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朱漣17
朱漣17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朱漣雖然認不出來真情,但是寵溺還是分辨得出的。
藍天白雲與微風過耳,馬兒在一旁噘噘大嚼,不管人心如何攪動。
待馬兒吃完草,甩甩尾巴,也休息夠,兩人再牽着馬去溪流邊飲水。
除馬蹄聲與腳步聲外,靜悄悄的,人心在胸腔裏跳動的聲音半點兒也聽不到,走動時一切如常,似乎半刻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知道沈将軍是如何與他人相處的,若是想解悶,還是伶牙俐齒的惹人發笑。
而朱漣一向沉悶,這一路,分明一個字也沒有說。
也許沈将軍是想獨處,所以才特意挑一個抹嘴的葫蘆。
若是想趁着無人,幕天席地幹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在見到沈将軍之前,朱漣或許會擔憂幾分,見到沈将軍之後,朱漣沒這樣的擔憂。
沈将軍看起來幹不出下三濫的事情。
馬兒在溪邊喝水,溪水清澈見底,池底沉着間或兩顆潔白石子,水下的石子在光線折射下扭曲成龐大形狀,還有一尾魚似有似無地在水中穿梭。
沈嘉樹閑來無事,來到大樹底下,随手扳斷一枝樹枝,拿佩刀削尖,舉在肩上,半蹲在池水邊。
看起來是要紮魚的樣子,朱漣好奇地在旁邊看。
不多時,沈嘉樹猛地往水中投擲樹枝,力氣之大,響起一陣破空聲,一時水花四濺,池面泛起漣漪,池水渾濁翻滾。
就連馬兒也吓一跳,往投擲人方向連續打兩個響鼻。
殃及池魚,朱漣忙着拿衣袖擦拭濺在衣裙上的水花,大片大片的團漬使得石榴裙上的緋紅色花朵變成深紅色。
沈嘉樹把插在水中的樹杈拔出來一看,光禿禿的,一片魚鱗也沒有沾到。
沒中。
敢情鬧這麽大動靜,驚動馬兒,甚至連朱漣的衣裙都濺濕,卻沒有成果,教小魚跑了。
朱漣以為沈将軍會沮喪,或者挂不住面子。
誰知沈嘉樹把光禿禿的樹杈一扔,大咧咧地盤腿坐下,以手撐地,随意地從手旁拔兩根青草,看也不看就往嘴裏嚼,發出汁液蹦出的聲音。
意态自由,姿态灑脫,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把剛才叉魚的失敗放在心裏,也不尴尬。
讓太容易在意成敗得失,太容易自我感覺尴尬的朱漣看着好生羨慕。
沒嚼兩下,沈嘉樹“啪”地一聲将草根吐出,說道:“不錯不錯,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我死也值了。”
沈嘉樹話裏話外透露着死氣與不惜命,朱漣是不贊同的,她雖過得甚是苦楚,可是卻知道這個世界是很好的,別的人可以過得幸福,于是說道:“将軍正值壯年。”
沈嘉樹的年紀與王爺相仿,王爺至今仍是太後的小寶貝、心頭肉,沈嘉樹卻已經到可以死而無憾的年紀嗎?
人與人之間的區別,真的有如天塹。
見到朱漣臉色帶着不贊成,沈嘉樹只是笑笑:“我手底下去世的将士大多還不到二十歲,在軍營裏能活到我這個歲數,是賺的。”
畢竟,隔行如隔山。每一個環境不同,能活的壽數也不同,朱漣也許沒有見過享年平均在二十歲的人群。
拉壯丁時,如撈沙一般唯恐不盡,連個頭不到人高的童子也拉進來,到上沙場時卻嫌棄少年個頭不夠,握不住長櫻槍,死傷慘重。
朱漣皺眉,不能理解,雖然她有時候很喪,因為女人命苦,活在世上經常會感到絕望,有時候恨不得死掉。
但是男人是不一樣的,男人能在外頭闖蕩,自有一番天地,不會輕易輕生。
也許是在沙場,見過多鮮血。
鮮血和屍首,會模糊生與死的界限,甚至認為生與死之間沒有區別。
而每一次從刀山火海爬出來,都像掉一層皮,次數多,越到後面,掉的不是皮,而是血肉。
運氣使然,每一次都活下來的幸運有時候并不是幸運,反而是一種詛咒,同期喪命,自己獨活內心會産生無限自責。
同時自責會要人命。
朱漣看着沈嘉樹眉目中與後院争鬥的疲憊不同,是另一種因見血太多而産生的疲憊。
看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區別,比天與地之間的區別還要大,朱漣提着裙子晾幹,怔怔地想。
騎一上午的馬,和平日裏平躺消耗不同,朱漣又不是身強體健之人,已然疲累,只覺得渾身都痛,想回去躺着,但是不能掃将軍的興致。
生死由他人,喜樂由他人,朱漣已經養成不掃他人興的習慣。
朱漣知道,以沈嘉樹的精力,才跑半天的馬,一定是還未盡興的。
待馬兒喝夠水,正無聊地甩尾巴,把骢毛上沾的水甩至空中,兩人歇腳也已足夠,于是紛紛翻身上馬,朱漣覺得渾身都痛,忍不住嘆口氣。
沈嘉樹騎着馬,牽引辔頭,繞着朱漣打圈,左右上下仔細瞧着,看到朱漣臉上的疲憊如此明顯,根本遮掩不住,最後說道:“王妃累了就說,那就回去。”
說罷調轉馬頭,往回跑。
身體累了,受不住,想回去歇着,為什麽不說,真當沈将軍是老虎,會吃人不成?
