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出了這樣的事,院裏比以前更安靜了一些,雖不算得上是人人自危,但工作比平時更加賣力了幾分。

幾人回了房間,緊閉房門。

梁蘊若有所思地說:“起初見着豆芽兒,覺得挺膽小的,沒想到她如今仿佛變了個樣子一般。”

如意接話道:“肯定變了呀,用了姑娘的藥膏,現在白裏透紅都成美人兒了。”

“不是說她表面的樣子。”吉祥面帶肯定,說:“姑娘說的應該是她性格吧。”

徐嬷嬷看了眼吉祥,微微地點頭。

然而不論豆芽兒變沒變,眼下這處理問題卻是個麻煩。

徐嬷嬷跟梁蘊分析道:“現在是豆芽兒偷了藥膏給她們用,所以她們感恩的對象不是姑娘你,若是重罰了豆芽兒,那麽這些人必定會記恨于姑娘。若是不重罰豆芽兒,那這偷竊的歪風發展下去,其他人也會有樣學樣。”

“這怎麽行呢?明明是用了姑娘的藥膏,怎麽能反過來記恨姑娘?”如意急道。

徐嬷嬷輕笑,語氣有些諷刺:“給藥膏她們的是豆芽兒不是姑娘,她們哪會管這藥膏的主人是誰,更加不會管是怎樣來的,她們只會管有沒有得用;而對于豆芽兒來說,這藥膏不是她的,她有沒損失,又能換了好幾個對她感恩戴德的人,這簡直就是賺了。”

徐嬷嬷又将那個罐子打開,繼續說“這件事到最後,她們和豆芽兒都有得益,虧的就只有姑娘。歸根究底也是姑娘軟綿,所以她們不将姑娘這個主子放在眼內。”

吉祥聽了徐嬷嬷的話後,擔憂地問:“姑娘打算怎麽處置?這事情可不好辦,豆芽兒要是送官府,這玉肌膏的事情必定會傳出去。除非……”除非把她殺了,只有死人才不會将消失洩露出去,然而這話她卻不敢說出來,姑娘這麽單純,怕是會污了姑娘的耳。

梁蘊還在思考着,忽然門外傳話說晨曦求見,如意在梁蘊的同意下開了門。

“姑娘。”晨曦站在門外,撓了撓頭,欲言又止。

憶起而且第一次見着豆芽兒的時候,晨曦那沉重的表情,梁蘊便知道他此次是為了豆芽兒而來。“你想我怎麽處置她?”

晨曦一愣,沒想到姑娘已經猜到自己的來意還問得這麽自己,于是他也幹脆地回道:“我知道,豆芽兒此番行徑絕不能姑息,我只求姑娘留她一命。”說完,行了個禮,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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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沒答應他留不留,他怎麽就走了呢?”梁蘊半趴在桌子上,淡淡地說道。

徐嬷嬷見梁蘊心情不太好,吩咐吉祥去廚房做些紅棗糕過來。輕輕拍打着梁蘊的背,慈愛地說道:“這晨曦也是個通透的。姑娘也不用急,暫且将她們關着吧,姑娘想好了再罰也不遲。現在先把禮物挑好,明個兒讓相爺陪你去景府。”

梁蘊坐直身子,稍微振作一下精神。深吸了一口氣:“嬷嬷,豆芽兒原本是有疤的,那就把疤痕給回她吧。”

要将疤痕給回去,就只能将豆芽兒的臉重新劃傷。對于梁蘊這個決定,徐嬷嬷有一絲的驚訝:“姑娘?”

梁蘊軟糯的聲音帶着堅定:“我看她過得苦,于是就幫助她了。我不需要她回報我什麽,但我幫助她并不是為了讓她害我重視的人。恢複容貌讓她丢失了做人的基本操守,那就讓她回到原來把。以後她不能再暴露于人前,也就不能将這個事傳出去。”她輕輕抿了一口茶:“知道我有兩罐藥膏的人不多,只要我把完好的那罐藏好,這罐當着衆人面前分給那幾個人用掉。那以後她們即便說出去,也未必有人信。”

徐嬷嬷欣喜地感嘆:“姑娘成長了。我覺得這辦法也好,既然她重獲新生但卻不願好好生活,竟然要做個人神共憤的偷兒還不知錯,那還是回到從前的好。”

……

梁蘊一下午都是泱泱的沒精神,禮物選來選去都沒選好。

吉祥覺得,要姑娘做這樣的抉擇,對于姑娘來說還是負擔太大了。不然的話也不會連平日愛吃的紅棗糕也只碰了兩小口。思來想去的,吉祥忽然就提議道:“姑娘既然沒在府中到禮物,不若出門逛逛吧,也許能看上些好玩的。”

梁蘊聽見出門,憂郁散了一些,吩咐如意給她更衣。

吉祥又提議:“相爺今日在家中呢,要不讓相爺一同前往?相爺與景将軍相熟,也許能幫得上忙。”

“你這是诓我吧,送給瑞琳又不是送給景将軍,他跟景将軍熟有什麽用。”

“那你去景府做客,也得帶點禮物呀,總不能只給景姑娘一個吧。”

梁蘊想了想,覺得吉祥說得對,心思一定,還沒更衣就去尋謝堇昭了。

如意拿着衣服不解地說:“給景府的常禮不是已經備好了麽?”

