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就算是假的，大叔也愛你

第八十四章就算是假的，大叔也愛你

應生璞便把自己躺了幾天想起的東西一五一十說了，海虞邊聽邊點頭，道：“所以，你和魔鬼訂下契約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對。你不知道？”應生璞有些驚訝，他本以為海虞對自己的大部分事情都了如指掌，那個與海虞聯手的不知名陌生人簡直比應生璞還要了解他自己，因此海虞知道一切他也不會例外。

“聽說過，”海虞道，“但普通人也不能知道太多魔鬼的事。”

應生璞若有所思。現在令他困擾的一個問題是，龍息隧道和魔鬼又有什麽關系？

難不成，那些一直為世人稱道的“神”，與他們口中避之而不及的“魔鬼”其實是同類？

他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海虞接着問：“你現在對魔鬼的了解只有夏其安那厮和卡蒂克揚？”

“差不多。可能到凝望之牆會知道更多。”

就在這時，海虞的肚子适時地叫了一聲。

應生璞在飛船的櫃子裏翻找一陣，發現了一袋備用幹糧。

海虞就着水吃了，那雙燈光下的藍眼睛一直緊盯着駕駛艙外的船舷，像在思考什麽。

他将幹糧留了些給之後的行程，之後道：“你想去我的故鄉看看嗎，大叔？”

“故鄉？”應生璞重複一遍，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是失憶了嗎？還是在你出來之後認了親？”

“那是騙你的啦，大叔，”海虞邊調整了落地點，邊随口道，“也只有你這種笨蛋才會随便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的話。”

還從沒懷疑過。

海虞轉過身去抱住一臉癡傻的應生璞，以為自己的話讓他傷了心，剛想解釋什麽，應生璞就開口了。

Advertisement

“那我們現在去，你沒問題嗎？”應生璞問，神情認真，還有一絲緊張，“你本來不想回去的吧？”

海虞一愣，他看清了應生璞眼裏的擔憂，這讓他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回話。

被騙了那麽久，為什麽第一時間想的還是他願不願意？

海虞深吸一口氣，捏住了應生璞的兩頰往外拉。

“嘶，臭小子，你搞什麽？”應生璞的聲音變了形，他握住海虞的兩側手腕，把本來就沒怎麽用力的兩只手包在自己的掌心。

海虞扯了扯嘴角，标準的假笑變成了一個怪異的表情。他靠在應生璞肩上，小聲道：“對不起，笨蛋大叔。”

應生璞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在道歉，但比起這個，小崽子突然低落下來的情緒更讓他關注：“你怎麽了？哎，等等——”

他不自覺地靠在了身後的操作臺上，海虞半跪在他身前，因口中異物顯得含糊的聲音讓應生璞又繃緊了一個度：“我還沒吃飽，大叔。”

******

完事之後，距海虞的家鄉也沒多遠了。

海虞披着應生璞的衣服——每次做完之後他都喜歡這樣——，靠在船舷邊上發呆。

應生璞覺得他可能在想家鄉的事，沒去打擾。事實上，他心裏存在疑慮，讓海虞八歲就流浪在外的家鄉，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要知道，這裏和長歲門相隔的距離太遠，根本不是個八歲的孩子能憑一己之力跨越的。

海虞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去家鄉，難不成，那地方和魔鬼有什麽關系嗎？

應生璞想起海虞那迥異于一般骨魔的身體素質，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我先和你講講那邊的事吧，”海虞揉了揉自己的亂發，沒看應生璞，反而将目光盯住遠處的天空，“免得到時候你太驚訝。”

“好。”應生璞道，走上前去把那頭間接被自己弄亂的頭發慢慢疏通。

“那地方以前是個閉塞的部落，十幾年前的時候，閉塞到那裏還有奴隸。”海虞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在翻閱一段厭惡至極的回憶。

應生璞一頓，他按住海虞的肩頭，輕聲道：“不想說就算了。”

海虞搖搖頭，笑道：“反正遲早要告訴你的。”

“那是個人類的部落，但骨魔同樣很多。你能想象得到，骨魔在那兒只能當奴隸。我的父母都是奴隸，所以我也是。

“這個部落，說句不好聽的，五毒俱全。他們信神，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從奴隸裏挑一個燒死，美其名曰祭祀……我在七歲的時候被他們挑中了。

“但我沒死成。我活了過來，而且還得到了一身怪力，只是可惜當時我還不會用。他們認為我是被神唾棄的祭品，想方設法想讓我再死一次，但他們沒能打中要害。”

海虞用拳頭頂了頂自己的左胸口，道：“說句題外話，這還是我後來發現的。之前有一次和人打架，我把他弄死了，他差點把我心髒挖出來，那時候我就知道沒了心髒我大概就會死。”

