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回擊

第56章 回擊

值此新春之季, 從上次的緋聞熱流中回過氣來的江朝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短暫放養、抵抗于他、似乎想飛出去的江誡控制到自己手上來。

除了江朝海不喜歡自己管不了江誡的這種感覺,還有個重要原因。

耀光建材陳偉岸的女兒,自某次年會上對江誡一見鐘情, 便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女孩心思難猜又好猜, 陳偉岸看出來後,多方估量江誡本人,便主動替這唯一的女兒抛出了這橄榄枝。

那時兩家姻親,只能算是喜結連理、錦上添花。

而一個月後的現在,飛天雖然基業不倒,穩固挺立, 但江朝海現今在公司的處境卻有些尴尬。

他向來是剛愎自用、唯我獨尊的,與他同期的幾個大股東平日裏看公司發展勢況良好, 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勉強忍受他。

但江朝海的醜聞斷斷續續前前後後在各大論壇挂了5.6天,删了又出現,銷號又重來,是有人故意搞他的。而這種醜聞持續挂在熱榜上, 實在是有損公司藝人和領導形象。或者更簡單來說, 就是丢臉,不僅丢自己的臉,還丢公司的臉。

飛天自創辦起,走的就是砸錢的超豪華大氣路線, 且從來也就不是小家子氣的家庭作坊式公司。江誡的爺爺投大頭, 還拉來好些生意上的夥伴, 最後的股份分配是相對控股型。江家人占絕對的51%, 合夥人共占34%,員工預留15%。

江誡的爺爺是在江誡成年後将自己手上的股份稍微分了分, 轉讓給江誡10%,所以江朝海共有41%。

這種分配方式,也造就了江朝海的獨.裁.專.制和個人主義。

但是這段時間在公司裏,江朝海堵不住千人百口的閑言碎語,幾位高層股東暗中自成一派,很明顯的不服江朝海,甚至有點“逼宮要挾”的意思。

開個會,要麽是陰陽怪氣,要麽是陽奉陰違。

陳偉岸是原始股東之一,現如今手頭握有4%左右的股份。飛天如今發展不比以往,千之毫厘都是天價,所以穩住陳偉岸目前來說對江朝海是必要的。

江朝海是不能容忍別人的違逆反駁的,他急切的需要用實際的權力來武裝自己,讓自己占據絕對的話語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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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回過神來,處理過自己身上那攤事,首先便是将江誡弄回來。

江誡一路上都閉着眼睛,全無表情的側臉像是座冰涼的雕塑,他只以手緩緩摩挲自己的手表表盤。

江朝海親自“押送”,罕見的重視,抑或是怕他又跑。

車一直往城外開,中途江朝海接了兩個工作上的電話,一個和女人的調情電話,威嚴和膩人無縫切換,但都蘊含着顯而易見的高高在上。

聲音就響在江誡的耳邊,江誡眉心都沒皺一下,無動于衷。

冬季城外更是蒼白一片,草木枯黃,道旁的平原裏是堆堆積雪。

終點是座郊外別墅,車在地面輕微磨擦一下,良好的性能減震效果極佳,讓人沒有什麽推背感。

一股涼風灌進來,江誡微微睜開眼睛,入目是金色頭發的白人。白人的臉部表情冷漠兇戾,他無言低頭,将江誡腳腕上的麻繩大力解開,然後拿鑰匙開了江誡手腕上挂着的手铐。

有兩人一左一右落後江誡一步,看似是跟随,實則是在死角處制住江誡的手,控制着他,推他走近那所輕奢小別墅。

只不過,冷臉碧眼的剽悍白人,卻在身後給江誡的左手裏塞入了一枚鑰匙。

別墅的門早已被打開,一個秀發微卷的漂亮女生下階梯來迎他們,江朝海一見來人,就擺出慈愛笑臉。

女生在身邊眨着眼,小心翼翼又甜膩膩的看着江誡,開口是羞澀:“江誡。”

女聲輕細,含着期待和欣喜。

然而她叫的對象,卻一直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郊外的風呼嘯,吹起他前額的黑發。除此之外,江誡臉上沒有一絲波動。

