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朱漣8
朱漣8
聽聞要軍法處置,早有士兵圍成一圈,四處張望,不住地交頭接耳。
朱漣在人群中看着,只見那犯軍法的士兵,雙手捆至身後,被壓在木凳上,頭顱伸在凳外。
另一行刑人模樣的士兵站立在一旁,手持長刀,刀尖垂向地面。
似乎常有此事,一套流程熟練,一應器具俱全,周圍人都看慣了的,行刑人與看客一齊望向沈将軍,只待一聲令下,長刀便要斬落犯者頭顱。
朱漣站在旁邊,也看向沈嘉樹,似乎不解:真的要殺人?
即便是被告知軍令如此,朱漣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想到,情感上接受不了馬上會有一個活生生的罪犯死在她面前。
誰知沈嘉樹沒有下令,而是往前走,一直走到行刑人身邊,接過長刀刀柄。
只見沈嘉樹揚起手臂,将長刀刀尖指向天空,雙眼則盯着犯人露出的脖頸不放。
整個過程用時很快,沈嘉樹神色不變,握刀的手如切菜般自在。
周圍人群開始起哄,伴随着群情激奮,頓時爆發出一聲接着一聲的“将軍威武。”
朱漣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這是要親自動手行刑?
不。
即便是人們最愛的圍觀活動,菜市口邊上的死刑監斬,朱漣也從未近距離觀摩過。
眼看那長刀将要落在犯人脖頸上,周圍一片肅靜,連抽氣聲都不聞,靜得幾乎可以聽見一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似乎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将要發生,然後朱漣趕緊閉上雙眼。
不多時,耳邊傳來一陣清晰得無法否認的聲音,骨頭被砍斷的聲音,一陣液體飛濺的聲音,還有球狀物滾落的聲音。
怎麽會有球狀物滾落的聲音,只能是身首分離的頭顱。
可怕。
心頭戰栗,近距離接近死神的恐懼,死亡令所有人心生慶幸:死的那個人不是我。
先前朱漣還疑惑,不知道沈嘉樹帶領的軍隊是奸淫擄掠型的還是軍令如山的。
觀刑以後,朱漣知道,沈嘉樹的軍隊,是那種令行禁止,軍令如山的軍隊。
軍令如山并不是一句空話,想要形成更為緊湊的凝聚力,必須做到的有兩點,其一是賞罰分明。
另一點是令行禁止,想要起到威懾作用,嚴肅軍令,對于犯規的士兵,公開處刑,公開監斬,都是為殺一儆百的效果。
沈嘉樹選擇親自行刑,未必沒有增加威懾效果的考量在。
只是軍令是一回事,執行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然怎麽會有劊子手這一職業。
不是所有的将軍,都能親自動刀,砍下一個活人的腦袋。
即便這個活人是罪犯,犯下必死之罪,砍人腦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漣睜開眼睛,只見沈嘉樹彎腰将血淋淋的頭顱拾起來交給士兵,吩咐道:“大門口挂着。”
面前一片血紅,血液流淌在地上,四濺在板凳上,旗杆上以及懸挂的織物上。
空氣中傳來一陣腥氣,人血特有的氣味,充盈在鼻尖。
無頭屍身無力地半匍匐在地,一半仍舊滞留在處刑凳上。
脖頸處露出被斬斷的頸骨,頸骨斷裂面還能看出裂紋,周圍細碎碎骨,血液四濺,四處都血淋淋的。
空氣中的氣味複雜難聞,似乎是由幾種強烈的氣味糅合在一處,形成新的更難聞的氣味。
屍身後頭汁液滴落,衣物濕潤,地面積液,腥臭淡黃,一片狼藉。
處刑現場怎一個血腥凄慘狼狽了得?
