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行刺

第13章 行刺

“唔,他的洞房花燭夜,那可是讓人家去上刑啊!”

“你說這徐公公也跟我們是一樣的,怎麽還喜歡找這種樂子?為啥就不能像其他公公一樣,關起門來偷着喝點小酒解悶兒呢?”

“他不是滴酒不沾麽,所以就沒法靠喝酒解悶了,卻想出這麽個禍害人的法子來消遣!”

貓在樹枝上聽牆角的季玶聽到此處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好不容易澄澈下來的心緒再次被攪渾。

皇宮裏雖是對宮女太監禁酒,但并不嚴格,甚至有時候還會得到禦賜的美酒。所以據說不少總管、大太監都會私藏些好酒,嘴饞的時候會喝點小酒解解悶兒。

季玶猜想徐世新大概也會有這個嗜好,因為酒色不分家麽,所以他便給喬婉兒出謀劃策:盡量找機會勸他喝酒,若是美酒下肚,各方面的反應能力都會大打折扣。

于是季玶曾特意交代給喬婉兒,一定要趁着徐世新并非清醒的時候下手,因他是個有功底之人,就算是入睡後都有可能會帶着些警覺,所以若是能讓他在飲酒後入睡,可大大降低其警覺反應,選擇這樣的時機下手,勝算會更大些。

所以,當季玶聽說徐世新滴酒不沾時,他感到自己有些自以為是了——預先設想的最好時機竟是根本不存在的!莫不是昨晚的夢真的就是個不祥之兆?

*

內廷署後院,一間光線昏暗的居室內,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正扯着不陰不陽的鴨公嗓,對着跪于面前的女子厲聲呵斥道:“叫你把衣服脫了,是聽不懂我說話還是怎的?快脫!”

女子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勢,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但并未有按其號令做出任何舉動。

見女子這般反應,男子惱羞成怒地抄起手邊的一根皮鞭,朝着她就狠狠地揮了下去:“你聽到沒有啊!還不趕緊脫!按我的要求一件一件脫!”

揮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內班總管徐世新,他穿一身白色中衣,斜腰拉胯地倚坐在一張雕花漆木的床沿邊,尖嘴猴腮且滿是褶皺的一張臉上竟還泛着淡淡的油光,可見平時吃的不賴。可能是因為豁牙的緣故,他說話聲音有些漏風,但語氣中卻帶着無比的狠戾。

喬婉兒一側肩頭被鞭尾狠狠地掃過,痛得她整個人痙攣了一下,但強忍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鞭子抽在身上确實很疼,但讓喬婉兒抓心撓肺的并非是皮肉上的吃痛,而是心底深處的一抹慌亂——慌亂于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做!

今天是她第一天來內班報到,晚上就被徐世新叫到身邊來“侍寝”。

按照“福枝”的囑咐,她需得盡可能地勸徐世新飲酒,于是便事先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幾句勸酒的話,并在私底下演練了不知多少遍,且還事先服下了一大包姜黃粉,免得自己在陪酒的時候喝醉,無法行事。

姜黃粉是宮女們常備的藥材,來月事的時候可以用來止痛,大量的姜黃粉有解酒之功效。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在見到徐世新後,她剛提及想要陪他飲酒,這個老東西的臉如陰晴不定的天氣般一下子就變了——開始懷疑她這個李淑秀的姐妹是來害他的。

随後,徐世新便惡狠狠地命令她跪于七尺開外,并在他面前脫衣服,且必須一件一件脫,每脫一件還得在他眼前抖摟一下,說是要看看衣服裏有沒有藏什麽害人的物件……喬婉兒準備了一把很小的剪刀,裹在白練裏衣後腰處的位置,還準備了根結實的布條,就是她身上那根加長了的衣帶。

喬婉兒自然是被吓得不輕——沒想到徐世新竟是這樣一個多疑之人,且還多疑到點子上了——只得裝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辯解說自己根本沒有那樣的心思。

總之,在見到徐世新後所發生的一切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福枝”囑咐說要記得随機應變,話倒是沒有錯,但要如何應變呢?他好像又沒有交待得十分清楚!

“啪!”皮鞭再次抽落下來,比上一次力道更狠,喬婉兒一下子沒穩住,被抽得趴伏在地上,口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呻.吟。

“怎麽?不敢脫是嗎?那你定是藏了東西來害我的!”

“徐……徐公公,奴……奴婢怎麽敢有那樣的心啊!”喬婉兒緩緩直起身,哆哆嗦嗦地回道。

“那就快脫!證明給我看!适才我手上的鞭子可是悠着勁兒的,你若是不照做,我這就把你打出血來!”徐世鑫好像是有些不耐煩了,鴨公嗓快吊成了雞公嗓。

“啪!”不等喬婉兒做出任何反應,第三鞭子又抽了下來,是那種能把人打得皮開肉綻的力道。

雖是更加疼痛難忍,但卻是把女子心頭的慌亂一下子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逆鱗和反骨——她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紮死這個老混蛋了!

就算是不會随機應變也只能努力學着去随機應變了……“福枝”交代給她的動手時機,無論是喝酒後還是入睡後,她感覺都不太可行了——徐世鑫不喝酒,且對自己生出了那般的懷疑,還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處置她呢!

