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城中路上漸漸布滿了落葉, 細說着秋天已經到來。
梁蘊自解毒之日起開始昏睡,到後來每日醒來的時間逐漸增加。時至今日, 院首一大早前來診脈,确定毒素已清。
因着病中國公府與景府常來探望,所以徐嬷嬷也建議梁蘊去走動一番。
吉祥給梁蘊更衣時忽然說道:“我瞅着姑娘病了一場,好像長高了幾分, 這天氣開始轉涼了,讓裁縫給姑娘做些新的衣衫吧。”
“是麽?”梁蘊将手伸直了手, 看看了袖口。“沒有短啊。”
如意在一旁瞧了幾眼,說:“應是姑娘瘦了不少,所以看上去便覺得高挑了些。”
梁蘊在腰間捏量了一下, 真的寬松了不少。
“難為姑娘了。”如意邊說着, 尋了個緞帶兒,給梁蘊腰上束了起來。在她腰側綁了個蝴蝶結, 再披件粉色的半身甲子遮蓋一下。這裝束配着簡單雅致的發飾,整體一看,竟也秀麗可人。
這段日子裏,因為昏睡的時間多,梁蘊即便醒過來也就只能吃粥水。院首說了, 即便是毒素清了之後, 也是只能吃稀粥等容易消化的, 待腸胃漸漸好轉才能吃其他。
就這樣以粥水養了幾月,不消瘦才怪了。
“真是消瘦了不少,今早相爺過來都是皺着眉走的, 怕是心痛得不行了吧。”吉祥打趣道。
“才不是。”梁蘊還沒說話,如意就先反駁了。
她言之鑿鑿地說道:“相爺今早過來時,姑娘那時正睡得迷糊呢,拿着相爺的手當豬蹄子啃,相爺能不皺眉麽?”
不會吧!
梁蘊瞪着大圓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意,臉上漸漸熱了起來。說道:“你胡說,我都睡迷糊了,怎會抓到他的手。”
“真的,我都看着呢。”如意肯定地說:“相爺伸手探你額上的溫度,你一扒拉就把相爺的手放嘴裏了。咬得可還真狠,牙印兒都清晰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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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你說了。”梁蘊小嘴一嘟起,扭頭就走,這下連耳根都紅了。
“哎。”看着走了的梁蘊,如意無辜地對着吉祥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知道是實話。我還聽見姑娘說夢話時喊過豬蹄呢。”吉祥笑着伸手戳她腦袋兒:“可這些能當着主子面說出來麽?真是笨。”
……
經過數月時間的沉澱,在梁舜榮的勸導下,梁夫人也懂得循序漸進的道理。所以這段日子來一直是慢慢地與梁蘊培養感情,也不再指責梁蘊任何事,漸漸地,梁蘊也接受了這個娘親。
這次梁蘊回來,梁夫人也趁機替了一下讓梁蘊回國公府居住的事情。
她慈笑着說:“若蘊兒不喜也沒關系,娘不會勉強的。”
看着娘親勉強的笑容,梁蘊心中軟了幾分,她轉頭看了看徐嬷嬷。
徐嬷嬷笑說:“姑娘按自己心意決定即可。”事實上,相爺早就跟她說過這事兒了。雖與老國公說不讓姑娘回去,可也私底下交待過,若是姑娘回國公府用膳時,想要留下來也随姑娘的心意。這也是為免姑娘受制于老國公。
上回是姑娘不願,所以徐嬷嬷也就擺出了架子。這回姑娘既然想留下,那自然也是随着姑娘的心意。
梁夫人自是心喜,連忙吩咐了人安排。
徐嬷嬷是教習嬷嬷,自然是跟着梁蘊留下的,而吉祥如意是相府的丫鬟,所以也就回相府禀報,順便将姑娘的用品取來。
梁蘊陪着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梁夫人便回院子歇息去了。她閑來無事便在國公府走了一圈。
這國公府分家之後,好幾個院子也空了出來。梁蘊現在住的是梁詩雅原來的院子,徐嬷嬷有些不喜,可是這院子是全國公府最為新淨的一個院子了,而且院子裏還精心布置裏園景,相比梁夫人所住的簡直相差甚遠。由此可見,梁夫人以往的日子确實是不好過的。
來回熟悉了一番,吉祥和如意也就帶着東西回來了。
見二人忙着收拾半分沒提相府的事,梁蘊按耐不住問道:“堇昭可知我搬了回來?”
如意和吉祥對視一眼,雙方眼中都要笑意。
如意答道:“已告知相爺了。”
“那他怎麽說?”
“相爺就嗯了一聲。”
聽着這個答案,梁蘊心中有着莫名的失落,假裝無事地在飾物盒中翻翻找找。
……
吉祥與如意依依不舍地拜別了梁蘊,坐着相府的馬車回去了。
剛到相府門前便見晨曦急匆匆地走出了,兩人上前詢問。
晨曦愁眉苦臉地答:“書房那套茶具碎了一只茶盞,我去找老太爺要一套,被老太爺轟出來了,只好把車中那套放書房了,現在得去尋着有沒有合适的買一套放車中。”
吉祥一個激靈,問:“可是相爺生氣給砸碎的?”