朱漣從未想過死人是這樣一副模樣,而圍觀的人群因恐懼興奮得口喘粗氣,臉冒紅光。
“将軍威武。”一陣又一陣地此起彼伏,壓倒對死亡的恐懼和對軍規的戒嚴,士兵們注意到的是來自統帥言出必行的英武氣質,士氣得到極大的振奮。
多麽不合常理和可怕的狂熱,得到這樣狂熱的人,能做成任何事。
士兵得令将頭顱拿紅繩子捆住頭發,懸挂在軍營門口木梁上,來往行人一眼就能看到,以示這就是觸犯軍法的下場。
挂在木梁上的頭顱還新鮮得很,正在一滴一滴地滴血。
不止朱漣,一大群人注視着,不一會兒,木梁下的地面淅淅瀝瀝地被染紅,血水順着高低不平的地面緩慢流動,形成一窪血池。
血液一邊流動,一邊凝結,凝結的速度很快,不多時成為黏狀液體,連帶着血池也粘稠凝結住,變成一團難以形容之物。
盯着血液看的太久,從流動的血水到凝結的血痂,朱漣眼中一片血紅,漸漸地頭腦昏沉。
再加上血液特有的氣味幾乎是撲面而來,朱漣倒吸一口氣,突然感到胃子翻湧攪動,咕咕冒泡,早晨吃下的食物馬上就要從胃子裏經過食道湧出。
不好,朱漣來不及拿出手帕,只得用衣袖掩住,來不及顧到是否會撞到人,往旁邊跑幾步,到人少所在,一處旗杆旁邊,彎下腰,哇地一聲,對着旗杆吐出來。
雖然王府內血雨腥風,不過都是後院女人家的小氣手段,什麽下毒栽贓,巫術謾罵,光死人不見血。
即便是埋在水池底下做花肥的那一次,朱漣也沒有親眼見過屍體。
王府下人處理屍體的速度很快,等朱漣知道消息以後再去看,連中毒的屍體也沒有見着。
是以今天是朱漣第一次見到血肉模糊,身首分離,血濺三尺的慘狀。
不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收到的沖擊,而是死得這麽慘,這麽地沒有尊嚴。
雖然在觀刑之前,朱漣認為對于奸辱民女的犯人再怎麽懲罰也不為過,包括處死;可是她畢竟之前從來也沒有見過砍頭。
再吐,連黃膽水都吐出來,直到把今天一天以來胃子裏面所有的食物都吐出來,吐到無可吐的地步,才感覺好些,拿衣袖擦擦嘴角。
朱漣直起身子,用手支撐在旗杆上,再沒有那種惡心嘔吐的感覺,除嘴裏一股子怪味以外,整個人都松快起來,增添幾分力氣。
擡頭一看,沈嘉樹還站在原地不動,和所有人一樣眼裏在看懸挂在大門口木梁上的頭顱,估摸着震懾士兵使其不再違反軍規的效果。
沈嘉樹用過的長刀在滴血,伸手抓過的頭顱也帶着血,于是手掌上不可避免地沾上幾滴鮮血,正在毫不在意地拿甲胄下的內衫拭手。
不拘禮節的自在灑脫,帶着一股子來自骨子裏風流寫意的意味,在朱漣眼中和清談臧否天下的君子不分上下。
除面對死人的恐懼之外,朱漣心中還有一種正義伸張的感覺,凝聚在沈嘉樹身上。
軍營暫且不論,朱漣只知道在京城民間,□□是不會判決死刑的,我朝對受辱女子的安撫太少,對犯□□之罪的男子刑罰太輕,頂多在牢裏面關幾年,過幾年出去,又增加新的受害者。
而被辱的女子身體上、心上的痛楚,社會的議論,朋友的評價,一層又一層的傷害蓋在女子身上,刑部的法官在判案時是不會理會的。
是以這是一個女子容易流淚,得不到平等的正義的社會。
而沈嘉樹主導軍營的小團體則不同,沈嘉樹是朱漣見過的唯一一個給□□者判死刑,公開處刑,立刻處刑,甚至親自處刑的人。
受傷的商家女子乃至家人,對死刑的及時處刑感到慰藉,會對沈嘉樹感激涕零,認為沈将軍給她們以正義。
這才是上位者應當做的,朱漣在王府呆得太久,只覺震驚萬分,內心感受陳雜,卻又分別不清。
沈嘉樹的臉上不可避免地濺上血痕,拿士兵遞上的帕子随便擦擦,一張英俊非凡的臉頰添幾分魅色。
擦完以後一把将帕子摔在案幾上,大跨步徑自回營,走路時帶風,而風帶着絲絲血氣。
朱漣怔怔的,不禁心想:到底需要什麽樣的心理素質,遭遇過什麽樣的事情,才能做到親手斬下頭顱而面色不變。
分明尋常人這個時候連刀都握不穩,更別說一刀砍斷頸骨,無需再加一刀。
一刀砍斷頸骨需要的是力度專注與決心,其中最難的是決心。
只有老成的劊子手才能做到,甚至剛入行的都做不到,非職業劊子手能做到的都是狠人。
血氣帶來的勇敢,死亡帶來的正義,朱漣凝視着沈嘉樹的面容一時轉不開眼,只覺得心裏嘭嘭直跳。
回想起來軍營前在王府時胡珠和她說的話,朱漣在此刻才開始贊同胡珠:說得對,沈将軍好吓人。
沈将軍從各方面來看都不是尋常人,朱漣十幾歲時見過一面的少年不是眼前這個能夠一刀砍斷頭顱的人,是沙場上的刀山火海造就如今的沈将軍。
周圍的人開始收拾殘局,朱漣還愣在原處,突然意識到一點,她也許對沈将軍的認識有個誤區。
重逢以後第一次見面,沈将軍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朱漣以為沈将軍是仁将,顧惜無辜之人的性命。
但是今天,朱漣親眼看到沈将軍殺人時眼睛都不眨一下,視人命如草芥。
這樣兇惡之人,怎麽會在女子自盡時不顧自己受傷也要奪過匕首?
朱漣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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