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表白

記得昨晚從餐廳出來, 兩人還在街上散了會兒步。

外頭有點冷, 涼風一吹, 郁蔓蔓便覺得自己格外精神。她縮着手, 甩着兩條羽絨服袖子走走轉轉,還饒有興致停下來, 看了一會兒街頭樂隊表演。

她看着霓虹閃爍的城市街頭。沂城雖說只算個三線城市吧, 沒想到晚上還挺熱鬧的。

“還要逛嗎, 回去休息?”

“不要,不想回去。我還想玩一會兒, 華子哥你說我們去哪裏玩?”郁蔓蔓拽着陶越的袖子,耍賴:“哎,華子哥你去沒去過酒吧?我都沒去過呢,從來都沒去過。”

“你沒去過酒吧?”陶越想說, 二十五歲的年輕女孩, 畢業工作都三年多了, 從來沒去過酒吧?尤其她還有過男朋友的,她那個前男友,居然都沒帶她去過酒吧?

他當然不知道,趙自晨原本喜歡的就是她那種單純溫軟,加上某個原因的私心, 恨不得她生活圈子越小越單純越好。

“沒去過啊, 沒錢, 很貴的, 我也不敢去, 整天上班加班。”她拉着他,鼓着包子臉委屈地嘀咕,“我長這麽大都沒去過,我都不知道我是太單蠢還是好姑娘。”

“你想去酒吧啊……”陶越沉吟了一下,天不算晚,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去一下也沒什麽不好。

“我跟你說啊蔓蔓,酒吧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咖啡廳你總去過吧,酒吧跟咖啡廳其實一樣的,消遣娛樂,只不過賣的東西換成了帶酒精的。”

“可是我都沒去見過,我連星巴克都沒去過幾回。”她撇撇嘴,“華子哥,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沒人陪我我自己也不敢去。”

“那這麽着,蔓蔓。”陶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沉吟着說:“其實咱們住的那酒店,就有配套服務的酒吧,要不我們去看看?”

他知道這姑娘喝過酒的,當然酒量有限,但少喝一點根本沒事。以前逢年過節,奶奶會允許他們小孩子喝一點果酒,跟糖水似的,高中時他帶她和陶藍倆小姑娘一起出去玩,吃炸雞喝啤酒,一罐兩罐啤酒,也沒什麽事兒。

五星酒店的服務設施,都有餐廳和酒吧,而且是獨立封閉式的酒吧,一般只對酒店客人服務的。

從陶越的角度來講,郁蔓蔓盡管已經二十五歲了,可在他眼裏,還是小時候會抱着他大腿哭鼻涕耍賴的小姑娘,護着長大的小妹妹,他對這附近不算熟悉,可不想貿然帶她去街上營業的那些酒吧夜店。

“那也行,正好玩累了就回房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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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早晨郁蔓蔓醒來的時候,懶洋洋迷糊了老半天,昨兒晚上,她到底玩到哪裏去了?

房間裏窗簾遮擋嚴實,一時讓人分辨不出什麽時候了。

她眨眨眼,再眨眨,很想嘆氣,卻又不敢動彈。身邊躺着另一個人,成年男性的身體存在感那麽強,溫熱的貼着她。

酒醉心不糊,她還是有一些記憶的。

該死的她只是記不清,她昨晚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兩人有沒有真正發生什麽。

隐隐約約好像還記得,她摟着他脖子撒嬌耍賴,賴在他懷裏,拉都拉不下來……

“酒後亂性”這種狗血梗真的不适合現在的她。

這下子怎麽辦?本來都好好的,全讓她攪和亂了。

郁蔓蔓這一刻覺得自己真是太自私了。她明明對陶越有着很深的情感,明明喜歡他,自己都快死了,還整天纏着他,沉迷于他的好。她真的,不應該離他那麽近的。

她動作小心地動了下身體,縮着脖子,想試試能不能悄悄起來。

結果身邊那人反射性地跟着一動,然後擡手拍了拍她,哄孩子似的,用帶着睡意的聲音問:“醒了?要不要喝水?”

