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

第 66 章

第二天,早上八點。

“首先,明确一下行動綱領。我們的首要目标,是調查‘獸神的祝福’。”

謝涯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塊黑板,在旅館一本正經地用筆指着道:“目前的想法是,1.主動搜集情報,但是可能被警惕拒絕,甚至打草驚蛇;2.僞裝後搜集情報,但是難度較高,而且容易被警衛人員盯上;3.守株待兔,不動聲色地打探消息,但是這需要運氣。”

“其次的支線任務,宣言‘科技’,暫且擱置,尋求機會。我已經把東西都轉移到空間戒指裏,這樣就算系統出了什麽問題,也不至于出現東西拿不出來的窘境。”謝涯敲敲黑板,他腦子裏的系統适時地發出了一聲哔,表示自己接受。

“最後,突發任務,尋找‘暗中的視線’的來源,弄清楚他想要做什麽,看看是否能夠加以利用。”

“以上便是我想說的。”

喬伊斯意思意思給他鼓了鼓掌:“我猜,你還有一點沒說:我們分開行動,我負責僞裝探查,你負責直拳出擊。”

謝涯幹笑一下:“還是喬伊懂我。”

畢竟作為惡魔,被獸人們提防是正常的,而謝涯作為獻上了珍寶的商人,又是沒有魔法波動的無害人類,給獸人們帶來的危機感也自然沒那麽高。

二人很快就商量出了這樣的方案,由謝涯提供魅惑術,幫助喬伊斯變化形貌,接着二人分開行動,通過販賣物品套取情報。這樣一來,就算是被官方找上門來了,也可以說是為了更好的銷售商品。

于是,随着謝涯默念完咒語,喬伊斯在他眼中逐漸變成了一個紅發紅眸,耳邊生着豔麗深紅色羽毛的獸人,魔角和背後的惡魔尾收起,讓他平添某種乖巧溫順,謝涯被自己這個想法惡了一下。

喬伊斯看自己一眼:“為什麽是雀族?”

“紅色的動物,我就能想到狐貍和鳥類,浣熊松鼠之類的很少有紅這麽徹底的,不好僞裝。至于狐貍,耳朵會随情緒搖動,在魅惑術實施上有點困難……”

喬伊斯笑了一聲:“行吧。雀族也挺好——”

“記得給我準備鳥籠哦。”他對謝涯挑挑眉,接着推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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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涯對他不知從何開始就時不時口嗨一下的行為無語了,也不在意,微微轉動了下手指上的銀色戒指,拿出一個掩人耳目的大包袱背着,也推開門下樓去。

旅館的規模挺小,門可羅雀,很是冷清。謝涯在房間裏用過自帶的早餐了,便也沒拖延,觀察了一陣沒察覺到那窺視的視線,便跨過門檻離開。

門外是集市區。高大的樹木間,深紅色不明木材搭建成結構簡單的屋舍,從屋門延伸出石子鋪就的道路,獸人們在此穿梭着。他們的衣着風格較為統一,都是粗糙的較少布料加上各種獸牙獸骨相關的裝飾,有肌肉虬結背着弓箭的大漢,也有臉上用紅顏料畫着祭祀紋路的女人,挎着、舉着或是頂着竹編的籃子,用大嗓門吆喝招呼着,汗味體味和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種相當奇妙的喧嚣感。

有別于現代文明的景象,但卻洋溢着相當平和安定的氛圍。行路之人臉上的表情各異,但精神都不錯,也沒見有過瘦或是衣衫褴褛者。也許是溫暖潮濕的土地,給予了他們衣食無憂的生活。

謝涯這樣想着,背着自己的大包袱,走近某一對年輕的夫婦。那兩人正在低頭說着話,表情放松。然而等謝涯接近,準備開口推薦商品順便搭話時,就見他們原本開心随意的表情一秒就垮了下來。

那位犬族丈夫護住自己的妻子:“人類?”

謝涯頓了一下:“您好,先生,我是一位行商——”

“去去去,我們不需要這些沒用的東西!”男人像擺脫什麽髒東西一般揮手。

第一次推銷就碰壁了啊。

找到了些許大學時期做兼職的憋屈感,謝涯并不氣餒,再接再厲。然而被他搭讪的獸人們依舊保有強大的警惕和敵意,擺手離開或是直接拒絕者大有人在,而更有甚者,直言不諱:“離我遠點,你這外來人!臨近大祭祀,我可不想被守衛隊盯上!”

謝涯愣了愣:“我在入城時便已經取得了行商同意……”

“你懂什麽,那是王的仁慈!但是他的仁慈是有限度的!”那位獸人略帶憤憤地看了他一眼,就避之不及地跑遠了。

而謝涯摸摸下巴,陷入沉思:就算是敵視外來者,這樣的行為也過激了……比起厭惡,更像是害怕一樣。

害怕什麽?政治麽?如果真的是政策原因讓他們不希望和外來者沾上關系,那麽,這種政策的目的是為了愚民,還是單純的喜好?