江朝海咳了一聲,踏入門楣,一個保镖似乎在身後使勁捏了捏江誡的手骨,發出咔咔脆響。

江誡仍舊沒有半分回應,像是冰造的不會動的精美雕塑。

陳偉岸站在二樓欄杆處,單手抽着煙,視線放在進門而來的江誡身上。

江朝海客套的呵呵笑着,擡手拍了拍江誡的肩膀:“不服管,叛逆的很。”

陳偉岸挺滿意江誡,即使他頭臉都是傷痕,黑色的衣褲上還有在地上摩擦形成的泥跡,整個人都是狼狽的。但那張臉無可挑剔,能力也足,眼神裏也總是壓不住的不馴。

幫着女兒馴服這種狼,陳偉岸覺得還是挺有意思。

他站在高處,揚聲淡笑着對江誡說:“小江,年關節給自己放個假,和小沁在這邊玩兩天。”

江誡自然依舊是無動于衷,但陳偉岸并不在意,只滅掉手中煙,笑眯眯的等江朝海上樓來。

他和江朝海又不同,江朝海是連明面上別人對他的忤逆都無法容忍,算是沉不住氣的。而陳偉岸不在意這些,他自有方法讓人打從心底裏畏懼尊重或是屈服。

江朝海和陳偉岸進了樓上內室,江誡被兩名保镖送進一樓的一間大卧室,碩大的雙人床上是嶄新的床品,頭頂掉下來紗制的床簾,細紗中鑲着金色絲線,燈光一照,流光游動,暧昧叢生。

陳沁音翻箱倒櫃的找到藥箱,小心翼翼的推開那扇白色的房門,先探了個頭,眼裏就只看見了坐在沙發上不動的江誡。

她的心跳幅度很大,讓她胸腔中泛起熱意,看着那邊那個過于年輕英俊的男人,她就止不住的欣喜激動。

等她終于舍得将視線放在房間內的裝飾上,臉就徹底變紅了。

她挪過去小心坐到江誡身邊,拿出醫用紗布想先将他額角凝固的血塊擦掉,她依舊将動作放的很輕。

但江誡終于給了自踏進屋內的第一個回應,他無言偏過頭去,一個冷漠的抗拒姿勢。

陳沁音輕言細語道:“你受傷了,看起來很疼。”

江誡微微仰在沙發的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陳沁音的視線一直放在江誡身上,這個男人總是寡言冷淡的,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但當他一睜眼,又是極其漂亮英俊的。江誡對她充滿神秘的誘惑力,光是這樣看着江誡,用視線描摹他的輪廓線條,陳沁音都滿是欣喜。

江誡在沙發上真的睡着了。

昨天半夜12點在異地,是周決明的生日,兩人撐傘從雪地裏走回酒店,江誡心裏就像揣了只撲騰的麻雀,導致他回去後下半夜也一直沒睡着。

而今天,确實是實打實的工作一整天,中午的應酬還喝了些酒,在飛機上也一直忙碌看企劃案,直到晚上從周決明樓下離開。

這兩天,他是實打實的30個小時沒休息過。

可能是過了1個小時,也可能是2個小時,江誡聽到細碎的交談聲音,他便從模糊中清醒過來。

屋外天已經亮起來,有車啓動的聲音斷續傳來,江朝海和陳偉岸離開了。

但屋內外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保镖都在,牢牢固守着這座樊.籠。

門沒關嚴,廚房那邊傳來鍋碗碰撞的脆響,一個年老女人的聲音帶着請求意味:“陳小姐,你放着,還是讓我來吧。”

清亮女聲響起來,壓着調:“沒事,聲音小點,他在睡覺。”

半分鐘後,江誡這間房門被人無聲的關嚴。

站在江誡身後的黑發保镖終于在死角處甩了甩自己的手,剛剛進門時,為了弄出點動靜讓江朝海聽到,他自己差點把手指指骨捏骨折。

白人在江誡身後低聲出口,是标準的中文:“屋裏有監控。”

又說:“煮飯的那個,是陳偉岸找的,手腳不幹淨。”

兩句話的暗示,江誡自然聽的明白。陳偉岸下得去手,為了綁住或是控制他,就算用飯食裏下藥這種惡劣手段,也要錄制他和自己女兒的床.戲。當然,江誡不乏諷刺的想,更有可能是他江誡和別人的。

江誡沒開口,從兜裏摸出那把銀色的鑰匙,就近還給白人。終于說了第一句話,聲音低而啞:“這個沒用,我突然,想換個玩法。”

白人的中文名叫江哲,黑發男人叫蘇行。

江哲仍舊是不張嘴的出聲問:“你生病了,需要藥嗎?”

