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得到謝堇昭的承諾, 老國公在林徳瑜的陪同下進宮認罪。
皇帝念老國公曾經戰功赫赫,此事又是國公府家事, 且國公爺也痛失親兒。現在罪魁禍首也捉到了,便只是罰了三年的俸祿,并勒令其拔亂反正。老國公謝恩後順勢請求,将爵位由梁舜榮繼任。
老國公出宮後, 叫齊了梁氏一族的族老,在祠堂中忏悔了一番。然後在衆人的見證下, 分了家,将族譜糾正,再複寫一份交于戶部更改。
族譜上清晰寫着:
梁國公府
第三子梁志源
正妻無
庶長女梁詩雅
庶女梁詩詩
第四子梁志寧
正妻沈婉媛
嫡長子梁舜榮
嫡長女梁蘊
梁舜榮在改族譜之事手續完成之時到達國公府。剛好聖旨緊随而至, 爵位移任, 一切成了定局。
從今起,梁國公家主由梁舜榮繼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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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分家, 老國公自然是做足了準備。
梁志源的一衆妾室和女兒都立刻搬到了城西的四合院裏。
梁詩雅的房間狼藉不堪。
老嬷嬷跪在地上,苦苦勸說:“大姑娘,莫要扔了。”
“什麽大姑娘?我現在是庶出,庶出的。”梁詩雅紅着眼圈咆哮着。
“國公爺,不, 老太爺已為我們分了家, 你摔的這些可都是自己的份例啊。”
“現在連你也敢忤逆我了?看不起我是個庶出的是不是?”梁詩雅說完, 取過一旁的茶盞狠狠地往老嬷嬷的頭上砸去。
老嬷嬷被砸得頭破血流,兩眼一翻昏倒在地。
“嬷嬷,嬷嬷你怎麽了?”從外而進的梁詩詩剛好看見這一幕, 跑上前去扶起老嬷嬷:“來人,快來幫忙。”
兩個婆子立刻上前幫忙,将老嬷嬷扶了出去。
梁詩詩與梁詩雅面容相像,同樣是月眉彎彎丹鳳眼,在那白皙的瓷肌襯托下不負那京城美人之稱。僅是纖瘦的身型看上去比梁詩雅更嬌小了一些,讓人看上去多憐惜幾分。
“姐姐,你怎麽這樣對餘嬷嬷。”梁詩詩指責道:“就因着你這個脾氣,所以分家的時候奴仆都不願跟我們。現在你連餘嬷嬷都傷了,之後還有誰伺候我們?”
梁詩雅愣愣地站在那兒,看着地上那灘血跡悲涼一笑:“我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庶女,他們當然不肯跟了。”
“姐姐,你摔了這麽多東西,也發洩夠了吧。我們現在要想辦法見到爹,讓爹将娘親擡正。”
“那個殺人犯不配當我爹。”
“那你就甘心當個庶女麽?”
梁詩雅看着梁詩詩,沉默了下來。甘心?怎麽可能。本來待她及笄,便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後。如今一切都變了,她如何能甘心?
梁詩詩見梁詩雅靜了下來,将她拉過,繼續加重力度勸說:“以往我們是記名的嫡女,這事兒要是被知道了你太子妃也是當不成的。可如今不同,如今只要娘被擡正,我們便是名副其實的嫡女。”
對啊!
梁詩雅瞬間想通了。以前她們記在梁夫人名下,可心裏還是清楚自己是庶出。如今鬧了這麽一出,反而能讓她們變成真正的嫡女了。而且,爹殺人之時她們還沒出生,這一切她們都不知情,說不定太子還會因此同情她。
心思已定,梁詩雅順了順散亂了的頭發,笑着說道:“還是妹妹聰慧,姐姐倒沒想到這一層。”她的心情轉換過來,舒暢了不少。
“哪是我聰慧?姐姐是打擊太大無法靜心思考而已。現在最重要的是怎樣才能見到爹。”
宗正府的大牢可不是平常人能進的,老太爺若會管這事,也不用她們這般愁了。自這事發生,皇後娘娘便沒召見過她,無法入宮也就無法相求。娘和姨娘等人也沒個能靠的娘家。梁詩雅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梁詩詩媚眼一轉,提議道:“我求過彩宣公主,公主說,現在有能力幫我們的只有二皇子了。”
“二皇子?”梁詩雅猶豫道:“可我跟二皇子并不熟。妹妹你和彩宣公主相熟,不如……”
“當然不行。”梁詩詩打斷她的話,慫恿道:“即便我與彩宣公主相熟,二皇子也沒有幫我這個平民的道理。這事兒還是得姐姐你出面,畢竟你以後是要當太子妃的,是二皇子未來的嫂子,他也許會考慮這一層而賣你一個面子。”
梁詩雅想了想便應了。
事情敲定之後,梁詩詩随便找了個借口離去。她替梁詩雅關上門,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
哼,憑你也配當太子妃?
……
太子是被擡着回宮的。
十多個禦醫輪番診治,皇後在一旁來回踱步,就連皇上也親臨東宮。
直到最後一位禦醫診斷完畢,院首才上前禀報:“回皇上,臣等确診,太子乃是肋骨裂了,情況不算嚴重,但需要卧床休養數月。”
慎枥帝緩緩點頭,不悅地對着跪在地上的內侍發難:“你們是怎麽照顧太子的?”
