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人走了後, 田嬷嬷才放開了沈氏。沈氏帶着怒意對梁舜榮嚎道:“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是你親妹, 你怎地由着外人将她帶走?”
“娘,你冷靜些。”梁舜榮将沈氏喝住,皺眉勸說:“在妹妹眼中,我們與陌生人無異, 日後慢慢把感情培養起來吧。再說了,妹妹能得相爺青眼也是她的福氣。”
“不, 我情願她嫁個尋常百姓平淡一生,也不願她進那豪門世家。”沈氏搖搖頭,回想自己的半生, 苦笑道:“我不願她日後像我這般, 遇到事情也只能啞忍。”
“娘放心。我必定努力讓妹妹日後有個支撐的。”梁舜榮堅定地說着,同時心中也暗暗起誓。
……
馬車上, 梁蘊邊吃着小糕點邊跟徐嬷嬷說着剛才的事。
最後她下了定論:“嬷嬷,我不喜歡她,我不要娘親了。”
“傻孩子。不要胡說。”徐嬷嬷輕斥,盡管她對沈氏剛才的行為并不認同,可也能理解。她緩緩地教導:“姑娘要知道,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只是有時候, 她不夠了解你,所以便用錯了方法。但是姑娘一定要相信,若是有一日你遇着了危險, 哪怕是讓她犧牲性命來護你周全,她也必定是會毫無怨言的去做。”
梁蘊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默默地思考着。
相府與國公府距離不太遠。
剛到步時遇着了老國公,梁蘊上前抱怨:“爺爺怎麽不一起用膳?”
“爺爺去取藥呢。”
“啊,我不要吃藥。”梁蘊圓臉皺成個肉包子,不斷地搖頭。
老國公呵呵一笑:“最後一副藥了,吃完這個以後便不用吃了。”
不論梁蘊如何撒嬌如何拒絕,這服藥是必行之事了。
一行人進入相府,老國公見到太醫院院首也在,沒好氣道:“相爺何須這般謹慎,難道我還會害我自己的孫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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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說。”謝堇昭神情淡淡,語氣卻極冷。
老國公頓覺胸悶,他取出藥包放到桌上,對着院首說:“老陳你可得好好檢查,也許我混了什麽不好東西進去。”
他說的是反話。不料院首卻慎重地點點頭,認真地檢查了起來。
頓時更覺郁悶。
……
院首檢查完畢,親自熬了藥,途中并無他人經手。
一旁的藥童不禁對相爺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認知。自己師傅平日除了皇上之外可無人請得動,更別說是出診宮外。如今更是連熬藥這等小事也親自動手,這可是連皇上都沒有的待遇。
藥是熬好了,可梁蘊卻不願飲。
旁人怎麽哄怎麽勸也是不肯,一番輪流下來,最後衆人将目光投到了不曾發聲的相爺身上。
晨曦湊上前,小聲說:“相爺,你也哄哄姑娘呀。”
謝堇昭在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梁蘊身邊,将那碗往梁蘊面前一擱,淡淡地說:“喝了。”
微苦的藥味飄近,梁蘊将那碗藥又再一次推開。
晨曦看得都想跺腳了,怎麽相爺這樣哄人的?他看不過眼,往謝堇昭身邊靠了靠,悄悄地提示:“喂她,喂。”
謝堇昭瞥了晨曦一眼,轉眼看向梁蘊。
他眉頭輕擡,唇上勾起邪笑,聲音中似乎透着危險的威脅:“要我喂你嗎?”
哎,怎麽跟想象中的不一樣?晨曦無奈看着謝堇昭,埋怨道:“相爺,你這樣不是哄人,是吓人。”
然而這吓人比哄人受用。梁蘊聽罷身子微微一抖,伸出手去取過碗,閉着眼睛咕嚕嚕地一口喝完。放下碗後,眼淚汪汪地看着謝堇昭。
他滿意地一點頭,眼中露出點點笑意,伸手在梁蘊頭上摸了摸。
這兩人間的互動怎地這般怪異?徐嬷嬷不解地瞄了兩人一眼。她發現姑娘自從在相爺書房裏被罰抄書回來後,就懂得察言觀色了,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
藥喝下去一個時辰後,梁蘊便開始發起了熱。她身體滾燙,眉頭緊鎖雙目緊閉,全身微抖着,蒼白的小嘴一直呼痛。
謝堇昭坐在床沿,将梁蘊環抱着,讓她半躺着靠在自己身上。
徐嬷嬷聽了解毒的過程,憂心地說:“相爺,院首剛才說了,姑娘等下會嘔吐,還是讓姑娘回自己的院子吧。”相爺愛潔,這嘔吐物還會帶着難聞的氣味,若在相爺房中解毒實在不合适。
“不必。”謝堇昭冷冷地拒絕。
徐嬷嬷見謝堇昭面容冷峻,便知他此刻心情極差,便不再勸阻,默默地退到一旁。
短短的時間在梁蘊的感受中可是極為漫長,如同陷入火爐之中,全身灼熱刺痛。不一會兒,胃部翻攪,一股酸氣直沖喉嚨……
一次又一次的嘔吐,房內即便是開着窗也存着難聞的酸臭味。
徐嬷嬷看着謝堇昭一次又一次地扶着梁蘊嘔吐,一次又一次的替她掃背順氣。他的衣衫已沾上了髒污,卻依舊不曾離去。
嘔吐物的氣味非常難聞,在場地人不得不捂着口鼻。距離最近的謝堇昭首當其沖,但他時候沒有聞到一般,一手抱着梁蘊,另一手執濕巾輕輕擦拭着她的嘴角,在她呼痛難受時低聲哄撫。
晨曦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響回過神來。他靠向離他最近的徐嬷嬷,小聲說道:“嬷嬷,我懷疑這個是假的相爺。”
徐嬷嬷瞥了他一眼,回道:“那你還不過去把他拿下?”