“我,嗯,去衛生間。”

身後那家夥頓了頓,似乎清醒過來,慢慢松開了胳膊。郁蔓蔓趕緊一骨碌爬下床,頭都沒敢回,沒敢看他,低着頭一路小碎步跑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依舊是幹淨整潔,連根多餘的頭發絲都沒看到,她卻記得,她昨晚好像在這兒吐過,陶越抱着她,滿臉心疼無奈的樣子。

喝斷片了?她好像,也沒喝多少酒啊。

這一夜間,不多的幾個記憶片段,讓郁蔓蔓懊惱不已。她關好衛生間的門,看看身上,穿的是她自己的睡衣,甜美可愛的棉布碎花小睡裙。昨天出門時,她想到要找借口去醫院檢查,可能要在沂城住宿過夜。她不太習慣用賓館的東西,就把睡衣睡裙都帶上了。記得離開房間出去吃飯時,她放在浴室架子上。

所以,那家夥給她換的?

一想到這兒,郁蔓蔓整個人渾身都發燒發燙。她把手貼在兩邊臉上,看着鏡子裏自己夢游似的表情,頭發也散亂着,她心裏哀嚎一聲。

于是郁蔓蔓在衛生間磨蹭了老半天,上廁所,刷牙,洗臉,還是不想出去,也不知能鴕鳥到什麽時候,幹脆打開水龍頭,也沒動作,就站在下面讓水流沖着,沖了半天,才磨磨唧唧拿浴巾擦幹。

看看客房提供的睡袍,貼身的東西,她還是不習慣穿,幹脆又把自己的棉布睡裙穿上了。

洗澡的這會兒,郁蔓蔓心裏想來想去,來回組織着措辭。這要是換成世界上任何別的男人,她都覺得沒那麽難啊,反正都成年人了。

可是,偏偏是陶越,無法面對的感覺。

郁蔓蔓深以為,她跟這家夥耍賴的一貫招數,這回怕是不管用了。

她悄悄把衛生間的門拉開一點,小心伸頭出去,便看見陶越已經徹底醒過來了,墊着枕頭躺在床上。

他身上穿着酒店客房的睡袍,枕着兩手,明顯正在等她。不知怎麽,他這個姿勢,讓她聯想到“興師問罪”四個字。

“那什麽……華子哥,我昨晚喝醉了。”

她磨磨唧唧,蹭啊蹭,蹭到床邊,陶越也沒催她,只是拍拍身邊的床:“過來。”

郁蔓蔓頓了頓,很沒骨氣地爬上去躺好。躺下了又往上蹭了蹭,學他那樣拿了個枕頭墊着,也把兩只手枕在頭底下。

陶越不說話,她剛才偷偷去瞧,也瞧不出什麽表情,一臉平靜的高深莫測。兩人就這麽安靜的躺着,郁蔓蔓糾結了半天,問他:“那個,幾點了?”

“上午八點五十。”他看了一眼手機。

“嗯。”郁蔓蔓應了一聲,都快九點了呀。

厚厚的窗簾把外部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她還以為,也就六七點鐘呢。

他越是這樣平靜的表現,只字不提,看不出喜怒,郁蔓蔓越是糾結忐忑。

鼓了半天勇氣,她用胳膊小心碰了他一下:“那什麽……華子哥,昨晚,我好像喝醉了,都不記得了,你在這兒照顧我對吧?我記得,也沒喝多少酒啊。”

“你不記得了?”陶越面無表情,聲音裏卻滿滿的無奈,“你在酒吧真沒喝多少酒,統共喝了一杯雞尾酒,低度雪莉酒。”

“……”

“然後你又說要嘗嘗我的酒,把我的酒杯搶去又喝了一小半。”

這個量正常來說不算多,畢竟陶越給她點的雞尾酒就是給女孩子喝的低度雪莉酒,酸甜适中,度數也不比啤酒高多少。就算陶越杯裏的酒度數高一些,也不是烈酒,她也只喝了一小半。

好吧,要單純說量真不算大。

她又不是沒喝過酒,陶越知道的,他對她那種保護欲,不可能在旁邊眼看着她喝醉,可是……

郁蔓蔓心裏苦笑,中午那一杯白酒的鋪墊功不可沒。她本來就不常喝酒,再加上兩種雞尾酒,這麽混着喝,哎。

然後,陶越就迎來了一個莫名其妙醉倒了的小醉鬼,搞得他啼笑皆非。

郁蔓蔓還記得是她興沖沖要去酒吧“長見識”,也還記得陶越扶她回房間,拿熱毛巾給她擦臉,再然後,斷斷續續,就都記不太清了。

此刻兩人并肩躺着,房間裏安安靜靜的,郁蔓蔓躺了沒兩分鐘,也不見他再說話,忍不住又嚅嚅問道:“華子哥,那什麽,昨晚……誰給我換的衣服?”