喬婉兒決定不等他入睡後了,現在就動手——只要他沒有任何防備地與自己靠近,她就抽出剪刀來行刺!

仍舊沒有看到女子的任何行動,徐世新話都懶得說了,再一次将手裏的皮鞭高高舉起。

喬婉兒在那即将揚起的皮鞭前瑟縮了一下,緊接着便慌慌張張地伸手去解裙衫上的扣子:“公公莫急!公公手下留情!奴婢這就脫!”

徐世新看到女子有所舉動,堪堪剎住手裏的皮鞭,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面前之人解帶寬衣。

喬婉兒脫去最外層的宮女裙衫後,按照老狐貍的吩咐,在他眼前使勁地抖了抖,然後将其輕輕地放于面前的地板上。

“別磨蹭,繼續脫!”徐世新見喬婉兒脫完外衫後,便就停止了動作,一副怯生生不敢繼續的樣子,急忙催促道。

喬婉兒按照吩咐繼續解中衣上的盤扣,随着扣子一顆顆被解開,逐漸敞開的領口處開始顯山露水——雪白的肌膚,纖長的脖頸,若隐若現的鎖骨。

徐世新頓時眼光閃亮,但看見女子忽然停滞住動作,遂急切地喝令道:“誰叫你停的,趕緊繼續脫!”

女子不得不哆哆嗦嗦地褪去上半身的白色中衣,露出了光潔白皙的臂膀,肩頭處幾條被皮鞭抽打過的紅印子特別刺眼,她的裏衣是一條裹胸的白練,胸前一抹溝壑隐約可見。

一臉油光的老男人剎時被那旖旎風光觸動,嘴角上的一塊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你給我過來!”

女子起身時,臉埋得很低,一副羞于見人的樣子,身體仍舊發着抖,但聽到這樣一句號令後,緊繃的肩背竟不易察覺地放松了下來。

随後,她努力克制住一身的緊張和羞怯,盡量讓神色歸于平靜,并緩緩地移步向前。

此時若是身後有人看着,便能隐約地辨識出,她後腰位置的白練裏,藏着個剪刀形狀的物件——她今天穿的不是小衣,而是特意裹了一條白練,就是為了能夠藏這件“兇器”。

女子甫一走近,老男人便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将她拽至自己跟前:“婉兒,這一件我來幫你……”

但話說到一半就突地戛然而止。

女子在被拽至近前的一剎那,一只手臂突地上揚,手中一物在昏黃的光線下閃出一道氣勢迫人的光……是喬婉兒抽出剪刀狠狠刺向徐世新。

然而,這一剪刀力道雖大,卻沒有紮中“福枝”教導了多次的那處脈門,而是紮偏了——紮在了徐世新的一側肩膀上。

徐世新疼得大叫一聲,眼疾手快地一揮手,打掉了喬婉兒手裏再次紮過來的剪刀。

随後他一個反身,幹淨利落地把女子按在床上,兩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頸:“好你個臭丫頭!還真是來害我的,看我怎麽整死你!”

喬婉兒拼命掙紮,本能地想要扒開掐着她的那雙手,但卻是蚍蜉撼樹的徒勞,在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地失去意識時,忽然感到掐着她的手不知何故地脫了力,與此同時地還聽到了些異樣的響動。

幾乎來不及回一口氣,便就快速地坐起身,當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吓得差點驚叫出聲。

房間裏竟然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太監裝束的蒙面人,正立于徐世新身後,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剪刀,那剪刀的前端竟已深深地插進了徐世新的脖頸根處。

未及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便見那人将手中剪刀猛得抽了出來,伴随着“噗嗤”一聲響,一股殷紅的熱流瞬時從徐世新的脖頸處噴射出來,喬婉兒未及躲閃,被噴濺了一臉。

随後,她極力地穩住心神,用血呼啦查的視線看過去——那個被戳中要害之人一雙眼睛還死不瞑目地睜着,跟她臉對臉地來了個大眼瞪小眼,紅眼對白眼。

女子被眼前的奇景吓得整個人激靈了一下。

雖然殺徐世新之人是用黑布蒙着臉的,但喬婉兒已從其身形和手法上辨識出此人是誰了——是那個教她如何用剪刀殺人的“福枝”,他不知怎的就忽然冒了出來,在自己出師不利的時候力挽狂瀾。

這……這是徒弟學藝不精,師父急紅了眼親自操刀上陣嗎?

“公公,徐公公,有什麽事情嗎?要小的進來看看嗎?”門外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那是屋外的守夜太監。

居室門口的兩個守夜人從聽到屋裏的大叫聲,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但因徐世新以前洞房時,動靜都挺大的,有各種聲音:鞭子聲、哭聲、罵聲,不一而足。

所以兩人沒敢貿然進去,擔心被責罰,而是在外面靜聽了一會兒,随後隐約聽見許世新的叫罵聲,再然後竟像是有打鬥的聲音,愈發覺得不對勁兒,于是其中一人便在門外大聲喊了一嗓子。

喬婉兒再如何慌亂,再如何驚奇于眼前所見,聽到門外的喊聲後,第一反應就是對着“福枝”做了一個“快跑”的口型。

“福枝”會意後真就很聽話,松開手裏的屍體,一個閃身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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