方面斷掉了和橙發小姐的聯系的那天，正是橙發小姐想和那孩子談心的那天。橙發小姐有什麽對不起那孩子的地方呢，橙發小姐想了很久，也沒想到答案，也許橙發小姐是犯過一些無心的小錯誤，但那些相對那孩子做過的事情來說，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橙發小姐想起當時那孩子搪塞的态度，才意識到改日再談，只不過那孩子在意識到這點以後的緩兵之計而已，畢竟橙發小姐其實是個很好面子的人，所以從小橙發小姐就有意的在管理形象，她是不會像那孩子那樣無意間露出顯而易見的，能被人從道德方面攻擊的把柄的。

橙發小姐想起她的第二個好朋友，橙發小姐曾經問過她，會讨厭一成不變的東西嗎，她說不會，就像她喜歡的小蛋糕一樣，可能有的時候會覺得吃膩了，但是和別的不喜歡的比起來，還是喜歡，但是長大以後，她也像橙發小姐的第一個朋友那樣，悄無聲息的改變了，把曾經說過的話已經忘到腦後了，那孩子也是用着和那孩子如出一轍的語氣，随口抱怨着說到，她最讨厭一成不變的東西了。

橙發小姐想起她的第三個好朋友，和別的孩子不同，是她先找上橙發小姐的，是第一個主動想和橙發小姐做朋友的孩子，也是第一個覺得橙發小姐特別厲害的孩子，但是那孩子和橙發小姐不同，她太上進太努力太優秀了，以至于會因此反感，打擾到她練習的橙發小姐，其實就像每段關系結束之前那樣，感情的變化，都是有跡可循會有預兆的，所以橙發小姐問她，是不是已經不喜歡她，不想和她做朋友了，那孩子說，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她了，就不會接橙發小姐的電話了，再到後來，她就真的不接橙發小姐的電話了。

橙發小姐又想起，她曾經有過一個，比她小上幾歲的普通朋友，其實她一開始并不記得她，但是好像她對橙發小姐的印象很深，她曾經纏着橙發小姐給她講故事，但是後來她就慢慢長大了，變得文靜矜持上進，就像所有的不茍言笑的好學生那樣，她已經不喜歡聽童話故事了，甚至會苦口婆心的教育橙發小姐，不要總浪費時間在消遣娛樂上。

其實這并不是橙發小姐第一次和那孩子鬧掰，她們小時候總是争吵鬧掰再重歸于好，每次都是橙發小姐先低的頭，可是已經太多次了，連橙發小姐自己也都覺得沒意思了。

而且這次也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那孩子已經不喜歡橙發小姐了。橙發小姐想起，她曾經也因為和那孩子絕交，向朋友們哭訴過，朋友們勸她成熟一些，不要總是把朋友當做生活的重心，朋友在生活中并沒有那麽重要的時候。

橙發小姐覺得，她好像永遠都成為不了一個大人了。在天黑之前，撲在紅發先生的懷裏，睡的迷迷糊糊的橙發小姐，腦袋中不合時宜想，今天沒有下雨呢。

32

橙發小姐對她父親的印象，其實很淡，在她母親沒和她父親決裂之前，她和他父親的關系就已經很陷入僵硬了，可以說平日他們打過照面的次數，還不如那些隔壁班不熟悉的同學，但她的父親總能在短短的相處時間內，給橙發小姐留下最糟糕的印象，具橙發小姐母親的描述，橙發小姐的父親是位知識淵博博覽群書的知識分子，但橙發小姐并不這麽認為，至少橙發小姐推薦給他的小說，過了大半年也沒見他看上幾頁。

橙發小姐的母親再嫁他人，在橙發小姐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也許橙發小姐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确實是位熱愛閱讀，文藝又浪漫，開放前衛，溫文爾雅的青年，但現在，至少在橙發小姐有印象以來，她的父親古板保守，功利又高傲，他不再花時間閱讀無意義的浪漫文學，更喜歡在社交場合被他那些酒肉朋友吹捧，比起淵博的學士更像滿身銅臭味的商人。

