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月半小夜曲
月半小夜曲
約一個小時後,鳴人離開了密室,趕去見鹿丸。思來想去,他還是選擇了先保護好鹿丸他們。于是,他追随着鹿丸走前留下的腳步印記以及查克拉訊息,向目的地奔去。
夕陽時分,被群山衆流所包圍的木葉村裏淨是還沒有蒸光的晨露與即将升入中天的暮霭,就連針葉的向陽面都沒有沾上一丁點的塵埃。天色漸暗。月亮神采奕奕,仿佛一只巨大的廉價耳環。房屋鱗次栉比,仿佛一串幽暗的夢。鳴人渾身是血。血被低回的寒氣和缱绻的夜風給擰成了僵硬的胭脂色的疙瘩,披在鳴人身上時就像是澆鑄在他身上的一件老式深色鬥篷。血塊的邊角如同小刀,随着他行走的步伐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他冰涼的皮膚。入冬的木葉村。
鳴人走入了山中家附近的一條小巷。
暗沉的小徑清晰地襯托出了兩旁的植被,也襯出了前方井野的身影。她搖搖晃晃地從巷子的另一頭走出來,随後倒在了潺潺流注的月光與地面上瘐死不前的雲影之間。
她笑道:“我死了。請轉告小櫻,讓她用一枝波斯菊紀念我。”說完,她閉上了雙眼。路燈的燈光照得塵粒如流星。流星劃過井野的臉頰,在她的臉上隕落了。
鳴人義憤填膺地沖了進去。
巷末的景象映入眼簾:一個身着曉袍、頭戴紙折白玫瑰的藍紫色頭發的女人和團藏站在一起,而早已在血泊中斷氣的丁次倒在他們的腳邊,渾身是傷的鹿丸站在他們面前不遠。令鳴人沒有想到的是,佐助竟然也渾身是傷地倒在牆邊。
鹿丸搖搖晃晃地靠近團藏和那個女人,卻沒有堅持兩步就應聲倒地。他艱難地在地面上翻了個身,仰面朝天,然後悠閑地曲起一條腿,從衣兜裏掏出一支煙。看到鳴人來,他終于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本來想等你當上火影後為你打一輩子工的,有點遺憾……”火焰還差一點就能蹭上煙嘴了,可鹿丸的手已經垂下,再也沒能将其點燃。
“本來就不是強攻型的忍者,就算是看到朋友死在眼前,也不能這麽沖動地撞上來啊,你說是吧,鳴人先生?”團藏笑着面向鳴人,慢慢地将纏滿繃帶的手收了回去,“怎麽,你也想沖上來為這個胖子報仇嗎?”
見鳴人已完全兩眼空洞地定在了原地,他又補充道:“還是說,得先為旁邊這位宇智波佐助報仇?既然來到了這裏,就證明你已經知道我和曉有合作了。宇智波佐助前不久加入了曉,你還不知道吧?他是來找你的,半路撞到了我,似乎想打架……可惜呀,雖然他是個令人驚豔的天才,但架不住所有的底細都在我手裏。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你說是嗎,鳴人先生?”
鳴人正想沖上去,旁邊那個藍紫色頭發的女人馬上張開手勢,護在了團藏面前。鳴人并沒有停頓。這時,團藏又發話了:“鳴人先生,佩恩現在還沒有離開木葉村,我身邊這位女士就是他的朋友。你得考慮一下雙方的實力差,否則就沒有人給你珍愛的這些同學們收屍啦。”
鳴人停下來了。他長久地凝視着佐助。最終,他選擇了妥協。
“我知道你是團藏,也知道你和曉有合作……我還知道,我的老師也和曉有合作。”
“哦,知道的還不少,那看來是不能輕易放過你了。不過,我很欣賞你,也一直在觀察你……我始終堅信着,人類的所知所學,與其說是出自于生存與死亡,不如說是出自于詩歌裏所頌揚的思想,出自于絕不向生活屈服的決心。鳴人先生,你的堅強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因為活得太累而自暴自棄呢……看,你的老同學——宇智波佐助——他不就因為太累而險些崩潰,幾度打算自我毀滅了嗎?”團藏一邊說笑着,一邊打算用手去掐佐助的臉。
鳴人敏銳地捕捉到了團藏這個小動作後,瞬間就橫眉瞪眼起來:“不許碰他!”犬齒在他的口腔內迅速生長,一下子就冒到了嘴外面。
“哦喲,好可怕的眼神啊。哈哈,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說,出于對你的欣賞,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宇智波佐助還有一口氣,你和他之間只能活一個。”
“放過佐助吧,”鳴人毫不猶豫地說,“佐助什麽也沒有做錯。”
“這麽說,我就做錯咯?”
“佐助說過,他的夢想就是殺死宇智波鼬并複興家族,現在他已經完成了前半部分……放過他吧。”
“可是他打算襲擊我,幸好我早有防備,還有曉的救援,否則早就老命不保了,這筆賬怎麽算?”
