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解夢
第12章 解夢
那日在“冤竹林”,季玶雖是不遺餘力地幫喬婉兒做着各種籌謀,但同時也在不遺餘力地架空自己……他這個幕後黑手不可以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才能以絕後患。
不管最終是什麽樣的結果,只要這個女子如她所說不願連累他,那他這個隐于幕後之人就是安全的。
通過與喬婉兒的短暫接觸,季玶感到此女雖有些“愚鈍”,但為人還是可靠的——她說不想連累他,應該就是真的不想連累他,就算他這個“對食”膽小怕事沒有擔當又愛吹牛。
贏畊皇子對此還很有一番感悟——對于女子而言,空有一身好皮囊的男人,就算是太監,也很受用。
所以,季玶覺得自己可以高枕無憂了。
然而,覺得可以高枕無憂的幕後黑手,當天晚上回去就沒睡好覺,一開始是總也睡不着,大概是因為想到徐世新有可能被刺殺,有點小激動,後來好不容易睡着了,便開始不停地做噩夢——在夢裏,三只身穿白衣、披頭散發的女鬼輪番地來“串門”,均是面色慘白,但五官卻是模糊不清的,就如同每人臉上都帶了一張白紙面具一般。
每當一只鬼出現在眼前時,季玶就會使勁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對方的面容,但是如何也辨識不清。
當他最終決定閉上眼睛不去看時,這三張鬼臉竟都忽然的放大,然後,再次一張張地在他眼前閃過,這下子他全都看清楚了。當最後一只鬼那青白的面容在眼前出現時,他猛然地驚醒。
這三只鬼都是他認識的人,第一個是李淑秀,第二個是喬婉兒,第三個竟然是自己的母妃,全都是一臉的怨氣。
季玶是個膽大之人,看不清臉的女鬼們倒是沒太吓到他,李淑秀和喬婉兒的鬼樣也沒有吓到他,之所以看清了母妃的臉後被驚醒,是因為母妃從未有過這般以一只鬼的形象進入他的夢鄉。以往夢到母妃,無論是兒時陪他嬉戲時的慈愛神色,還是分離時的淚流滿面,那都是活生生的人。而這一回,出現在夢裏的母妃竟然是一只滿臉怨氣的鬼,着實把他吓得不輕。
且被驚醒後餘悸未消,那三張帶着怨氣的鬼臉老是在眼前晃動,閉上眼就在腦子裏晃。
後半夜他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無奈之下,便就天馬行空地解起了夢:夢中出現的三個女子中兩個已不在人世,只有喬婉兒還活着。要說這三人之間有什麽關聯之處——她們倒是都能和徐世新扯上些關系,李淑秀和母妃的死與徐世新有關,喬婉兒不惜赴死要去殺徐世新。
但是,喬婉兒明明是個活人,在夢裏卻已變成了鬼,這是不是什麽預示?難道是預示她去刺殺徐世新會失敗,必死無疑?
對于喬婉兒的刺殺行動,季玶本也沒有太多勝算的把握,心裏其實是做好了兩種準備的,但被這個夢預告了沒有任何勝算,且托夢之人中還有自己的母妃,令他不由生出了許多不安,導致他一早起來幹活時都有些神思不屬,被大太監罵了好幾回。
但贏畊皇子的定力非一般人所能及,他在仔細分析了這件事情的輕重緩急後,決定不管最終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他都徹底放下。
反正他該做的都做了,他告訴她如何尋找和把控動手的時機,還教習了她殺人的方法,已經是仁義盡至了。
再說了,就算是他真的尋個機會跑去找她,告訴她必須取消行動,因為自己做了個不吉利的夢。他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喬婉兒肯定不會聽他的,這跟他當面勸她不要去做傻事,有什麽區別?還不就是一個自己怕死,以為別人也怕死的“情郎”勸相好的要茍活下去的說辭。
這樣想着,季玶就徹底放下了,甚至他連解夢都解出了不同的版本——喬婉兒變成鬼那不是很正常嗎?無論刺殺成功與否,她都會變成鬼……她若殺了徐世新,定會被抓住殺頭;若殺不了徐世新,要麽被徐世新反殺,要麽還是被抓去殺頭,怎樣都是個死。所以,這個夢完全就是在說廢話。
重新解了夢,季玶又變回了一身輕松。
晨時過後,園藝局安排幾個太監在隆昌宮內修剪月桂樹,其中就有季玶,幾人被大太監分了工,便就各自去負責的區域修剪。也不知怎麽那麽巧,他竟被分配去修剪內廷署後院牆外的幾棵桂花樹。
內廷署俗稱內班,就是喬婉兒被調去的地方,內班以外的其他局子均俗稱外班。內班園子不大,只住着些主管內廷的主事和其侍奉,這裏衣食住行都要優于其他局子,所以都說進了這裏可享榮華富貴。
季玶背着一個裝着修剪工具的竹筐,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桂花樹,在一根粗壯的枝幹上站穩。那高度正好能越過院牆,看到內班裏的屋宇樓閣——內班果然是外班之人擠破了頭都想進的地方,連裏面宮人太監的住處都看着更豪華氣派些。
當季玶想到喬婉兒今天一大早應是已經來這裏報到了,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因為腦子裏閃現出的喬婉兒,竟是昨天夜裏夢到的女鬼形象。于是使勁地晃了下腦袋,欲意抖落掉那噩夢帶來的後遺症。
正這時,忽然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他本能地矮身下去,并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只豎起耳朵繼續聽那動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循着聲音看去,圍牆內,兩個內班的太監,一人手持一個掃帚從不遠處走來。走到距他數丈開外的地方,便開始動手清掃起地上的落葉來。
季玶因是個習武之人,五感本就比普通人敏銳,所以當聽到那突如其來的響動時,便警覺地做出了藏身的反應。
所以那兩個掃地的太監并沒有注意到牆頭外那棵桂花樹上還貓着個人。
意識到是兩個太監來做清掃,季玶緊繃的身體立刻放松下來,正想着要不要先跟這兩人打聲招呼,再做修剪。免得他冷不丁在樹上鬧出個動靜,把那兩人吓着。
還未及張口,忽聽那二人壓着嗓音開始聊起天來了。
“哎,我告訴你個事,今天早上去徐公公那裏,看到柳白荷又給他送了個新媳婦過來。”
“啊!尚衣局的?又送來一個?這柳白荷怎麽跟個老鸨似的?竟把姑娘往火坑裏送!”
“自然是為了巴結徐公公,想進內班呗!”
“話說那姑娘漂不漂亮啊?和投湖的那個比怎麽樣啊?”
“當然漂亮了,徐公公見到那女的眼睛都挪不開了,跳湖的那個太瘦了,這個不胖不瘦剛剛好,而且這個比那個年紀大,顯得成熟些。反正等你見着就知道了!”
“那估計徐公公是急不可耐地在等着晚上的洞房花燭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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