晨曦搖搖頭:“這倒不是,是相爺坐在那兒一個失神,擱茶盞時擱到桌沿上,掉下來碎了。”
怕是相爺失的不是神,是魂吧。吉祥撫嘴輕笑,與晨曦別過。
兩人路上走着,吉祥忽然輕嘆:“這姑娘回相府就是好吶。”
“我倒不覺得哪兒好了。”如意扁扁嘴搭話道。雖說相爺吩咐姑娘院子裏的人與物一律不變動,可是姑娘不在,這日子多無聊呀。
“有分離才有牽挂呀。”吉祥轉頭看看如意呆呆的樣子,笑說:“你這丫頭片子是不懂的了。”
“你才丫頭片子呢。”
……
徐嬷嬷捧着一碗藥粥進入房中,見梁蘊坐在桌邊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空椅子失了神。她上前去往那椅子上一坐,溫柔地說道:“姑娘晚膳用得少,快吃了這藥粥再睡吧。”
梁蘊眼神閃了閃,乖巧地接過,拿着小勺子攪呀攪,沒有進食的欲望。
“唉,老身自知沒有相爺那般俊朗翩翩,氣質超凡,可也應該不至于讓姑娘看着吃不下才是。”
“沒有啊。”梁蘊軟軟的聲音響起,解釋道:“我就是覺得沒什麽胃口。”
徐嬷嬷循循指引:“姑娘老實說,可是想起了相爺?”
“嗯。”梁蘊乖巧地點了點頭。
“可惜吶。”徐嬷嬷哀嘆:“以後相見可就難了。”
“為什麽?”梁蘊詫異地擡起了頭。
徐嬷嬷卻搖頭不答,改了話頭:“姑娘吃完了便早點歇息吧。”說罷關門離去,留下梁蘊百思不得其解。
凡事點到即止,這是徐嬷嬷一貫的做法,有些事情得姑娘自個兒想清楚才行。
往日知道姑娘得病,也許一輩子就那個懵懵懂懂的樣子,相爺就那麽寵着她也樂見其成;可如今不同了,姑娘病好了,院首也說了姑娘會長身體,以後跟平常人無異,如此便不同說法了。
姑娘将來是要嫁人的,若是姑娘沒有心動于相爺,那麽她就是不能再讓姑娘與相爺接觸得那般密切了,哪怕是與相府為敵。
桌上的粥半分未動,梁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腦中全是徐嬷嬷說的話。為何相見很難?是因為她搬回國公府了麽?為什麽呢?
梁蘊合着眼,心情糾結萬分。
忽然,窗戶傳來輕敲聲,她轉頭看去。
只見窗戶“咔擦”一聲便打開來,鎖頭硬生生地被推斷。
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窗外輕輕一躍,進了屋中。
涼風自窗外而進,吹起他絲絲黑發,高大的身軀在月光之下格外的挺拔修長。清俊的面容帶着倨傲,在視線觸及桌上那藥粥之時泛起了冷意。
“這粥怎地還沒吃?”
那磁性的聲音似是觸碰了心弦。梁蘊一個翻身便跑了過去,将來人緊緊抱住。一整天煩躁的心思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解放。她小臉埋在他胸前蹭來蹭去,嗅着那淡淡的墨香,感到了心安。
謝堇昭愣住了。雖是接觸頗多,可是這樣被擁抱還是第一次。半響後回過神來,他大手一伸,提着梁蘊的衣領将她拉開,眼神緊緊地盯着了她的臉。
“怎麽了?”梁蘊大眼眨了眨。
“沒什麽。”謝堇昭放開了手,替她整理好衣衫,單薄的單衣透着微熱的體溫傳到手中,他目光更為幽深,忽地一收手,轉身離去。
梁蘊正想說話,卻瞥見他突然轉身攀窗而去。她急急跑到窗前卻發現窗外已是空無一人。
她呆站在原地,這是怎麽了?
……
院首匆匆忙忙地趕到相府,擦着滿頭的汗,問道:“可是姑娘的病情出現什麽異常了?”早上把脈是并沒發現異常啊,怎麽大半夜就出事了。
“不是她,是我。”謝堇昭面容淡淡地伸出了左手,示意院首把脈。
“相爺有何不适?”院首靜下心來給謝堇昭把脈。
不一會兒,院首面色怪異,讓謝堇昭換了另一只手再把了一下。
“相爺你這脈象沉穩有力,并無異常啊。”院首說道。
謝堇昭長眼一眯,冷道:“莫不成你竟是個庸醫?”
院首疑惑了,難不成還要他把不出的病症?問道:“相爺你先說說狀況。”
“我忽然血氣直沖腦部,腦中一陣暈眩。”他涼涼地說:“如此嚴重的狀況,你竟說你把不出?”
“這……”院首取過謝堇昭的手,又把了一番,依舊是同樣的結果,他遲疑地問道:“相爺這狀況是何時發生?”
“那丫頭抱着我的時候。”
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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