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第 67 章

“……您想離開這裏？”

“這就與你無關了。”雀族女人道，她渾濁的眼睛盯着謝涯，“如何？我的消息已經賣給你，你理應償還我的報酬。”

而謝涯沉默了一會兒。

收到腦中系統的消息後，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才道：“最近的塔是加爾沃夫。如果您要排除這個選項，那麽只有西邊的阿菲迦塔。那裏距離這裏有一個半月的路程，經過一片危險的流沙區域，還有充斥毒氣的間歇泉。”

“你來自那裏？”雀族女人問道。

謝涯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我來自遺失之地的那一邊。”

“別開玩笑了，”她嗤笑一聲，“像你這樣羸弱的人類，怎麽做到跨越那片恐怖的災厄之地？”

謝涯沒話說了，他還沒想好怎麽接話，就聽雀族女人語速很快地接着道：“所以，你怎麽做到的？或者說——如果你做得到，聘請你需要怎樣的報酬？”

謝涯愣了愣。

“……您想要離開這裏？”他再次問了一遍。

“不是我，”雀族女人含糊地道，“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您能讓我見到那位獅子王，或者給予我更多關于‘祝福’的情報，我便可以考慮答應您的要求。”謝涯直白道。

雀族女人盯着他。

她慢騰騰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音：“真話？”

謝涯點頭，然後，就見女人從櫃子底下拿出一張白紙。她咬破指尖，在上面書寫獸人文，巫術的氣息微微外洩，詭谲中帶着奇異的讓人安寧的味道。她飛快地完成，然後扔給謝涯，謝涯接過一看，那俨然是一份契約，見證着他們之間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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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神在上，薩裏莎·普拉紮和（空白）将允諾完成這次契約，違者将處以萬蠍吞噬的詛咒和酷刑。”

“填上你的名字。”叫做薩裏莎的雀族女人死死地盯着他。

謝涯頓了頓。

“在簽訂協議之前，還是要先互相坦白比較好吧？”他說。

薩裏莎的聲音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祝福’的事情，你只可能去找那位暴君……如果那是一種概念性的東西，他會知道，如果是一件物品，也只可能在王殿中。而你要面見王——這不可能。他那樣膽小謹慎，自然深居王殿。”

“唯一的辦法，是通過下一次的大祭祀——那時候會選擇一批少女送入王殿的祭壇，進行活祭，取悅獸神。你扮作祭品的樣貌，就能見到他。”

謝涯：……什麽女裝副本？！

他沉默一會兒：“我必須慎重考慮。”

“你找不到其他任何方法。”薩裏莎斬釘截鐵地說。

“這樣吧，明天早上，我再給你答複。”謝涯最終道。

薩裏莎嘶啞的嗤笑一聲：“大祭祀将在七天後開啓，你最好來得及！”

謝涯自然不會被這點壓力影響。

大不了，他還可以召喚阿加雷斯，進行一個強闖王殿……但是這樣過于打草驚蛇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使用這種方法。

他朝薩裏莎點點頭，接着，轉身離開小店。雀族女人的目光一直釘在他身上，略有些滲人，直到謝涯關上門，才将那幾乎是執念的目光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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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謝涯與喬伊斯在旅館重聚。

桌上擺着簡單的面包和烤肉，兩杯由王庭特有水果榨汁、調配各種香料的飲料泛着半綠的光澤，讓人有點望而生畏。然而鼓起勇氣喝下第一口時，那種奇妙的清涼滋味卻能很輕易地俘獲飲者的芳心。謝涯感嘆着地區特色，放下杯子，然後，望向對面卸下了僞裝的血魔。

“我先說吧，”喬伊斯很自覺，他微微解開自己紮起的紅發，顯得随意了幾分，“這裏的人對獸神的信仰非常牢固。他們的确堅信那位神至今存在，并不時地降下神谕，庇護世人。所以祭祀活動和戰争都是取悅祂的方式，而只有最美麗純淨的少女才能成為活祭品的候選人。”

