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章

第 93 章

地獄。

在收拾完屋外仿佛世界大戰後的殘局後，謝涯回到屋內，向獸人王庭的朵娜投射了注視，下達了神谕，讓格魯帕與他聯系。出乎意料，他很快就收到了來自地面柯林的祈禱，仿佛這兩個人在一處一樣……當然，這個可能性不大，應該是系統跑了個腿。

他回到神國，靈魂短暫出竅，向地面祈禱的信徒投射注視。在模糊中，褐發綠眼的矮人祈禱着，還嘀咕着一些不那麽禮貌的話：“我就說吧，姓謝的不是什麽神使，就是神本人啊……”

謝涯咳了一聲。

于是柯林就擡起頭。他感受到了神明的注視，撇撇嘴：“下午好，謝城主。我已經和格魯帕人聯系，他們對這試圖複活的行為非常憤怒，認為是對死者的一種亵渎……”

意料之中。謝涯倒是意外另一個點：“你怎麽這麽快就得到了他們的答複？”他看到的祈禱畫面背景模糊，但絕對不是科技發達的地區，理應沒架設局域網。

“啊這個啊，我要系統給我發了短信。”柯林随口道。

謝涯：……？？？

正在偷聽的系統：！！！

“……我們說的系統，是同一個嗎？”他試探着問。

“或者說還有別的系統？我覺得這家夥應該認識你，畢竟就是它發任務讓我通知芙蕾雅，告知你的去向的。”柯林說。謝涯總算是知道了系統之前說的“通知到位”是怎麽實現的，感情這家夥又找了個新宿主。怎麽莫名有種ntr的感覺……呸呸呸這什麽比喻，同是天涯打工人罷了。

于是他問：“系統給你都頒布了什麽任務？”

“亂七八糟的，”柯林直言不諱，“什麽發通知，跑腿，通網線，開坦克……”

謝涯：別的我都懂，開坦克是什麽情況？？？

系統聽急了，冒出來：【你別污蔑統，統讓你幹的都是發展[科技]信仰的必要之舉！】

“發展[科技]和我有什麽關系？”柯林莫名其妙。

系統支支吾吾：【你，你是[科技]的眷屬啊！】

“哈？”

【……喂，你不會不答應吧！】

謝涯聽他們的對話，想要扶額嘆息。

“那麽，”他把話題扯回來，“格魯帕的那些人……的身體，怎麽處理？”

柯林這次倒是回得很快：“燒了吧。骨灰帶回來也行，或者就埋在那裏，也行。”

“矮人是不在意過去的種族。我們是很輕易釋然的，特別是知道，那個煉金術士為了彌補，做了這麽多之後。”他說。

這百年的仇恨，也該劃上句號了。

柯林又加上一句：“其實她如果當初能來這裏說一句對不起，事情可能都會有所改變。”

可惜沒有如果。

結束了和柯林的對話，謝涯離開神國，意料之中見到喬伊斯正在三樓搗鼓那個禁制。

莫妮卡死後，她的三樓的禁制松動了不少。這其中的道理謝涯也說不清楚，但總之，喬伊斯從中抱出了一大堆資料，堆在他們面前：“這些都有關于深淵。”

“老師的确有研究深淵。她當時認為，深淵中的‘幻象’都是真實存在的生命，具有自我的意識。所以她希望從中找出能夠使格魯帕矮人們重獲靈魂的方法，當然，直到最後，也沒有得出任何有效結論。”

“這裏記載了她在深淵的一次探查，她的評價是‘恐怖的地方’……很難想象她會這樣形容。”喬伊斯挑出一份資料，推到謝涯和阿加雷斯面前。

謝涯接過去，正準備看，就見阿加雷斯有點坐立難安：“摩西還在‘千變’裏關着，我出去看看他跑出來了沒有……”

“阿加雷斯，你在逃避嗎？”喬伊斯直白地指出他的矛盾。

阿加雷斯的動作頓了頓。

“……如果你們有這樣的經歷，就能理解我了。”他最終說，長長地嘆一口氣。

而謝涯道：“你不想弄清楚那裏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阿加雷斯搖搖頭：“不……我實在不願意回憶起那裏了。那些幻影，是真實的存在，還是全然的虛構，我沒辦法分清，也無法去分清……如果你現在告訴我某個确切的答案，我會瘋掉的，孩子們。就當是關照一下老年人了好嗎……”

四十多歲算什麽老年人啊。謝涯默默想。

但善解人意如他，自然不會勉強同伴：“如果你想知道的話，請一定要來問我們。”

阿加雷斯無奈地笑笑：“感謝！”

他罕見地沒什麽精神，和謝涯喬伊斯打了聲招呼，就去到屋外了。

而謝涯和喬伊斯對視一眼，開始翻看那份資料。

莫妮卡用簡短的話描寫了她進入深淵的經歷。她寫到，她進入深淵後，首先是在毫無光線、，沒有邊界的漆黑空間內，停留了難以估算的時間。要不是她是亡靈，也許會首先就因幽閉而精神失常。而接下來，黑暗中逐漸出現怪物，在經歷了幾乎逼近極限的戰鬥後，她帶着渾身的傷和疲憊見到了第一縷陽光。

