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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秦玉柔急匆匆地想去奪,卻忘了不是誰手上的東西都能搶。
于是對上李珩有些憤怒不解的眉眼,她徹底慌了神,趕緊編造道:“皇上,這塊剛剛被臣妾掉桌上過!”
李珩皺眉,不疑有他地放下,手腕一轉又準備拿起另一塊。
秦玉柔欲哭無言,這皇帝今晚非要吃這一口嗎?
她眼見不妙,只好一咬牙大聲咳嗽了幾下,肉眼可見的飛沫亂飛。
“成何體統!”李珩憤然站了起來。
屋外很快傳來高鴻的聲音:“怎麽了陛下?”
高鴻一旁的嚴萍和真兒也跟着緊張。
李珩松了口說沒事,重新坐下來。為了這點小事大動幹戈,怕是會落人口舌。
但他越想越氣,可秦玉柔仿佛未覺。
她怕李珩不夠嫌棄還要吃,也怕留下痕跡,便硬生生把剩下兩塊全都抓在手裏,連說掉桌上那塊也一并吃完才算作罷。
真兒下的藥量并不算高,可經不住秦玉柔吃完了一整盤,于是她臉上原來得逞的笑變得有些僵硬,胃裏一下子就翻山倒海起來。
這效果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期,就剛才她咳嗽那兩下,她都覺得這皇帝半個月都不會想再看見她。
太醫在趕來前就聽說了這位娘娘是秦家人,又撞上李珩的危壓,顫顫抖抖給秦玉柔寫下了藥方,沒想到這一折騰竟然就到了三更天。
藥一端上來,整間屋子就染上了苦兮兮的味道,秦玉柔是真不想接,但這病都裝了,藥總不能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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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着鼻子一咬牙,如同壯士飲酒一般一口到底,然後從床邊摸索出一個荷包來,這是她剩下的喜糖,正好可以驅一下嘴裏的苦味。
可正當她要撥開糖紙,李珩卻阻止了她。
“這是何物?”
秦玉柔眼角含着被苦出來的淚,将手裏的荷包遞給了李珩:“是喜糖。”
李珩接過,看見裏面放了好些東西,這就是她給下人們分發的,喜糖?
他頭一回拿到這種東西,只覺得新奇。雖說今日是新婦入宮,但既沒有親迎,也沒有婚宴,這喜糖準備得如此隆重有何意義。
秦玉柔見李珩拿着思索了很久,越發覺得他定是喜歡甜食,只是不好開口。
于是她介紹道:“這包着黃色糯米紙的是桂花糖,白色糯米紙的是普通饴糖。”
古代制糖技術一般,就算秦玉柔想吃別得也找不見。
李珩掂了掂,裏面不少東西:“其他的又是什麽?”
“臣妾還放進去了兩塊山楂糕,這個圓一些的是蜜棗,花生……呃,這個顯然是珍珠。”
蜜棗花生可是早生貴子的意思,她當時放的時候只是依了習俗來,其實也沒想那麽多,但當着李珩的面說出來有點不大對味。
“你親自放的?”李珩取了個黃色糯米紙的糖果,瞧着雖然與宮裏的甜點賣相相差甚遠,但确實有一股甜膩的桂花香氣。
秦玉柔聽不出話裏的意思,只好直接回答:“是臣妾放的,這種東西得經過新人的手,才能給收到的人添喜氣啊。”
李珩并沒有拆開糖紙吃下去,而是将荷包遞還給秦玉柔,秦玉柔以為他是怕有毒,于是随便挑了一顆糖就含進口中。
她一邊含着一邊想,這皇帝做的可真累,什麽也不敢吃。
李珩不難猜出秦玉柔剛才心裏在想什麽,不過有一件事連他也想不清楚。
先帝那會兒,有些妃嫔慣會使用污蔑嫁禍的手段,意圖自導自演一番,說他人有迫害之心。
但若是秦玉柔明知盤中糕點有異,吃完一盤是不是有些過了,而且她吐了是真,胃痛是真,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也是真,演戲整了全套,卻自始至終沒提過其他人。
他看着那光溜溜的盤子,試探着問了一句:“莫不是這宮裏進了不幹淨的人,往糕點裏動了手腳,安嫔放心,朕定會嚴懲。”
嚴萍裏裏外外操碎了心,小心盯着竟沒想還是出了岔子,覺得皇帝這猜想準沒錯,定是有人給自家姑娘使絆子,正想要去禦前控訴一番,卻被真兒攔了下來。
秦玉柔是沒想到他會有這種腦回路,趕忙拒絕:“定不會是其他人的問題!”
拒絕的太快了,秦玉柔看見李珩正狐疑地盯着自己看,她只好繼續大着膽子說道:“皇上……您看臣妾這樣子也不便侍寝,要不您去別的地方休息吧。”
李珩得了這句話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小丫頭原是為了不侍寝真病了一回。
明明在宮外一個勁的想争寵,怎麽進了宮對他似乎一點也不上心,這确是一個人,還是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
秦玉柔被李珩盯得有些發憷,但還是再三強調:“是妾禦前失儀。”
她嘴上說着請罪的話,但那眼神裏就差寫上“您快點走”這四個大字。
李珩不緊不慢地讓嚴萍等人退下,他也是頭一回遇上這種事,被嫔妃不待見這種事。
“安嫔別看了,朕是不會走的,朕要是今晚出了玉樓閣,明日保準得被秦相追着問一通。倒是你,委屈自己上吐下瀉做什麽?”
秦玉柔心裏咯噔一聲,莫不是被看出來了,這算不算欺君,她是不是攤上大事了!
