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處理完了一切瑣碎事情, 老國公再次來到相府,并留用晚膳。
飯間, 老國公便提出讓梁蘊搬回國公府。畢竟現在世人周知梁蘊身份,若是在繼續住在相府未免于禮不合。
老國公一提出,劉氏第一個反對。
小蘊兒性格乖巧又不扭捏,跟她說起話來一點都不費勁;就是自己在後院撸起袖子和褲腳在鋤地, 她也只會在一旁喊加油絕不嫌棄,要給作別家姑娘早就受不了了。這是要讓她回去了被別家搶了咋辦?即便有着婚書在手也是能悔婚的呀。
劉氏瞄了謝堇昭一眼, 實在無法對他有信心。想了想,還是待梁蘊及笄才讓她回國公府待一晚上,第二天就立刻迎回來。
當劉氏将自己想法說出, 便換老國公爺不樂意了。但他也沒明擺着不悅, 僅是說了沈氏這些年熬得多麽艱難,多麽想念女兒。最後說了一句:“夫人也是當母親的人了, 應能體諒當母親對兒女的牽挂才是。”
經老國公這麽一說,劉氏想那沈氏的經歷,也着實是同情。她嘆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就在老國公以為就此敲定之際,向來重禮德的徐嬷嬷卻忽然插了話。
“請恕老身無禮。”她輕輕行了一禮, 說道:“老身作為姑娘的教習嬷嬷, 為了姑娘着想, 不得不提出反對。”
自從徐嬷嬷了解清楚梁國公府整件事情之後,她對梁國公府就有着厭惡感,尤其是這老國公更是讓她看不順眼。姑娘這麽單純, 萬一又被利用了可怎麽辦?即便是于禮不合,也得找個借口。
徐嬷嬷合了合眼,道:“現在國公府正在風頭浪尖上,尤其是姑娘在相府住這事是人人皆知,回去之後少不免會被有心人打擾一番,國公府現在可有能力抵擋得住?”
沒想到又遇到阻攔,老國公臉上暗了幾分:“這個能力,老夫還是有的。”說罷,也不讓徐嬷嬷繼續說,快速地轉向梁蘊,問:“蘊兒可願意跟爺爺回去?”
本想着只要蘊兒點頭答應,那這事兒可是板上釘釘。
可梁蘊一聽,想也不想就搖頭:“我不回去。”
徐嬷嬷心中一喜,姑娘這是開竅了,舍不得相爺了麽?
老國公瞬間愣住了,明明是自家孫女,怎麽這情景卻弄得像搶別人家孩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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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衆人面色露出的喜意,老國公心中忽然冒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但是這并不能改變心中的想法,他目光堅定地看向謝堇昭:“相爺不會言而無信吧?”
謝堇昭瞬間成為焦點所在。他慢悠悠地曲起手指,輕輕地在那可伶巴巴看着自己的梁蘊頭上敲了敲。眉目間顯露着淡淡的笑意,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極好。
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回去用膳後就回來。”
梁蘊甜甜地答了一句好,衆人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下來,展露了笑顏。
唯獨老國公一口悶氣憋在胸中,發洩不得。
謝相是答應讓蘊兒回國公府,可回去用膳也是回,難怪他當時答應得這般輕易,自己一個不留神竟然就着了他的道。說來也是自己大意,看着他年紀輕,也就輕率了,卻忘了他這般年紀已是當朝丞相。
飯後,老國公郁悶離去,衆人各自回院。
路上,如意笑着打趣梁蘊:“姑娘,剛才不願跟老國公回去,是不是舍不得奴婢?”
她故意不提相爺,想讓梁蘊親口說出來。徐嬷嬷與吉祥跟在後方,兩人目光相碰觸,也在一旁滿懷期待地等着答案。
“不是。”梁蘊搖了搖頭。
如意雖然有點小傷心,可是抵不過那期待感,她繼續誘哄道:“那姑娘是不舍得誰?”
梁蘊豎起食指在唇上壓了壓,靠在如意耳邊悄悄地說着話。
待梁蘊說完,吉祥興奮地走到如意身邊,問:“姑娘可是說了?”
“說了。”
如意嘴角下彎:“姑娘說,回去就沒好吃的了。”
徐嬷嬷失笑,看來相爺是白高興了一場了。
……
因着答應了老國公,所以選了個日子,梁蘊便出發到國公府用膳去了。
沈氏一見梁蘊便将其緊抱不肯撤手,淚落個不停。也不知是否母女同心的關系,梁蘊沒一會兒也跟着哭了起來。
過了許久,在梁舜榮的勸解下,兩人才分開。沈氏親自給梁蘊梳洗後自己再梳洗了一番,三人才齊齊落座。
對于梁蘊來說,沈氏母子都極為陌生,落座之後她便有着不安感。四處張看了一下,糯糯地問:“為何不見爺爺?”