“嬷嬷真是開不得玩笑。”晨曦撓了撓頭,嘀咕道。別人也許不清楚,可他跟随相爺多年,看相爺緊緊抿着的唇以及那額上若隐若現的青筋便知道,相爺除了忍耐那氣味和髒污,還藏着怒意。
徐嬷嬷居然還半開玩笑似的讓他上前去,莫不是,嬷嬷也看出來了麽?
嘔吐了好幾次,最後見着梁蘊已是空吐,院首才上去替梁蘊施針放血。正所謂十指痛歸心,梁蘊痛得面色蒼白,嘴唇還是抖的。
“每回吃藥都是如此?”謝堇昭問。
“六歲以前每月都得吃藥上一回,分量由輕到重,然後可以停藥了,這是最後一回。”院首答得極為緩慢。
謝堇昭心中升起了憐惜,她這是受了多少的罪?
“我不該答應保他一命的。”他聲音極低沉,聽着似是極為壓抑。
院首看着時辰,收了針,半擡起頭,問:“相爺剛才說保誰一命?”
“你若沒治好,誰也保不了你。”謝堇昭冷冷地說道。
……
南大街聚福樓
包間之中,正坐着三女一男。
彩宣公主為梁詩雅與梁詩詩引見了二皇子。兩人端正地行了大禮。
二皇子身型與慎枥帝相似,墨綠色的錦袍繡着祥雲,祥雲在那圓滾的肚子上更為突出。他臉色土黃,眼下青淤,眼圈微黑,頭上的發看上去頗為幹枯。
色眯眯的眼睛毫不掩飾地在二人身上來回巡掃。
“二哥。”彩宣公主喚了一聲。
二皇子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叫起,立刻揚起笑臉讓二人落座。
梁詩詩輕輕落座時輕輕側過身子,避開二皇子的目光,大有一副不打算說話的樣子。梁詩雅見狀也只能硬着頭皮與二皇子寒暄一番。
客套了一番,又飲過兩盞茶,才入了正題。
“民女有一事相求與二皇子,不知二皇子能否想幫?”
梁詩雅嬌滴滴的聲音響起,聽得二皇子是心神蕩漾。他撫着肥厚的下巴答:“姑娘有何為難之事?”
梁詩雅垂下了眼簾,一副傷心的模樣訴說:“國公府那一案,我們姐妹皆不知情。如今由嫡變庶,我們姐妹無所依仗,也只能認了。”她說着說着便落起了淚,纖纖玉手捏着絲帕輕輕拭着淚,楚楚可憐。
“姑娘莫哭,國公府那事兒我也聽說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二皇子邊說着話,邊伸過手去替梁詩雅拭去淚水。
柔滑的觸感讓二皇子舍不得撤手。
梁詩雅側頭躲開,順勢站起給二皇子添了茶,嬌聲說:“現在只求能見爹一面,可我們姐妹無權無勢的……”
即便梁詩雅沒有說完,二皇子也明白她想說的什麽。他貪婪的目光纏繞在梁詩雅婀娜多姿的身軀上,邪笑道:“這忙與我來說輕易而舉,只是咱們素來無往,姑娘何以認為我定會想幫?”
一聽有戲,梁詩雅自然地接話:“将來我當……”
話沒說完,便被梁詩詩在旁邊輕輕一扯,搶話道:“将來我們定會厚禮相報。”說完她給了梁詩雅一個眼色。這太子妃的事情皇後娘娘還沒敲定,你現在這般說是想找死麽?
梁詩雅被這麽一提,自是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話有弊端。她曲膝施禮,柔柔地說道:“還望二皇子垂憐,能幫上一幫。”
美人盈盈相求,二皇子自是不忍拒絕,他趁機握住梁詩雅那柔滑的玉手,将她扶起。手指在她掌心中來回磋磨,答:“這忙我一定幫。只要你肯……”
“咳咳。”
彩宣公主忽然唐突地咳了起來,将二皇子要說的話蓋了過去。二皇子微微一怔,瞪了彩宣公主一眼,才極為勉強地收了手。
他整了整衣衫,正色道:“幫你也可以,可你亦要幫我一個忙。這個忙雖然有些危險,不過不難做到。”
梁詩雅被這突如的變臉弄得疑惑極了,她輕聲問:“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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