江誡沒理他這句話,只是說:“公司那邊,你找馬文。順便,催一下蔣正意,讓他快些滾回來。”

蔣正意原是江誡在美帝那邊養起來的保镖,但莫名其妙的,蔣正意似乎對那個計算機天才宋肴然熱情的很,天天守在總公司那邊,無心自己的本職工作。

江誡想起周決明,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本想找個人去看看他的情況,但又覺得這樣反而是多此一舉,更有可能會給他招惹麻煩。

門口傳來窸窣動靜,江誡再次閉上眼,仰靠在沙發上。

身後兩位監視的保镖臉色微收,又是那副六親不認的冷漠樣。

餐盤輕輕磕在江誡面前的茶幾上,有人更輕的在江誡旁邊的沙發前蹲下。

“江誡,”女聲細細,手搭在江誡的膝蓋上,“醒醒,你先起來吃點早飯再睡,可以嗎?”

陳沁音看了看沙發後面的兩個人,輕輕皺了皺眉:“你們先出去吧。”

兩人目光置于前方,沒有動。

陳沁音稍微加了點音量:“我說,你們先出去一下吧,你們一直守着,我們也沒法吃飯啊。”

那兩人依舊是定在原地。

最後陳沁音實在忍無可忍:“吃飯你們也要看着他!他是犯人嗎?我現在給我爸打電話管用嗎?”

她聲音已經有些大了,但房間裏另外三個人的姿勢都沒有動過分毫。

陳沁音回過頭看向江誡,江誡閉目微仰靠在沙發上,額角的豔紅在他冷白的臉上像是筆濃墨重彩的塗料,有種詭異的絕美。

她最後又叫了兩次江誡,對方仍舊無動于衷,陳沁音再次在江誡身邊坐下來,靜靜的等着他、陪着他似的。

接下來兩天時間,都是這樣。

陳沁音日日細心陪守在江誡身邊,早午晚餐自己親自做,但江誡沒有給過她一個眼神,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除卻洗澡換衣,江誡就是很自主的坐在那間房子裏,真真切切是座沉默的俊美雕塑。

第三天晚上,陳沁音還是沒有得到江誡的任何回複,而江誡也沒有動過她端過來的甚至一口水,她有些着急了。

在她試圖靠近江誡給他喂東西吃的時候,整棟房屋突然燈滅,與此同時,陳沁音的後頸挨了重重一下。江哲穩穩扶住仰倒的陳沁音,沒讓她倒在江誡身上。

江誡睜開眼睛,借着江哲的手電燈,看向自己的手表表盤,站了起來,時間到了。

蔣正意過來了,不知道使了什麽黏黏糊糊的方法,居然也把宋肴然也順了出來。

晚上9點半,江朝海摟着個年輕美豔的女人笑着往停在地下車庫的車裏面走,一上車就有些急不可耐,動手動腳的。

然後他在女人的大衣裏兜摸到了一把匕.首,還是手掌心傳來冰涼刺痛他才反應過來。他甩手要推開女人,但女人的動作更快,力氣極大,将他兩手反背到身後飛快的壓制住。

江朝海感應到危險,擡頭就要叫司機。

但黑色的前視鏡裏,一晃而過的是一張陌生的男人的臉。

從來只有江朝海耀武揚威綁他兒子或是別的難纏的女人的經歷,他皺着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咽了咽嗓子,匕首抵在他的喉間。

“你們知道你們的行為,是犯法嗎?”他尚可保持鎮定。

前座的男人哈哈笑起來,說了句話:“老子管教兒子,天經地義。兒子管教老子,怎麽就不行了呢?”