沈氏微微一笑,答:“老太爺今日不得空,說下回再與我們一同吃飯。”
其實沈氏知道老國公并非不得空,而是因着愧疚無法面對他們。要說她不恨老國公,那是假的。但畢竟他将蘊兒救活養大,也就給他留點餘地吧。
梁蘊乖乖地坐在那兒不出聲。一時間,飯桌上也就靜了下來。
未見女兒時,沈氏心中有着千萬句的話想與女兒說,可現在見着了吧,又不知從何說起。幸好梁舜榮從商時練就了好口才,尋了幾個行商時的故事,緩解了氣氛。
梁蘊故事聽得津津有味,人也放松了不少。
這時,丫鬟們捧着一道一道精致的菜品進入放到桌上,梁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早前沈氏便打聽得知女兒貪吃,現在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世家女子用膳均只食六分飽,只有農家女子為了幹農活才會敞開了吃。梁蘊這食量在她眼中便是過度了,再看看比上次見面時又圓了幾分的身型,沈氏盡量将自己聲音放柔,慢慢地說着:“蘊兒啊,每樣食物輕嘗即可,莫要貪多。”
梁蘊點頭道了聲好,可是進食的動作沒有停下。
沈氏眉頭緊皺,心想老國公只養不教也罷了,怎地徐嬷嬷也不糾正過來?不行,別人不上心就罷了,她這個當娘的可不能不管。
于是她語氣加重了兩分,說道:“蘊兒啊,莫要再吃了。”
梁蘊被這一說,立刻就停了筷,一雙小手互握着放在腿上,怯怯地坐在那兒。
梁舜榮看着就覺不忍,勸了沈氏兩句。沈氏緩緩說道:“娘也只是擔心你,你看着世家姑娘哪個不是身體苗條婀娜多姿?要學着多忍耐,不然會被人笑話的。”
梁蘊小手攢得更緊了些,惴惴不安地坐着,瞧了兩人一眼,低下頭不答話。
“娘,這些慢慢來吧。”梁舜榮自然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看着這個從小流落在外的妹妹,心底不由得疼惜起來。
他往梁蘊碗上夾了一塊肉,又夾了好些菜,笑着說:“吃菜就不怕長胖了,。”
沈氏想了想也覺得兒子說得對,一切都急不得的,便說:“今個兒多吃一些,下回開始再慢慢節制便成。”沈氏也往梁蘊碗裏夾,笑着緩和氣氛。
見梁蘊還是不吭聲,沈氏無法,只好說道:“若不想吃了那就回院子裏看看?要是還缺什麽就跟田嬷嬷說。”
“我想回家。”梁蘊怯怯地說着。
沈氏微微一怔:“傻孩子,這裏便是你的家呀。”
“抱歉打擾大家用膳了……”徐嬷嬷微笑着步進。
“嬷嬷……”
看到了熟悉的人,梁蘊一個奔跑便撲到了徐嬷嬷的身上去。
“哎喲,姑娘。這是怎麽了?”徐嬷嬷輕輕地抱着了梁蘊,詢問道。
沈氏見自己女兒對別人熱切的樣子,心中是涼了幾分,無奈說道:“剛剛用膳時說了她兩句,這孩子在鬧脾氣呢。”她話鋒一轉:“徐嬷嬷品階高,自然是懂得這世家子女的教育是疏漏不得。我這當娘的,見女兒行為有不當之處,自是要用心教導。”
這話表面上聽着沒什麽,可往深處想便知道沈氏這是指責徐嬷嬷沒有用心教導梁蘊了。
徐嬷嬷久居宮中,哪能領悟不到沈氏的意思?她往桌上的飯菜掃了一眼,再看着梁蘊此刻的行為,心中也就了然了。
本來以徐嬷嬷的品階,與沈氏說話大可毫不客氣。不過顧念她是梁蘊的生母,徐嬷嬷還是揚着笑,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姑娘自是比其他世家姑娘有福氣的,相爺寵得緊呢,多吃上一些不礙事。”
“現在已證實蘊兒是我國公府的姑娘,她吃多吃少也不是相爺該管的吧?”想着當初與女兒相認之時被謝相阻難,沈氏心中還是有刺兒的。
徐嬷嬷保持着笑容:“姑娘早晚是要進相府的,正所謂出嫁從夫,只要相爺不介意便可,夫人也無需太過約束姑娘。”
“什麽?”沈氏一驚,随即搖頭:“我不同意。謝相這是要強搶民女嗎?”
徐嬷嬷笑容一斂,正色道:“夫人慎言,這樁婚事可是有老國公寫下婚書的。”
“那可是我的女兒,他怎能如此?”沈氏眼睛睜得極大,一臉不可置信。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老國公身為一家之主,的确有權決定孫輩的婚事。可他怎麽能這樣随意地将她的女兒許配與他人?
“那得夫人自己問老國公了。既然用膳完畢了,我便先帶姑娘回去了。”徐嬷嬷可不管沈氏如何,她拉過梁蘊便往外走。
“站住。”沈氏突然喝了一聲:“來人,攔着她們。”好不容易才得回的女兒,怎麽能再被帶走?
見國公府侍衛上前要抓人,徐嬷嬷怒喝:“我乃禦賜一品女官,你們有膽盡管上前來。”語畢轉身,面色嚴肅,淩厲的眼神緊盯沈氏,不怒而威。沉聲道:“國公府這是要對我這個相府的教習嬷嬷用私刑麽?”
徐嬷嬷這話一出,若然以沈氏的名義有任何不好的行動,那便是以下犯上,若是以國公府的名義,那便是針對相府而來。
梁舜榮雖無入仕,但商人之途與官府可是有着密切的關系,對朝中走向自然是留意得相當密切。他當機立斷給田嬷嬷使了個眼色,見田嬷嬷将正欲說話的沈氏拉到了一邊,才說道:“娘親只是思女過度,別無他意,還請嬷嬷見諒。”
徐嬷嬷在心裏對這繼任的新國公高看了兩分,略一施禮,帶着梁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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