“殺了我後,你就少了一大敵人,我的死亡會給你帶來很多方面的好處,難道這還不夠嗎?”
“嗯,這點我倒是無法反駁。你是自來也和綱手培育已久的苗子,結果你就為了小學同學而草率去死,他們這麽多年的心血可以算是白費了。”
他說的沒有錯,鳴人想。是的,自來也他們的理想……那個解放每一位賣唱女、解放每一位得不到應有報酬的工農、解放每一位被被壓迫的人的理想,解放全人類的理想,建設沒有私有制和統治階級的社會的理想……如果我死在這裏,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損失?我死後,他們需要花費多大的心血和多久的光陰才能再次培養出一個中意的徒弟?鳴人猶豫了。
這時,他忍不住看了佐助一眼。這一眼,讓他将所有的猶豫抛之腦後。
無所謂了!無關任何理想,無關任何立場,無關任何黨派,此時此刻,他只想救佐助。除了佐助的安全與未來,他什麽也不想要。今夜,他不考慮理想,也不考慮全人類,他只考慮佐助。
鳴人又看了一眼血泊中的佐助。他哭了。殺害同胞時都未曾流過的眼淚,卻在看到佐助受傷的那一瞬間奪眶而出。
“鳴人先生是性情中人啊,”看着落淚的鳴人,團藏感嘆道,“不過,我還沒有答應你,先不要感動得太早。你和宇智波佐助是什麽關系?”
“我是九尾人柱力,是怪物,也是佐助以前的同學。我們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
團藏哈哈大笑:“如果是在今晚之前,也許我會相信這句話。同學是真,從小就認識也是真,但卻遠沒有朋友那麽簡單。宇智波佐助一度将你放在事業之前,因為想見你所以找了過來,而你也甘願毫不猶豫地為他付出生命……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這是真正的愛情。”
鳴人沒有說話。
“鳴人先生,我承認對不住你倆,但不好意思,宇智波佐助不能為我所用,對我有一定威脅,他必須死。我會讓你們合葬的,讓你們在陰曹地府永不分離。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鳴人擡頭望向夜空。淚珠自他臉頰上滾落了,他卻沒有感覺到,就像這座從誕生起就帶着無數植被的木葉村此時并沒有感覺到月光正沿着樹林的輪廓滴落下來一樣。他感覺到的,是對與佐助度過的青春的思念。他思念十二歲以前的那些有佐助在身邊的失眠的夜,思念那些失眠夜裏的綠瑩瑩的星鬥和如訴似泣的彎月。
他和佐助一起在村內閑逛,先是因争鋒相對的習慣而鬥嘴,然後因彼此心中的隐晦的憐愛而沉默。有時候,他們就這樣一直沉默着走到街盡頭的鐵匠鋪那裏去。佐助想知道各式忍具的打造過程,便目不轉睛地看着師傅腳邊的水桶。偶爾,他也會向鳴人搭話,問他怎麽看待這些兵器的誕生。他一邊問一邊看着水桶不動,而鳴人在看他那從寬敞的藍色上衣的領口處露出來的肩膀和鎖骨。那在月光的垂憐之下游弋着淡藍色光輝的鎖骨是如此的浪漫而脆弱,那下颌處的被飄動的藍衣領口所鋪上去的深紫色陰影是如此的靈動而悲傷。那對勻圓的肩膀,古埃及時代的人就有的肩膀,神聖羅馬帝國每個人都有的肩膀,即使再過十個世紀也依然會是人類身體一部分的肩膀,連接着肩胛骨與鎖骨的肩膀,優秀到可以成為一個時代的時尚追求标杆的肩膀,肌理上的光芒白如璞玉的肩膀,線條似裁情态如描的肩膀,承載着人類好幾代以來沉澱下來的審美的具現化的肩膀,讓漩渦鳴人變成詩人,讓漩渦鳴人相思難當,讓漩渦鳴人自認庸常。
佐助問他為什麽不說話,他說他其實想說話的,于是佐助問他想說什麽,但是他又始終說不出口。散發着燒鐵氣味的桶裏的水面上,映出天上一朵朵的幽暗的烏雲以及一片稀疏的星光。他只想和佐助靜靜地待在一起,永遠。他希望時間停留。直到鐵匠把通紅的還冒着熱煙的鐵猛地浸入水中,把星星吓跑,把雲燙散,佐助才說覺得很無聊,便起身了。佐助走了,鳴人獨自蹲在遠處,在佐助丢棄的紙巾前彎下了腰。
他想不下去了,他再也想不下去了……
一粒小石子的烏黑的影子落入了鳴人的視野裏。回憶的影像逐漸褪去了,只剩下依然如是的黑夜。在場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回應。今夜的木葉村依舊被繁星與燈光填滿了,可他的心卻依然空空如也。
于是,他抹去眼淚,挺起胸膛,回答道:“其實,佐助就是擊退佩恩、拯救木葉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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