“嗯,你說呢?”

“……”頓了頓,她幹脆翻身側過來,小小聲問他:“華子哥,昨晚上,我們……那什麽……有沒有……”

見她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陶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一伸手,卻把她直接摟進懷裏,胳膊從她脖子下穿過,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還枕在頭下,閉着眼睛,說:“你想問什麽?我都告訴你。”

“……”

“你在酒吧醉了以後,我趕緊帶你回來,剛給你擦臉脫外套,你就摟着我脖子,拉都拉不開,還問我酒店裏有沒有鴨子,說你要找鴨子。”

郁蔓蔓瞪大眼睛:“啊?”

“你說你要找鴨子。”陶越字字清晰的重複,聲音裏意味不明,平平淡淡的聽不出起伏,“我問你找鴨子做什麽,鴨子肉不好吃,你說……”

“……還說什麽?”郁蔓蔓這會兒簡直心驚肉跳,想死的心都有了。

陶越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反而不作聲了。

她說:索敏麗罵我老處女。

她說:我不要當老處女。

她還說:就要找鴨子,不要你。

☆☆☆☆☆☆☆☆

陶越帶她去了酒吧,給她點了一杯酸甜适中的雪莉酒。酒店內部的封閉酒吧,相對還是比較舒緩悠閑的,挺好的放松休閑場所。兩人坐了會兒,他很快就發現她不對勁了。

他發現她醉了,趕緊哄着她離開酒吧,送她回房間。然後,這姑娘酒勁兒就越發上來了。

陶越把她帶回來,起初扶着她走,後來出了電梯,幹脆就抱她回來,他這樣一個大男人,抱着個醉酒而又年輕漂亮的姑娘回房間,導致客房管家的年輕姑娘一直用異樣的眼光偷偷瞧他。

陶越沒工夫理會客房管家怎麽想歪,他只想趕緊讓這個小醉鬼睡一覺。

他把她抱進她的房間,結果她卻軟體動物似的摟着他脖子,把臉貼在他脖子裏,嘟嘟囔囔說不完的話。

她訴說自己青春懵懂的暗戀,很是委屈地埋怨他: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嫁給你。

換個時間換個情形,陶越真的很高興聽到她此刻的表白,可他此刻卻只能手忙腳亂地把她抓下來,一邊好聲好氣哄着,一邊給她脫了外衣,喂她喝了些溫水,坐在床邊守着她,照顧了她一晚上。

結果她睡了一會兒,酒勁兒越發上來,醉得越厲害了,爬起來開始吐酒。

陶越一邊懊惱心疼,一邊顧不得自己身上弄的髒,趕緊抱她去衛生間吐,給她用手指按壓催吐。

等她消停了,把她抱去沙發上,才按鈴把客房管家叫進來,換上幹淨的床單被褥,讓客房管家給她換上脫掉弄髒的衣服,給她換衣服。

年輕的客房管家姑娘給她換上睡裙,順手還做了清潔,離開時看向陶越的眼神終于不那麽異樣了。

折騰了半天,她終于消停了一會兒,陶越身上也沾了她嘔吐的髒,要照顧她又不敢走開,趕緊去衛生間匆匆沖了個澡。

等他沖完澡出來,也不敢走開,剛在床邊坐下,看着她美好的睡顏滿心裏酸甜苦澀地交集。

結果這姑娘一骨碌爬起來,死摟着他脖子,嘟嘟囔囔地問他:“華子哥你喜不喜歡我?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你是不是只拿我當妹妹,你知不知道,我十五六歲就暗戀你。”

他說:“喜歡。我喜歡蔓蔓。”

他說:“蔓蔓你喜歡我,為什麽又說不要我,還要找鴨子?”