“連莫妮卡都會感覺‘逼近極限’……該是怎樣的敵人啊？”謝涯吐槽。

而喬伊斯若有所思：“也許是逼近進入者的極限。深淵具有自适應力。”

他們接着看下去。

“在壯麗的日出後，我見到了第一個村莊。名叫維多利亞的少女救了我，她有一雙美麗的綠眼睛，和杜麗絲很像……我度過了幾乎像是夢境一般的一天，那些村民都很友好，他們熱情地邀請我品嘗那裏新釀的蜂蜜酒，很甘美的味道……最後這些人圍着篝火起舞，為我的傷口敷上特制的草藥，然後到了夜晚……熊來了。

熊被蜂蜜酒和火光吸引，屠戮了整個村子。只因為我的血留在野外，讓它一路追來。”

“那是持續一整夜的哀嚎。”

“醒來後，我躺在一張醫院的病床上。他們告訴我，我被叫做夢魇的怪物纏上了，是他們在荒野中救了我，對我進行了治療。時間很混亂，他們說距離撿到我已經過去五天。然後，他們帶我辦理了居民身份證明，參觀了這座科技發達、平等和平的塔，向我介紹工作，鋪開美好的未來前景……直到夜晚降臨。

我的煉金術失控了，我毀掉了這座塔，又是這種劇情。但是當時的我沒有意識到，因為長久的黑暗，我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邊緣，分不清虛幻和真實……”

“接下來是循環往複，美好的白日，以及殘酷的夜晚。有一天，他們告訴我，我陷入了層疊的夢境，實現方法就是殺死夢境中的人。于是在後來的某一天裏，我照做了，我殺了那些想要溫暖我的人，然後我來到了第二天。

為了避免繼續沉湎，我開始不斷地殺人。一天一天就被這樣跳過，直到我屠戮了一個像第一天，維多利亞所在的那個世界的村莊。那時候太陽才剛剛升起，我确信我殺死了所有人，甚至村莊被夷平，大地被撬開……沒有進入第二天。我沒有進入第二天。

——難道這不是夢境嗎？”

“……我在篝火旁等待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

我走出了村子，在叢林裏見到隐居的精靈部落。他們帶着點防備地幫助了渾身血腥的我，我坐在他們的大樹旁看着太陽升起。一天過去，兩天過去，我一直待在這裏，就像真實。直到某天晚上，我見到我曾經殺死的龍族們來到這裏，他們已經變成白骨，噴出幽藍色的火焰，将精靈們一個不落的屠殺。”

“然後我又醒來了。新的一天。”

“我最終還是離開了深淵，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我送進深淵的是我一半的軀體，所以能夠用另一部分強行召回。但是即使如此，這送進深淵的一半意識也已經半瘋了，最後我只能将這經歷寫下來，然後強行抹去這部分記憶。呵呵，這方法還是從七首席那裏得來的靈感。”

“但至少得到了不少寶貴的資料。我會制造一面鏡子，去勘破幻境。是真實或是虛假，很快就能得知真相了。”

接下來，是一張新的紙。

開頭便是：“第二次勘測深淵。”

看到這裏，謝涯和喬伊斯精神一振。

在之前莫妮卡的描述中，他們大概知曉了深淵內部是什麽情況。通過白天的美好、夜晚的殘忍來擊破心理防線，使人在愧疚和痛苦中崩潰，但是毫無疑問，這些只能針對心地善良的人，以殺人為樂的家夥們肯定是無所謂的……這叫什麽，好人就該被槍指着？

但阿加雷斯之前說，深淵是活着的，也許進入對象不同，內容也不同吧。

而眼前的這張紙，無疑是最關鍵的資料。莫妮卡第二次勘測深淵，攜帶那枚能夠勘破虛實的深淵之鏡，無疑會有更重要的發現……然而，當謝涯看去時，那上面寫着的卻很簡短：

“我已經删除這部分的記憶。”

“是一個幻境，莫妮卡。沒什麽值得研究的。”

“而且遇到了很煩人的事……啧，忘掉吧。”

“至于這枚深淵之鏡，七首席研究完後，我會賣掉。”

“……幻境？”謝涯下意識重複。

也就是說，無論深淵怎樣變化內容，本質都是虛假……

——怎麽感覺沒這麽簡單。

某種冥冥之中的命運直覺在提醒謝涯。

他暫且把這疑問按下，看向若有所思的喬伊斯：“老師把這段記憶删掉了，很奇怪……但也許的确發生了什麽‘煩人’的事。第二次勘測，她順利離開了，說明有‘深淵之鏡’後，找深淵的出口應該會簡單一些麽？”

“還是要詢問七首席，”謝涯想了想，道，“只是不知道他們好不好相處。”

有阿加雷斯牽線，應該會方便一點吧……？

當然，很快的，他們就能意識到，這不僅僅是方便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