江朝海眉頭皺起來,立刻明白這是誰的手筆了,那一瞬的畏懼反而消失無蹤。

江朝海被帶到郊外那棟別墅時,也是雙手雙腳被綁住的,甚至下車也沒給他松開。而是兩個彪壯的男人将他擡進去,毫無尊嚴的直接扔到沙發前面的地板上。

沙發上,江誡還是保持着這幾天一直以來的動作,閉眼微微仰着頭。

他旁邊盤腿坐着個看起來年紀并不大的白淨少年,少年膝蓋上抱着臺平板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的敲擊,是剛剛江誡讓他幫忙起草一份合同。

聽見動靜,江誡終于睜開眼睛擡起頭來,黑色的眼瞳極靜,和他那天被帶過來時毫無差別。

江朝海嘴上的膠帶被扯開,他顧不得痛,怒目瞪向江誡,直接破口大罵:“江誡,你找什麽死?你個大逆不道的狗東西!老子這麽多年白養你了!”

屋內外的保镖剛剛已經被蔣正意快速的找了個幹淨,此時被管制着蹲在別墅外面的庭院裏。當然,圍着他們的是更多的人。

蘇行在壩子裏抱着頭蹲着,江哲卻站在江誡身後,而蔣正意正斜挎的叼着煙,懶洋洋的坐在沙發另側的板凳上。

此時屋內只有江朝海不停歇的惡意謾罵,嘈雜難聽,出口肮髒,完全不顧他自己那冠冕的社會角色。

江誡看了身邊的宋肴然一眼。宋肴然朝他點點頭,拔了U盤給蔣正意,蔣正意抛給身後的人。

江誡喉嚨不太舒服,他想盡量長話短說,等到一份新打印出來的油印文件遞到江誡手上時,他快速翻看了看。

然後放到江朝海面前,終于開口說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話:“簽了這個,我就放你出去。”

是份股份轉讓書,自然是江朝海将飛天的所持股份全部轉讓給江誡。

江朝海只看了一眼面前的文字,怒意更沖:“老子還沒死呢!你個狗.雜.種就敢來我頭上作威作福!”

江誡是真不想說話,他淡淡道:“那你就在這裏待着吧,你似乎挺喜歡這種監.禁風格。”

他朝蔣正意看了一眼,随後有人前去用力一掌又将江朝海擊暈,江朝海暈過去之前已經罵到江誡身後的江哲身上,他暈倒後,那罵聲自然止住了。

蔣正意指揮人将江朝海和陳沁音同向擺放在那張卧室的大床上,江誡拿起江哲收着的手機,對床拍了張照片,設置在1小時候自動發給陳偉岸,附言:春節度假。

蔣正意開來好幾輛車,将江朝海和陳沁音分別送到不同的地方。而院子裏那些保镖也在恐吓之後遣散,車隊轟轟開走,別墅的電燈終于在身後重新亮起來。

江誡和宋肴然坐在後排,江哲開車,蔣正意硬要擠到宋肴然身邊,膝蓋頂着對方,讓宋肴然不厭其煩。

江誡側頭看了眼,出聲道:“老蔣,到時候找個方法,讓江朝海以為自己簽的是轉讓合同。”

蔣正意挺輕松的應了一聲:“啊,沒問題,老東西不是最看重權錢嗎?這次就要讓他哭。”

江誡似乎有點發燒,擡頭撐着自己的額頭:“等會先去公司把章拿了,江哲。”

江哲在駕駛座應聲:“都安排好了。”

江誡嗯了聲,看着郊外道路兩旁飛速駛過的覆蓋着白雪的草木,突然就有點想一個人。

那個人襯着雪格外好看。

他從兜裏摸出手機,點開那個號碼撥過去,有點熱,他将額頭微微貼在窗玻璃上,希望外界的寒涼溫度能給自己降點溫。

嘟聲響了三次,江誡感覺在這期間,自己也只呼吸了三次似的。終于,對面的人接了起來,問了句:“江誡?”

語氣柔和而淡,江誡一聽見周決明的聲音,胸中憋了許久的那口氣終于呼出來,然後就狠狠的嗆咳了兩聲。可能是感冒原因,他喉嚨處一直有刀割般的刺痛,他将手機拿遠一點捂住收音處,再拿回來時聲音就有點啞了。

“喂,周決明。”

周決明嗯了一聲,在那邊輕聲問:“感冒了?”

江哲從前座遞過來裝着熱水的保溫杯,江誡接過喝兩口潤嗓,回道:“剛剛嗆了口風,沒感冒。”

周決明噢了聲,只說:“注意身體。”

話落,又問:“找我有事嗎?”

江誡低頭,無聲勾了下嘴角,終于露出好久以來的第一個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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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非常感謝。

他倆過個年咋這麽難,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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