這死丫頭都不知道,他聽到時真想把她抓過來打屁股。

結果她嘴巴一扁哭起來了,哭哭啼啼地說:“華子哥你別喜歡我了,我生病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不能太自私了。”

嘴裏說不能,整個人卻跟個軟體動物似的,胳膊腿都糾纏在他身上。

陶越卻直接想到前幾天聽到的“不孕不育”上面去了。

他抱着她,安撫地輕拍,溫柔地親吻,滿滿都是心疼……

可是這些,郁蔓蔓真的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她抱着陶越不放手,嘀嘀咕咕好像說了很多話。也就是說,就算酒後亂性,那責任也在她身上。

更不記得要找鴨子了。她怎麽可能說這樣的話!她絕對不相信。

“華子哥,那個,你肯定聽錯了,我肯定是要找……小黃鴨,對,我大概是想唱小黃鴨的歌。”

“那什麽……華子哥,昨天我,我可能是把幾種酒喝混了,結果醉那麽厲害。”

她輕咳了一聲,決定先弄清楚兩人到底有沒有怎麽樣。

要說她雖然背了個“老處女”的名頭,可好歹也是個新時代大好青年是吧,喜歡看小說,還看過顏色小說的,就算沒有直接經驗,也不能真的蠢死。她也琢磨着,從自己身體的感覺,好像,應該,沒有小說裏經常描寫的酸痛碾壓過一樣的感覺。

更關鍵的是,如果有那種……嘿嘿哈哈的情節,她好歹應該有點印象吧?

“華子哥,我昨天晚上……我們,沒有發生什麽吧?”

“你說呢?”

郁蔓蔓:……我要能記清楚我還問你幹嗎呀。

看她忐忑心虛的樣子,陶越終究不忍心,慢悠悠說:“我照顧了你大半夜,怕你再吐酒嗆着,一夜都沒睡好,你倒是睡得香了。”

聽這意思……沒有?郁蔓蔓稍稍松了一口氣,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失落。

雖然內心裏喜歡他,不自覺地沉迷,可理智卻在告訴她說,你不能自私,短暫的歡愉,你自己滿足了沒有遺憾了,卻要帶給他多少長久的痛苦。

然而此刻兩人的情形,這樣穿着睡衣睡裙躺在一張床上,似乎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不起啊華子哥,謝謝你照顧我,都害你沒休息好。那個,我知道,你把我當妹妹,看得跟陶藍一樣,華子哥對我最好了。”

“你真忘了?”

陶越側頭看着她,那眼神分明不善。

“蔓蔓,你昨晚跟我表白了。”

“不、不會吧……”

“是的。你說你十五六歲就暗戀我,還說要嫁給我。”

“那個,華子哥,你別誤會,嘿嘿我喝醉了,小孩子就會亂說話,對吧哈哈……”郁蔓蔓本能地往下縮了縮脖子,“華子哥我知道你一直拿我當妹妹,你肯定聽錯了。”

“你還強吻我了,還……嗯,還粘在我身上,反正,結果就是我們這樣共度了一夜。”陶越說着故意停了一下,盯着她漲紅的臉蛋,“你說這事要是讓爺爺知道了,他會不會讓我們明天就去結婚領證?”

“不是,那個……華子哥,你別介意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有那麽嚴重,對吧哈哈……再說反正也沒真的發生什麽……”

“誰說沒發生什麽?”陶越擰眉看她。

“啊?可是你剛才說……明明……”

“蔓蔓,你華子哥也是男人。”

他懊惱地輕嘆,慢慢低頭靠近她,“你說,一個正常的男人,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在同一張床上躺了一夜,什麽也沒發生,你自己信嗎?”

“不是……華子哥,我已經都忘了,我現在真沒有結婚的想法,你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沒必要那麽認真……”

郁蔓蔓眼睜睜看着他的臉靠近,目光幽深,閃爍着某正危險的光芒。她不自覺吞了口唾沫,接下來的話消失在他溫柔地吮吻之中。

她聽見他低低的聲音:

“大家都是成年人,忘了我們就來複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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