她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但想起嚴萍的教導,微微側身,急得都快憋出淚來了:“是臣妾冒雨來受了涼,又因為吃得太急才腹中不适。臣妾原先就底子弱,都是臣妾自己的問題。”
她必須咬死不承認是明知故犯,不然後患無窮。
李珩拍拍衣擺,不知信了多少,坐到了床上後忽覺這一天甚是疲憊:“行了,往裏面些,朕要睡了。”
瞧着床邊的人已經開始脫靴子,外袍也脫了下來,秦玉柔有一絲慌亂,直直地坐了起來,拉了拉李珩的衣袖,擠眉弄眼說道:“皇上,臣妾今晚是不是,不用……是吧。”
李珩動作一下子頓住,饒有興趣地仔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之前光顧着防範,此番想起另一件事情來。
他後來尋過秦玉柔的畫像,當時只覺得畫師定是被人逼着往好看了繪就,秦丘那老匹夫怎能生出那般眉眼如畫的女兒來。
如今看來,倒是畫師水平有限,尤其是剛才忍着苦把藥喝了下去,眼角的紅還沒消,更顯幾分姝麗。
可他沒這心思,自然回道:“不用。”
說時遲那時快,秦玉柔一掃病弱模樣,翻身下床,到她走出去好幾步了,李珩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秦玉柔拉開屏風,屏風後放着一張貴妃榻,她人迫不及待坐了上去:“那臣妾睡這兒可好?”
李珩嘴角抽搐,今日真是開了眼,先前是想讓他走,這會兒見他不走了,竟明目張膽地跟他說要分榻而眠。
瞧着李珩臉色不好,秦玉柔趕緊低頭澄清道:“臣妾身上味道不好,怕會擾了皇上休息的興致。”
紅燭噼裏啪啦地響着,聽完這解釋,李珩真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秦玉柔也覺得自己魯莽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認錯:“其實那床臣妾也沒怎麽碰過,就剛剛生病躺了一小會,臣妾是怕您嫌棄,所以才說……”
“呵。”本來李珩覺得這樣也無不可,只不過那貴妃榻上放着上好的棕熊毛床鋪和芙蓉繡圖小被,竟然還有個枕頭。
這哪裏是貴妃榻,這就一張收拾妥當的床!
從進玉樓閣開始,這秦家女看似沒落到好,但所有事情都在按照她所謀劃的再走,可真是秦家的好姑娘,年紀小小心思就這麽多。
李珩冷笑一聲後翻身卷被,留給秦玉柔一個背影:“很好,朕就賞你睡那。”
躺下後他越想越不對,秦家大費周章送進人來,結果避他如蛇蠍?到底是欲擒故縱還是不情不願。
反正不管怎樣,都與他無關。
秦玉柔實在是太累了,坐着那颠簸的轎子累,聽一屋子女人叽叽喳喳累,喝藥也累,看到李珩更累。
唯一慶幸的是,這皇帝的皮囊倒是和外面流傳的一樣,稱得上豐神俊朗,不過她還是為自己失去自由而十分痛心。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但李珩卻難得做了夢,夢見了個小丫頭。
個頭不高,一只手拿着桂花酥,一只手拿着豆沙包,嘴裏還有沒咽下去的栗子,就是被罵了也一臉開心。
為什麽被罵,似乎是因為偷溜出府,出府前草草寫了緣由竟還出現了錯字。
“我比不上大姐姐聰慧,比不得二姐姐端莊,爹爹娘親就饒了我吧,讓小柔兒自在自在可好?我保證下次好好檢查一番,定不會有錯字的。”怕吃的被沒收,一口沒咽下去就想續上下一口,最後還把自己給嗆到了。
那時他還未親政,從科舉場回來,被秦家安排在秦府用餐,用意是與秦家大姑娘相看,心中憋着一股悶氣,但被這一出整得有些想笑,沒想到秦家也能生出個笑話來,後來情緒也沒了。
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在陌生的房間裏,紅燭也燒幹了,淡淡的晨光在屏風上描摹着一個躺着的輪廓,他想起來了,這裏是玉樓閣。
“來人……”雖然昨晚睡得晚,但他還是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
本想叫人進來服侍,但又想起來這分榻而眠實在有些荒謬,被有些人傳出去了也不好,或許還會被秦家以為他針對秦玉柔。
他甚至覺得秦玉柔這麽做是想好了的,即使她這樣做了,他也定不會讓這件事傳出去。
腦子裏有些混沌,李珩撐着沒睡醒的身體坐起來,迷迷糊糊借着一點光亮穿上鞋子,越過屏風後看見了躺在軟榻上的女子。
許是夜裏冷,她蜷縮成一團,半張臉還在被中,頭發上的金釵玉飾瞧着也是胡亂拆的,頭發有點亂。
他十七歲那年迎娶了德妃和賢妃,去年迎娶了莊妃和麗嫔等人,雖然未經人事,但是一張床上躺的次數卻不在少,從未見過如此散漫的。
他靠近,準備将人抱起來,卻在剛接觸的時候看見了她忽閃的睫毛。
窗外微微亮,一張卸去濃妝粉黛的臉落進他的眼裏,與昨晚見到的人有哪裏不一樣,沒了精致,多了份小女子的嬌憨。
很輕,李珩第一次抱女子,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他平穩地将秦玉柔放到床上,自始至終她沒有一點反應,顯然睡得很好,連嘴角似乎都帶着一點笑。
李珩這時才走到門前,喊人進來伺候。
秦玉柔一覺睡到了日曬三竿,沒等別人叫她就慌忙起了身。
完了,她忘記去給太後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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