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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 宮宴還是要參加的。
謝堇昭再次确認梁蘊被厚衣服包裹得密不透風後,才放心地領着人出門。
皇後病重太子失蹤, 這些事情都能讓順妃開心的,所以既然是她掌了權,宮中自然是布置得喜慶萬分。
兩人到達之時,宮殿裏頭已是坐滿了人。照着慣例, 中央的位置留空,兩旁安放坐席。靠近門的位置擺放的是大圓桌, 官位地的官員齊聚而坐,而靠近裏頭的一品官員的位置,是二人座, 空間也大了不少。
順妃坐在上方, 熱情地招呼着:“謝相趕緊落座,宴席快要開始了。”她笑意明顯, 安排着宮女上茶,一舉一動頗有氣派。
謝堇昭微微點頭,牽着梁蘊的手走向位置。
就咱這十來步路的過程,梁蘊耳尖地聽到有人在說道:“不過是個妃子,還把自己當皇後了。”她輕輕側過頭去掃了一眼, 卻沒發現面色異常之人。
耳邊傳來謝堇昭小聲的話語:“皇後家族的人。”
梁蘊心神領會, 也許□□就是要說給謝堇昭聽的。
二人落座, 順妃随即便宣布宴會開始,宮女們魚貫走進上菜。
梁蘊眼睛閃閃,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
……
順妃舉起了酒杯, 正準備說話,外頭傳話說婉雅公主到。
還沒得順妃說出請進來的話語,婉雅公主自個兒便走了進來。
順妃臉色不變,帶着笑意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說道:“還想着婉雅要伺疾不得空,所以也沒讓人去傳話,如今你來得正好,宴會才剛開始呢,來這邊坐。”言下之意,是在說婉雅公主不請自來了。
“我本是在母後那兒伺疾的,可是被吵雜聲擾着了,便過來看看。原來是順妃娘娘設宴呀,真是沒想到。”婉雅公主沉着臉色走進,直接指責順妃此舉不當。她的母後卧病在床,身為妃子本應到床前伺疾卻在這兒興高采烈地擺宴歡興,不是明擺着對皇後不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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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也是很擔憂皇後娘娘的。”順妃愁嘆了一聲:“宮中近來發生這麽多事情,這又大過年的,總不能讓整個皇宮都陰陰沉沉不是?所以臣妾便請奏了皇上,想着讓宮中增添些喜慶沖一沖,皇上也是同意了的。”最後一句,順妃說得重了一些。就連皇上都同意的事情,你一個小小的公主找什麽茬?
婉雅公主的确是無力反駁,只好在心中暗罵了慎枥帝。沒再與順妃舌戰,她直直地走到張子聰面前說道:“子聰哥哥,我要坐你這兒。”
張子聰今兒個是代表王府而來的。
皇後才是王爺和王妃正經的嫂子,如今嫂子卧病在床,他們又豈能參加妃子的宴會?可順妃現在掌權,又得罪不到,之後尋了個借口,讓張子聰代表王府過來參加。雖然來的是晚輩,可也是應邀了,順妃也不好說什麽。
張子聰看着坐在正對面的謝堇昭,哪兒不知道婉雅的想法?他對謝堇昭遞了一個眼神,抱歉啊兄弟,我實在不想與這煩人的公主一塊兒坐。
也不管謝堇昭有沒有回應,他站了起來說道:“公主坐下便是。”然後自個兒擡頭挺胸,在一旁尋了個凳子,硬是擠到了景瑞琳身邊坐下。
看着四周看過來的那些別有含義的眼神,景瑞琳臉上染上了紅暈,狠狠地朝他腳背上踩去:“你還要不要臉了?”
張子聰看着她帶着怒意的表情,越看越是覺吸引,用另一只腳将她的腳夾住,嬉皮笑臉地說:“面子是別人給的,我向來是不要的。”
景瑞琳用力将自己的腳抽了出去,瞪了他一眼不說話。這世子好生奇怪,以往訂了婚約,她想給他展現最後的一面,可他見着她就躲;到她豁出去了,對他是又打又罵的,他倒是粘上來了。
……
婉雅毫不避忌地直視前方。
此時謝堇昭正板着臉責備梁蘊挑食,然而自己卻将梁蘊挑揀出來的菜放進口中。這一幕看得婉雅心中一陣刺痛。
是從何時開始,那俊朗的面孔一直占據着她的心?
還記得小時候,她是宮中第一個公主,皇帝與皇後對她是百般寵愛,只要是她想要的,都會滿足。
不論她在宮中走到哪兒,宮人們都恭敬萬分,從沒有人會跟她說一個不字。
只有他,從沒對她說過一個好字。
那年在禦花園與太監們玩蹴鞠,踢着踢着,那藤球兒一溜煙地滾到了遠處,剛好落在一名路過的少年腳邊。她插着腰喝道:“把藤球取過來給我。”
那少年轉身看了過來。
他神情倨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轉身離去。
她堂堂慎國大公主,哪容得別人待她這般态度?于是怒氣沖沖地跑了過去,要他跪下請罪,然而他頭也不回徑直前去。
剛要上前将人攔下,自己卻被身邊的太監先攔了下來。
那時候她才知道,那是名滿京城的丞相——謝堇昭。
從此,這人便在心中落下了深深的烙印。
貪睡的自己早早起來為了在上朝的路上與他說上幾句話,雖然他從沒回過話。默默地在大殿旁守着下朝,就為了多見他一面,春夏秋冬未曾停歇,可他就從沒回頭看過一眼。
年紀漸漸大了,她已不能夠随意地到大殿那邊,然而那俊朗的面孔卻一直印在她的心中,揮之不去。努力學着琴棋書畫,就想着有一天能夠與他匹配,用心畫着妝容,就想着有一天能讓他投來贊賞的目光。
就這樣過了多年。終于,在一次宮中宴會中,與他說上了話。
她好不平息緊張萬分的心跳,道了一句:“謝相,許久不見。”
“嗯。”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就這麽嗯了一聲,卻已讓她歡喜了數天。這麽多年了,他終于肯與她說話了。
她是慎國的公主,尊貴無比的公主,她想要什麽有什麽。可是當她向父皇提出要他當驸馬的時候,父皇卻是第一次拒絕了她。所以,她不甘心,她借醉靠近,卻落得了傷痛,卧病在床那半年,她依然心心念念都是他。
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
……
不知不覺間,淚已模糊了雙眼,婉雅灌了一杯烈酒,苦澀的味道直沖咽喉。
若然不是順妃取走了那禁藥,今日坐在他身邊的就會是自己,而不是那該死的賤種。
然而這并不是最讓她心痛的,給予她致命一擊的是,她竟然被他所算計了。
中秋宴席那日,她裝扮得精致動人。禁藥沒有了,她就讓人尋來了另一種藥,雖然沒有禁藥厲害,可是也足以讓人産生幻覺,只要成事,堂堂謝相還能不負責任不成?