吉祥戳了戳她的頭:“難道我不知?你這個笨蛋。”

梁蘊毫無阻攔地進了謝堇昭的院子,大手一推門板便闖進了書房。

“堇昭,你和我一同出門去選給瑞琳的禮物吧。”

謝堇昭描繪着丹青的手微微一頓。晨曦替謝堇昭回複:“姑娘,相爺從不逛街。”

“為什麽?”

“因為少爺從來不去人多的地方。”

“為什麽?”

“因為少爺不喜歡有人靠近他。”

“為什麽?”

“因為……因為……”這下晨曦詞窮了,他求救地看向謝堇昭。

“回去更衣,我在大門前等你。”謝堇昭淡淡地說了一句。

什……什麽?晨曦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

梁蘊高興了,走前還不忘刺晨曦一句:“哼,騙子。”

晨曦不敢置信地看着謝堇昭:“相爺,你真的是相爺麽?”

“門外那垃圾清理了沒有?沒有趕緊給淩府送回去,別擋路。”謝堇昭面無表情地說着,将案桌上的丹青收好,瞥了晨曦一眼步出書房。

傻愣的晨曦終于相信,相爺真的要出門逛街了,那他剛剛如此自信說的那些真的是騙人的麽?還是說他一直被相爺騙了?

……

這次出門乘坐的不是相府公用的馬車,是謝堇昭私用的。這馬車是禦賜的,款式為京中獨有的一款,奢華無比。馬車所過之處,都聚了不少圍觀者。

梁蘊挑起車簾的一角觀看了一陣子,喃喃地說道:“怎麽今天上街的人這麽多?”

車廂極大,謝堇昭在車中悠閑地沏着茶,手持着一本雜記默不作聲地看着,對梁蘊的問題一律不作答。

梁蘊再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回頭見謝堇昭的玉蕭放置在桌面上。

通體碧綠的玉蕭圓潤通透,他無論到哪兒都帶着這蕭。梁蘊一時好奇便取來觀看,玉蕭在手中冰涼透心。

“別碰。”謝堇昭冷冷地喝止。

梁蘊吓了一跳,剛想放下,誰知握着玉蕭蕭身的那只手忽然感到一絲異樣,玉蕭下方的一頭忽然“噌”的一聲從蕭身內刺出半截利劍的劍身,同時劍身正往她雙腿刺去。

空氣似乎凝固在一瞬間,待梁蘊回過神來,利劍已不見,玉蕭也回到了謝堇昭的手中。而他的左手卻是冒出了一股血紅。

“啊!”梁蘊驚叫:“你流血了。”

“閉嘴。”

“怎麽辦?怎麽辦?你流血了。”梁蘊此時已是六神無主,眼淚不斷地湧了出來。

晨曦在外頭詢問:“相爺,怎麽了?”

“去最近的醫館。”謝堇昭冷靜地回答。

晨曦心知不秒,也不多問,趕車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梁蘊跪在謝堇昭身前,死死地捂着他那流血的手,眼淚已模糊了視野。

“噓,不要怕。”

低沉又帶着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梁蘊微微擡頭,臉頰便貼上了他的臉。他伏着身子,單手懷抱着她,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撫着。

“沒事的。”

他的沉穩的話語就像有魔力一般,安撫了驚慌的心靈。

車子一停下,謝堇昭便放開了梁蘊,他低聲說道:“呆在這裏別出來。”

她不答應,他便不下車,梁蘊只好點頭。

小小一間醫館,見來人是丞相已是慌了手腳。老中醫給謝堇昭包紮的時候更是手抖個不停。

“你到底會不會包紮?”謝堇昭眉眼間有些不耐。

老中醫一聽以為要被治罪,跪在地上拼命求饒,醫館裏面的藥童與掌櫃也吓得一起跪地高喊饒命。

謝堇昭無奈只好自己動手,讓晨曦在一旁輔助。

車廂中的梁蘊聽到醫館傳來一聲聲的哭喊求饒聲,以為謝堇昭傷得嚴重,含淚就下車闖了進去。

“堇昭,你的手怎麽了?”

“不是叫你呆在車上麽?”謝堇昭包紮的速度更快了,在梁蘊走進內堂時倉促地打了結。

他将手遞在梁蘊眼前擺了擺:“沒事兒了,很快就好。”

“真的麽?可是剛才流了好多血。”

“你是不相信我?”謝堇昭語中帶着些淩厲。

梁蘊拼命搖頭,但眼淚還是刷刷的掉。

“走吧,先去挑身衣服換了。”

晨曦給掌櫃付了銀錢,回到車上。聽着身後的車廂中隐約傳來兩人說話聲,暗嘆,相爺果然不是原來那個相爺了,剛才是怕姑娘見着那傷口哭得更厲害所以才讓姑娘呆在車上的吧。

正想着猜透了相爺的心思的晨曦忽然眼神一凜,右手伸出在虛空中抓住了一個飛來的小竹筒。這舉動熟練而快速,仿如不經意伸了下手一般。他往車廂輕敲兩下,将小竹筒放進暗格。

車廂內,謝堇昭讓梁蘊給自己沏茶,避過她的目光将竹筒內的內容掃了一眼。

“有輛馬車一直在跟随。”這是暗衛給他的信息。

謝堇昭目光一凝,将竹筒放回暗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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