應生璞忍不住按上海虞的左胸口，慶幸地發現那顆心髒仍在堅強而活力地跳動。

“言歸正傳。後來他們發現殺不死我，就把我關起來，關了大概幾個月，我逃出來，和我父母一起……”海虞的聲音漸輕，複又響了起來，“我們到了龍息隧道，想在多爾混口飯吃。”

“但他們沒錢養我，或者說不敢養我。我就走了，然後遇到了你，大叔。”海虞笑了，像是撿到什麽便宜似的，偏過頭親了應生璞一口。

應生璞不知道海虞把這段經歷簡化了多少，但光是聽這一段，他就感覺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總之那個部落祭祀的神大概是個魔鬼，”海虞在應生璞肩頭蹭了蹭，笑道，“我看見了一個長得奇形怪狀的女人，還有圖騰什麽的。哦，對了，旦曾本來的部落也祭祀同一個神，知道我是沒死成的祭品之後激動得要命。”

“這兩個部落對祭品的态度還真不一樣。”應生璞道。

“是啊，如果換個地方出生，我可能還能混個部落族長當當，”海虞玩笑道，“不過那樣就碰不到你了，不值當，還是算了。”

就在這時，駕駛艙內傳來一陣将到目的地的提示音，兩人走回屋裏去，海虞開始準備降落。

“哦，忘了說，大叔，”海虞推起一根操縱杆，道，“那個部落前些年就滅亡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們會拿着臭雞蛋把我們趕出去。”

應生璞扯了扯嘴角，但沒笑出來。

他從儲物袋裏掏出之章，拍了拍魔法書的封面。

“怎麽了，魔法師親？”之章掀開一點封皮，小聲問，“你看上去有點難過。”

“沒什麽，”應生璞淡淡道，“講個笑話吧。”

之章大受震撼：“……蛤？我看你挺好笑的，魔法師親，世界上最智慧最美麗最優雅的AI是拿來給你講笑話的嗎？”

“世界上最智慧最美麗最優雅的AI連個笑話都不能講嗎？”應生璞反問。

之章憋屈地攤了開，半晌沒動彈。

“……你在做什麽？”

之章有氣無力地回答：“講笑話。”

“你講了什麽？”

“沒必要講，魔法師親。我的存在就是個笑話。”

身後傳來海虞的笑聲，飛船緩緩降落，他松開操縱杆，走過去一把抱住了應生璞。

“那麽久不見，你們偷偷練相聲去了？”海虞拍了拍之章，接着來到床邊開始換衣服。

之章愉悅地扇了扇紙頁，一行字浮現出來：“我的表現還不錯吧，魔法師親？”

“也只有小崽子會因為這個冷笑話笑出來了。”應生璞評價，但話雖如此，依然看得出來他對這結果是滿意的。

時至淩晨，兩人裹了厚些的外套，跳下了飛船。

入眼是一片廢棄的矮房，明明四周都是草原，卻只有這片土地寸草不生。夜風揚起滾滾風沙，在那灰撲撲的建築群頂端又落下一層黑灰。

“祭壇在鎮子的中心，”海虞拉起應生璞的手，道，“不怎麽遠，這地方本就不大。”

他們穿過荒蕪的街道，坍塌一半的屋頂下露出東倒西歪的家具，像是離開時只來得及帶走人和財物，在行色匆匆中無意間碰倒的。

海虞目不斜視地在前邊帶路，似乎這地方完全沒有勾起他任何回憶。

“在那兒。”海虞舉臂指了指道路盡頭的石壇，晨光熹微裏，中央的立柱攔腰折斷，歪歪斜斜地立在那兒，像個細長的鬼影。

應生璞眯起眼睛，下意識拉住了海虞。

“有人。”他道。

海虞一愣，回過頭去看，上一秒還空空蕩蕩的石壇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長發飄飄的黑影，看見他們望過去，甚至還舉臂招了招手。

“過來呀。”空靈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海虞打了個寒戰，心底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

應生璞握住海虞的手緊了緊。

他們走近了，終于看清了祭壇邊那女人的容貌。

她出奇地高大，除四肢搭了幾片輕飄飄的布條外幾乎全身赤|裸，一雙巨大無比的眼睛占據了将近一半的面龐，血紅色，流淌着玫瑰的紋樣。

她坐在那兒，像個巨人，微笑地俯視他們。

“你長大了，”女人伸出手去，輕輕托起海虞的下巴，“別怕，讓我看看……嗯，是個漂亮的孩子。”

應生璞揮開她的手，将海虞攔在身後：“你是誰？”

女人托着兩腮，面容沒有絲毫驚訝：“我是塞利瑪爾，成帷。我們見過的，在你遇到拉斯蘭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