當然，按橙發小姐的母親的性格，本來就更應該嫁給那種商人型的男人才是，哦，真是稀奇，也許就像橙發小姐的母親所說，在橙發小姐的父親在經過橙發小姐母親的層層挑選後，他們曾經也有過那麽一絲愛情，真是不可思議，首先通過各類外在條件挑選這件事，在橙發小姐看來已經和愛情不沾邊，等同于交易了，不過相對來說，不能稱之為最優選的橙發小姐的父親，之所以能從重多追求者裏脫穎而出，讓這份存疑的愛情在橙發小姐心中多上了幾分可信度。

當然這一切對橙發小姐來說，沒什麽好處，橙發小姐母親的新情人，在她母親面前自然是如溫順的羔羊，但是對其他的人來說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如果是在小說裏，那種脾氣暴躁三天兩頭打架鬥毆，但對愛人忠心耿耿的設定，應該會很受讀者歡迎吧，但是那樣的家夥真的降臨在你的生活附近，只會讓人頭疼覺得簡直是場災難。

不過橙發小姐的母親并不在意，橙發小姐曾經苦惱過，但是現在她也無所謂了，畢竟她已經長大成年可以獨立生活了。有的時候，橙發小姐的父親也會和橙發小姐見面，畢竟橙發小姐是他唯一的孩子，其實橙發小姐本來不想和他見面的，但誰讓橙發小姐的母親還像過去那樣，特別希望橙發小姐和她的父親搞好關系，何況橙發小姐在過去還是有受到她父親的經濟扶持的。

但他們能夠談論的話題，圍繞着的無非都是那些很無聊，反反複複的讓橙發小姐生厭的，工作，地位，錢，讓橙發小姐無數次後悔，答應出來和他見面，覺得自己應該回家享受周末的假期，橙發小姐的父親并不開明，但顯然他沒有蠢到不會審視局勢，他知道橙發小姐不是受他拿捏的軟柿子，所以好幾次聊天時，橙發小姐彙報的關于自己，和一些瑣碎的身邊的人的生活情報，讓橙發小姐父親的臉色雖然很明顯的很不滿意，也沒多說些什麽。橙發小姐也看得出來，他之所以什麽都沒有說，只不過是沒那個身份立場強制的管理橙發小姐罷了，如果橙發小姐的母親沒和他離婚，沒準橙發小姐還會被安排到眼皮子底下工作，天哪，真是太可怕了。

也許正是因為橙發小姐的父母，才讓橙發小姐這麽的憤世嫉俗，憤世嫉俗的橙發小姐邊吃着雪糕如此想到。

橙發小姐不喜現在的小說，她不喜歡看主角被嘲笑娘炮，後來證明自己有多強大多有武力值，不喜歡看主角因為沒錢沒背景被欺負，後來證明自己多有錢多有地位，不喜歡看主角因為不夠好看，被嫌棄比被喜歡，後來變的特別漂亮受歡迎，弱小的人變得強大獲得尊重和喜愛……

這真的是橙發小姐想要的嗎，不是，橙發小姐想要的，是本來弱小就不應該被傷害，本來弱小也應該被尊重……但顯然，她的父母也不是這麽想的，橙發小姐也有行事作風和她相似的朋友，但是橙發小姐知道，他們雖然和橙發小姐同樣散漫，卻和那些功利的大人懷着相同的想法，他們邊做着比橙發小姐更出格的行為，心底懷着的真正的想法，卻是自暴自棄，痛快的堕落。

有誰能懂她呢，橙發小姐想。橙發小姐這樣的想法，可不是因為處于傷春悲秋的叛逆期，橙發小姐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也從來不過界，所以也就導致橙發小姐在大人眼裏中的定義，時不時在乖孩子和壞孩子之間反複橫跳。其實橙發小姐一直覺得，比起她這種只是懶得人神共憤的類型，那些自暴自棄特別出格的壞孩子，反而更容易跳反，缺愛阿想要引起注意力阿自毀情節阿，這些其實都是可以被人穩住改過自新的，但是橙發小姐是不可能因為愛，就變成一個上進努力的人的，還不如殺了她呢，努力這個詞對橙發小姐來說可比失去生命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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