謝涯嗆了一下。

喬伊斯瞥了他一眼，繼續道：“此外，獸人王庭的最高統治者是獸王，其下是三祭司，這三位祭司僅從狐族、雀族和蛇族中選出，因為他們具有較高的魔法天賦，或者說巫術傳承。這三個種族曾經對立，但在一百多年前的某場戰争後，被‘王’盡收于麾下，如今雖然隔閡和暗地裏的較量偏見依舊存在，但表面上都為那位‘獅子王’效力着。”

“而七天後的‘大祭祀’是獸人王庭重要的節日之一，三年一度。三族将選出自己族內最美麗的少女，讓她們穿戴特定的祭袍，作為‘獸神的新娘’，和自己的九位随從一起，前往王殿中的祭壇。”

“之後會經歷什麽，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七天後，她們的血将會被祭司端出，然後便是在中心祭場舉行的‘饋贈之宴’。”喬伊斯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情。

這和謝涯在這一天內打聽到的差不多，更為詳細些，也更令人毛骨悚然。謝涯皺起眉：“他們對此的态度是怎樣的？”

“……他們感激。‘這是神明的饋贈——只有流血，才能獲得憐愛。’”喬伊斯似乎感到惡心，閉上眼呼了一口氣。

謝涯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了。雖然說這既然是獸人們自己的文化，就算野蠻血腥，也沒必要擺着文明人的架勢前去阻止……前提是，那些女孩自願。他沉思着，将之前和薩裏莎的對話告訴給了喬伊斯，果不其然換來了他愈發古怪的視線。

“……其實，忽略尊嚴問題，假扮祭品潛入……的确是個好辦法。”喬伊斯沉默了很久，才語氣詭異地道。

謝涯沒有接話。因為他心裏也是這麽覺得的。

他和喬伊斯面面相觑，最終敲定：“我明天去給那個雀族女人答複……如果可以的話，我去接觸一下那位即将作為祭品的女孩。我需要知道她、還有她們對此是怎麽想的。”

“要是你實在不願意女裝，就讓我來吧。”喬伊斯語氣平淡的說，接收到謝涯驚異震撼的目光，挑挑眉：“怎麽，給我們親愛的神明大人一點小特權而已，可別想多了。”

“……”喬伊斯，你真的，我哭死！謝涯感動。

“至于那個視線，我沒有收獲，”喬伊斯繼續他的彙報，似乎有點岔開話題的嫌疑，“而‘科技’的引入——實話實說，我覺得不可能。”

謝涯贊同地點點頭：“獸人王庭已經是穩定的自給自足封閉環境了，生産力和生産關系相互配合，無論哪一方都沒有突破的需要和契機，也就無需更多技術的介入……除非權力中心和信仰全部換一遍，進行某種革新。但是，據我來看，那位‘獅子王’的地位相當牢固，畢竟他掌握了王權和神權，擁趸和實力一樣不缺……人們已經習慣擁護這位太陽一般的王者。”

“不過反過來想，想要這裏變化也很簡單。假借神谕，或者是将那位王取而代之，也許能達到初步的效果。以上層建築的變化反過來影響底層構建，在矛盾的運作中促進發展……”謝涯分析道。

然後他就看到已經變成蚊香眼的喬伊斯。

“收回前言，你還是蠻适合當個政客的。”血魔直言道。

謝涯無奈地閉了嘴。

“我們還是好好考慮下女裝的可能性吧。還有，見到了那位王之後，做些什麽，也是需要讨論的議題……”

“我讨厭開會。”喬伊斯小聲抱怨。

日落的晚飯時節，旅館的一樓傳來些許喧嚣的動靜，人們互相交談笑鬧，聲音和食物的香氣一同往上飄，與任何一個滿是人間煙火的城市并無不同。而房間內，略顯昏黃的燭光下，二人共處一室，互相懷着同樣的願望，低語商讨。

也許就是有着這樣簡單生活的可能性，人們才這樣向往庇護的安寧之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