“奴才知罪。”一幹人等惶恐地叩頭認罪。
正在包紮傷口的太子開口說道:“父王,此時與他們無關,請饒了他們吧。”
皇後聽到不樂意了,道:“你還替他們說話?”
“兒臣見那龍眼果兒長得極好,便想着親手摘一些給父皇和母後品嘗,沒想到失足掉了下來。是兒臣不聽勸,确實與他們無關。”
皇後還想說些什麽,被皇上先接了話:“太子有心了,下回可不能如此魯莽。”轉頭瞥了跪着的人一眼,嚴聲道:“即便有太子給你們求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每人去領十個板子吧。”
一幹侍從謝了恩,退了出去。皇帝與禦醫說了幾句便也離開了,剩皇後坐在那兒臉色不悅,與太子對看着。
皇後玉手一揮,屏退了其餘人等,才将怒意顯露出來:“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受個傷有什麽值得你高興的?”
太子垂下眼眸,依舊含笑,卻不應答。
太子受傷一事傳開,整個後宮都沸騰了,各宮娘娘表情不一,但卻做了相同的事情。一下子,自各宮送出的藥材補品等陸陸續續送到東宮。
皇後看着這些藥材怒意更深,她拳頭緊握,忿忿道:“我這個後宮之主,藥材還能比她們少不成?何須她們假好心。”
太子見皇後說得過了,寬慰道:“各宮娘娘也是出于關心,兒臣不過是輕傷,很快就好的,母後切勿太過憂心。”
皇後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了,抿了口茶壓住怒意,才低聲道:“能不憂心?你靜養幾月,這朝堂上的風都不知道轉了幾回了。現在淳煜俯視耽耽,順妃又得聖寵,稍不注意,你這太子之位也難保。”
“淳煜是二皇子,他想要争上一争也屬正常。至于朝堂上的風向,還能有什麽風向?謝相便是風向。父皇不理事,奏章向來都是直接遞到相府,再送回父皇拿蓋印,母後只需籠絡好謝相便成。”太子雲淡風輕地說着。
皇後幾步走到太子床邊,點着他額頭說道:“我看不理事的是你。”她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恨鐵不成鋼地抱怨:“你可知謝相請假之時那些奏章是誰批閱的?是淳煜。而你呢?整日躲在你這東宮之中一副不問世事的模樣。你看剛才你父皇那冷淡的态度你就該知道了,他的心都偏向淳煜了。”
說着說着,皇後眼中泛起了淚光:“順妃那個狐媚子整日将你父皇勾在後宮中,我苦苦支撐這門面到底是為了誰?”
一聲嘆息自太子口中傳出。
……
嶄新的馬車茶香飄飄,被晨曦改造過的馬車,車廂內格局和原來大不一樣。
暖暖的陽光從車窗外灑進,卻驅不走他面上的寒意。謝堇昭眸色幽深,低沉的聲音響起:“回去後将《內訓》抄十遍交給我。”
本就憂心着太子的傷勢,此刻心情更是雪上加霜。梁蘊圓臉皺成一個肉包子似的辯解道:“嬷嬷說兄妹之間接觸在常情之內。”
“你跟誰是兄妹?”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他将手上白底藍花的茶盞擱在桌上,唇畔揚起冷冷的笑意。
半響,謝堇昭斂起了笑,神情認真地說道:“未經皇上同意便與太子攀親帶故,是要殺頭的。”
梁蘊脖子微微一縮,還沒來得及害怕,耳中便聽到他微涼的聲音傳來:“《內訓》抄二十遍。”
“啊!為什麽?”
“為了讓你足夠深刻。”
……
“爺爺。”
梁蘊一回相府,便見到坐在庭院中的老國公,她愁容不見,高興萬分地跑過去,往老國公身上撲去。
手還沒碰到人,後領猛被一拉,梁蘊失去重心,踉跄地後退一步,靠在了身後的謝堇昭身上。
老國公面色一變,問:“你這是做什麽?”
謝堇昭無視老國公,低頭整理好梁蘊的衣衫,沉聲道:“你是想要抄三十遍?”
梁蘊小手一縮,乖巧地站到一旁,委屈地看向老國公,軟糯糯地說:“爺爺,我好想你。”
老國公瞪了謝堇昭一眼,才呵呵一笑回應梁蘊:“爺爺也想你。”
梁老将軍瞟了一眼謝堇昭黑沉的臉色,頑心驟起,他笑容滿面地問道:“小蘊兒,那你想不想我?”
“不想。”謝堇昭搶在梁蘊之前答了話,大手一伸,将梁蘊小手牽上,拉着她快步離去。
謝老将軍眉開眼笑地看着兩人,內心不知有多舒爽。
一個腳步生風的拉着一個不願去的,最後不願離去的被扛到肩膀上,嚷嚷着消失在轉角處。
二人剛走,晨曦便進來了,愁容在見到謝老将軍的那一刻迅速散去。他上前道:“老太爺,你那不是還藏着一套禦賜的百花齊鳴青瓷茶具麽,能否給我置于相爺的馬車上?”
“你不是才剛取走了府中那套蘭花白瓷去麽?”
“是。”晨曦也皺了眉頭:“可相爺今兒個才用了一次,那茶盞上便破了一個缺。想來是那套茶具不夠結實。”
“那可是先帝賜下的禦品,哪有可能不結實?”語畢,老将軍轉念想了想謝堇昭回來時那面孔,頓時氣得心絞痛:“哎喲,那個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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