一個一貫過得好的人,會保持戰戰兢兢的狀态,連身體疲憊也不敢說,随時看人眼色嗎?不,不會。過得好的人,只顧自己痛快,才不管別人怎麽想。
一個女人,即便少女時因家境貧寒,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養成看人臉色的習慣;到出嫁,在夫婿家如自己家一樣,悠閑自在,只有別人看她臉色,沒有她看別人臉色的份。
出身貧寒的少女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出嫁前的世家貴女與出嫁後的王妃,斷沒有看別人臉色過活的理。
朱漣在王府究竟過着什麽樣的日子,沈嘉樹在馬上飛馳,心中存疑。
回程的路上總是飛快,不比來時不知道目的地在何處,覺得路途遙遠。
朱漣牽着馬繩慢慢地走,腦子卻在思索別的事情。
我朝女子嫁為人婦,地位如何,全靠夫婿撐着,夫婿是貴人,連帶着婦人也地位尊貴;若是夫婿是賤籍,連帶着婦人也輕賤。
被送上門來的端王妃,在沈将軍面前,享受不的到內命婦的待遇,王爺做事,豈不叫人輕賤?
那麽,怎樣才能在沈将軍面前挺直腰板,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朱漣茫然思索,卻毫無頭緒,就連身邊的春景,看在眼中,也了無趣味。
時間過得飛快,樹林草叢從身邊飛過,沒跑多久,終于與大部隊彙合。
眼看着大部人馬在前方不遠處,沈将軍出門打獵,身邊沒有不跟着人的理,眼見胡珠在一群侍衛們中間翹首以盼。
再走得近一些,就近得能聽見說話的聲音,趁着離人群還有一段距離,朱漣突然向沈嘉樹說道:“我夫君品節高尚,人品貴重。”
尊嚴是這樣一種東西,在夫妻本為一體的規矩下,即便是婚內受什麽委屈,新婦都不會在人前落淚,也不會輕易說夫婿一句不好,生恐叫人輕賤了去。
那些開口訴苦的,即便說的是實情,反而讓人輕賤。
世情是不是很怪,層層疊疊,像一張包裹嚴密的網,沒有給苦命人留下訴說與表達的餘地。
沈嘉樹看了朱漣好久,似乎在分辨朱漣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若說是反話,有什麽說的必要。
若說是正面意思,可是任誰也不能承認端王品行高貴,獻妻的不是求上進的無恥,就是弱得不堪為人。
不然就是視世間所有女子為玩意兒,不是可以得到尊敬的對象,即便是普通人也幹不出來獻妻的勾當。
可惜這些太難聽,沈嘉樹一一咽下去,反而挑能接受的回答道:“邊關的将士們守城,餓得只能吃草根度日;端王錦衣玉食,身着绫羅綢緞,卻連将士們的口糧也不放過。無論如何,跑不脫一個無恥。”
字字屬實,雖然字字都在打臉,打王爺的臉,身為王爺的正妻,朱漣無地自容。
可是偏偏是朱漣首先起頭,挑起這個不如意的話題,如今哽住,半天也反駁不了一個字。
沈嘉樹見朱漣沒有什麽要說的,于是不再停留,揚鞭喝馬,嗖地一聲,跑在前頭,迎向大部分人群。
一群人彙合,走得更快,只是朱漣再也沒有找到機會和沈将軍單獨說話。
不多時回到軍營,軍師在軍營門口門梁下等着,邊等邊不住跺腳,可見是有什麽急事。
一見到沈将軍,連忙往前跑,攀在馬頭旁邊,對沈将軍急着說道:“丞相來了。”
丞相是朝廷的中樞,等閑是不會出現在不要緊的地方,沈将軍雖然位高權重,軍營人數不過萬,不在中樞需要露面的範圍之內,除非是有什麽別的情況。
看來沈嘉樹也知道此事的不尋常,翻身下馬,跟着軍師,急急忙忙地消失在營帳間。
稱得上飛快,從下馬到消失,花費時間不到一刻鐘。
沈将軍一走,衆人如鳥獸散,各自去幹各自的活計,不多時,朱漣身邊已經沒剩下多少人。
朱漣站立,漠然不動,往沈将軍匆忙遠去方向看會兒,心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是發生什麽血雨腥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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