然而就在準備出門實行計劃之時,太監來報,說是一名侍衛有重要的事情求見,還呈上了一枚玉佩,那玉佩乃是祥雲伴月樣式,上面刻着一個昭字。
她握着那玉佩,手都有些發抖。記憶之中,謝堇昭身上就是佩戴着這麽一個玉佩的,偶爾挂在頸上,偶爾配在腰間,那祥雲伴月的樣式她雖然沒能靠近看得仔細,但那樣式她是記得清楚的。
于是她将人召見了,也屏退了所有人。
那人将手中小箱子打開之時,她聞到一股幽香。随後,她仿佛看見了他來到了身旁,俊朗的面容對着她展露了微笑……
醒來之日,她渾身上下疼痛不已,看着身無寸縷的自己和身邊熟睡的侍衛,她就是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何事。
不僅如此,随後還要被告知謝相已成婚,相比自己的失貞,這個消息更讓她覺得灰暗。那一刻,仿佛天都塌下來了一般。
他成婚了。謝家祖訓,只娶一妻,那就代表着,她再無機會了,那賤種即便是死了也是他的妻,唯一的妻。
她在殺了那侍衛之時,也是懷疑過順妃的,畢竟身邊的太監說那侍衛仿似是與淩府有些關聯。然而她手中的玉佩又作何解釋?不管如何,反正她都要遠嫁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一個答案。
……
婉雅公主擦去了淚水,深呼吸了一下,執起了杯,對着謝堇昭遙遙一敬,朗聲說道:“謝相,本公主敬你一杯。”
謝堇昭正給梁蘊布菜,任由婉雅公主尴尬地舉着杯,沒有回應。
梁蘊以手臂輕輕碰了他一下,輕聲道:“叫你呢。”
謝堇昭這才轉過頭去,淡淡地說道:“我家夫人不喜我身上帶着酒氣。”語畢,取過了茶盞,輕輕吹着上面的熱氣。
“謝相想要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婉雅公主依舊舉着杯,等着他回敬。
誰知謝堇昭吹過了熱氣後,将茶盞送到梁蘊嘴邊,柔聲哄着說:“水要多喝一些。”
一時之間,全場都安靜了,不少人面容怪異,想笑不敢笑。
梁蘊看着婉雅公主怒瞪的雙眼,也感到有點兒不好意思,她趕緊就着喝了一小口,讓他放下了茶盞。
婉雅公主壓着怒意,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沉聲說道:“聽說謝相有一玉佩,從小不離身,不知是何種寶玉,能否取出讓本公主見識一番?”
謝堇昭疏離地答道:“沒什麽好看的。”
真的是你嗎?婉雅公主一陣心酸,握緊了手中的玉佩,淩厲地逼問:“是不好看還是拿不出來?”
“公主為何此般锲而不舍?罷了。”謝堇昭輕蹙眉頭,神情有些不耐,她将梁蘊的身子轉了過來,已衣袖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在她脖子中取出了一枚玉佩,舉在了手中。
他緩緩地說道:“這是我謝家每男子皆有的特制玉佩,雕刻師傅是相府專用的,相信朝中大臣都能識別。”
在場的大臣紛紛點頭。衆所周知,謝家幾位男主子都有各自的玉佩;麒麟背上一明月,明月正中一謝字,這是最為明顯的标記,而分辨是誰人的玉佩,就得看麒麟的動态。
“不對。”婉雅公主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別想騙我,你自小帶着的玉佩明明是祥雲伴月樣式的。”
梁蘊微微一怔,軟糯糯地說道:“那是我的。”
“公主說得不錯。”謝堇昭邊說着邊取出自個兒帶着的玉佩舉在空中,凝視着梁蘊說道:“我與我家夫人自小定下了娃娃親,夫人的信物,我自然是得時刻戴在身上。”
梁蘊俏臉微紅。
“喲,從光線中看來,裏面有個蘊字呢。”林徳瑜驚嘆地說道:“好雕工。”
婉雅公主此刻也注意到玉佩中那晶瑩剔透的字樣。此刻玉佩在眼前,她就更加眼熟了,玉佩的樣式與記憶中的一縫合,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佩,頓時就察覺出了手中玉佩樣式不像之處。
她當初怎麽就不仔細瞧個清楚就将那侍衛放進來呢?幸好,算計自己的不是他,這樣她的心也不那麽苦。
那麽,算計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婉雅公主忽然擡頭看向坐在高處明擺着看好戲的順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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