他不再強求,收起包袱,轉而向人少的地方走去,在某家賣香料雜貨的商店停下。他看了眼門口挂着的獸骨風鈴和木制彎刀、面具,推門而入。裏面不出所料的冷清,一個中年的雀族女人在櫃臺後打瞌睡,黑發幹枯毛躁,白色的羽毛略微淩亂的從耳邊生出。聽到門口風鈴的動靜,她擡起頭,露出有些渾濁的雙目,和顯得些許刻薄蒼白的臉。

她帶着點審視地看了一眼謝涯,然後毫無興趣地低下頭,沒說一句話,态度并不熱情。

謝涯先是在這件雜貨鋪裏看了一圈,大多是一些日用品和香料,很多他沒見過,大概是獸人王庭特産。他拿了一種褐色的果實,聞了聞,走上櫃臺:“女士,這種香料叫什麽?”

雀族女人興致缺缺地看了一眼:“拉卡拉。煲湯用的。”

“不知道這種香料的産量如何?我想大量購買一些。”獸人語的敬辭較少,謝涯只能用溫和的語氣表達自己的禮貌和善意。

“……你需要的話,明天運過來。”雀族女人說完就又把頭低了下去。

“那就拜托了,這種香料我聞所未聞,應該能在外面賣個好價錢……”謝涯開始扯閑話,“說起來,王庭裏這種特殊的植物很多呢,不愧是‘神賜福之地’。您這裏還有其他特殊的東西嗎?比如種子之類的。我想了解一番。”

“……你要把這些拿出去賣?”雀族女人語氣突然變得古怪。

謝涯眨眨眼:“呃,怎麽了麽?我是一位商人……”

雀族女人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幹制品可以,種子之類的就算了。活不下來的。”

謝涯恰當的表達自己的疑問:“活不下來?”

“有些東西只有獸人王庭裏才能長。”雀族女人言簡意赅。

“是因為‘祝福’的存在麽?”謝涯問。

而雀族女人擡頭看他,突然的,她那蒼白的臉上扯出個僵硬的笑,細密的皺紋爬滿眼角,顯得有點無端滲人:“所以,你其實是想來買情報的吧,商人。”

“……您多慮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雀族女人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些:“要買,也不是不行——所以,你能付出什麽報酬呢?”

“……您需要什麽?”

“你是外鄉人對吧。我們來一筆公平的交易——你跟我說說王庭之外的事情,而我告訴你高牆之內的,”她撐起下巴,笑得僵硬滲人,“怎麽樣?滿足我們彼此的好奇心。”

“這正是我希望的。”謝涯很快答道。

“我從小在這裏長大,王庭的一切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你想知道哪些,”雀族女人幽幽地道,“如果你要問‘賜福之地’的話,我可以确切的告訴你,這名頭雖然一直都存在,但是真正變成現實,還是在一百四十年前。”

“雖然說,獸人的年齡和其他種族一樣是兩百年,但是在王庭,能活那麽長的還真不多。畢竟這麽落後的醫療,還有那位暴君的統治……”她的笑容變得諷刺了些,“你明白麽?那位崇高的‘獅子王’,什麽歌頌的永恒的太陽,全都是他媽放狗屁,他就是個……”

雀族女人把那句話吞進喉嚨。

謝涯若有所思。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他并不得民心麽?”

“哈,”女人發出短暫的嗤笑,渾濁的眼球轉了轉,“什麽得不得民心?他是太陽,這就夠了。無論是□□還是熾熱的極刑,都得受着,畢竟他是王,畢竟他的的确确給王庭帶來了光明——”

“一百四十年前,就是他取悅了神,讓‘祝福’降下的。”

謝涯一聽這個就來了精神,畢竟他的目的正是弄清楚這個“祝福”:“具體是怎樣的過程?”

“誰知道?畢竟那時候的他,還是個無人問津的落魄遺孤,除了流着點金獅的血脈,就一無是處。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畢竟一百四十年前這裏可不好過。冰災和旱澇,莊稼顆粒無收,各個部落打得你死我活,餓死的人不計其數,”雀族女人一臉冷漠,“而他又是怎麽在一堆追殺裏活下來的,還莫名其妙得到了神的賜福——呵,反正無論如何,他成功了,于是王庭有了太陽。”

“他直接讓整個王庭的氣候發生了改變,濕潤、溫暖,稠密郁蔥的叢林拔地而起,深紅色的樹幹神秘而堅硬——你能想象麽?那是神跡。快餓死的莽夫們于是感恩戴德,簇擁着将他捧上王座。他一開始還的确是個不錯的王的,只是如今,哈,完全被權力腐蝕殆盡,成為了享樂的奴隸,就像他以前曾經口口聲聲說要肅清的那樣!”

雀族女人說到這個明顯激動了起來,語速變快,謝涯勉強跟上,抓住一個點:“所以,如今這些建房子的深紅色木材,都是來自神的饋贈?”

“……對,”雀族女人的胸膛起伏幾下,克制住自己之前略顯失控的情緒:“很多植物都只有在王庭裏才能生長。就包括這種深紅色的神木,還有你手中那種香料,等等。一離開王庭,它們就會迅速的失去生命力而枯萎。”

這位獅子王是有了什麽奇遇麽?看來,要尋找這個“祝福”相關的線索,得從他身上入手了。謝涯想。

“而您做了一個‘離開王庭’的假設,”他抓住這個點,“所以,您是曾經離開過,并實驗過的對麽?”

雀族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他:“這就不得不涉及我想問你的了。”

“這位商人,我問你,除了加爾沃夫之外,離獸人王庭最近的塔在哪裏?”

“或者,你是從哪來的,”她收起了笑容,顯得有些刻薄冷酷,“既然能來到這裏,那麽告訴我,該怎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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