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秦玉柔沐浴回房的時候瞧見皇帝已經躺在床的內側,似乎已經睡了,燭火還亮着,應是為她留的。

她熄掉跳躍的燭火,完成一樁心事後一夜好眠。

李珩并沒有睡着,他在水中握住自己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妙,但是也越來越看不懂秦玉柔,明明可以用他與秦家的承諾逼他,甚至再不濟用些軟磨硬泡也好,但她用了最讓他意外的方法。

偏偏這種方法,他還點了頭。

第二日兩人雙雙尴尬,尤其是秦玉柔,嚴嬷嬷如何喚她她也不理,裝睡到徹底,直到李珩上朝之後才起來。

這之後李珩很長時間都沒來玉樓閣,秦玉柔覺得這樣甚好,她暫時不想見到李珩。

秦玉柔那場戲演出得太成功了,根據嚴萍打聽到的,莊妃聽說後将手中的扇子撕爛,禧嫔聽說後當場将一桌子的飯菜掀翻,麗嫔在亭子裏坐了一下午。

日子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請安還是一樣的難熬,她迫切想要找個理由不來了才好。

顧婉秋的病仍然時好時不好,聽說她最近食欲不振,面無血色,秦玉柔晚膳時分便去探望,帶了新做的紅棗豆乳布丁,但到了康善宮被告知顧婉秋喝完藥之後便休息了。

慶元殿與康善宮離得近,不過秦玉柔也沒想到就這麽巧的能碰上李珩。

“臣妾見過陛下。”秦玉柔帶着身邊的人沿牆壁而立,恭敬行禮。

“起。”李珩簡短一字帶過,餘光掃過行禮的人。

秦家人沒走的外門邪道,叫蘇家人走了——他親表妹竟在他的酒水裏下了虎狼之藥。

他察覺到的時候真是氣極反笑,蘇绮竟然還哭訴,問他為什麽獨寵秦玉柔。

“你要不是朕的表妹,你父親若不是英國公,你以為你能承受住接下來的責罰?朕寵安嫔?朕不過是虛與委蛇,你連這都看不清楚,當真不适合在這後宮。”有人真誠地邀他演戲,有人卻背後耍花招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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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他演戲的人沒有半分真心,耍花招的人卻對他情根深種,這到底是多諷刺的事情。

李珩不知道蘇绮背後有沒有他舅舅的手筆,若是有的話,那當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他們至少應該相信一下自己。

秦玉柔覺得李珩這是嗓子啞了,聲音有些不大對。

轎辇上的人手扶着額頭,沒等秦玉柔仔細打量,擡轎辇的小太監就跟腳下生風般往慶元殿趕。

秦玉柔再去看高鴻,他頻繁擦着汗,難不成是病了?

過了幾天後,秦玉柔才聽說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禧嫔終于動了其他心思,給李珩下藥。

消息是秦家安排在禧嫔宮裏的人遞出來的,嚴萍想找人散播,但秦玉柔不許。

這件事情并不能斷定就是禧嫔做的,歷朝歷代都有這樣的事情,一旦事情鬧大了不僅有礙女子聲譽,還會就此斷了女子的後半生。

她雖不齒這種下藥的所為,但若是禧嫔有意為之,那李珩應該已經懲罰過了,她不想再碰這事,哪怕能靠這污點暫時打壓英國公,但李珩想保的話,手段多了去了。

她很滿意當下和李珩的關系,他們算是“同盟”,若是這種關系破了反而她會頭疼。

不過通過此事她倒是能敲打嚴萍一番:“嬷嬷,咱們玉樓閣可不能出這種事,您得幫忙盯着些。”

嚴嬷嬷哪還會舍近求遠:“奴婢曉得了。”

明德宮裏,林太後逗着一只漂亮的鹦鹉。

“一天過去了,玉樓閣還是沒放出半點消息來?”

盧嬷嬷捧着一碟那愛寵平日要吃的糧食,輕輕搖了搖頭。

“好好的機會不用,哀家是真不知這安嫔是真蠢還是有後招。”林太後的護甲輕輕劃過鹦鹉為尾羽,小鹦鹉點了點頭示意她很舒服。

據說皇帝在留芳閣大發雷霆,于是她動用關系才知道這樁秘辛,并悄悄傳給玉樓閣,想借着秦家的手打壓英國公。

曾經的四大輔臣,她林家被打壓,如今便只剩秦家、蘇家還有五王爺獨占鳌頭。

五王爺畢竟是皇室宗親,若有野心不難對付,但是秦家和蘇家既然想跟她争下任儲君的位子,但就要看誰能笑到最後。

禧嫔照舊參加請安,但是看向秦玉柔的眼裏全是刀子,饒是秦玉柔早強大的內心也覺得消受不起。

秦玉柔想着趕緊找個法子不出玉樓閣,可惜這事情都有契機才行,太刻意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幾天後,莊妃把這個法子送上來了。

莊妃因秦玉柔受寵一事大發脾氣,公然辱罵責打婢女太監,被太後罰禁足思過,有段日子沒作妖了。

所以她一“出關”就打算給秦玉柔來個顏色看看,準備請安之後邀請秦玉柔同逛禦花園,然後再安排人把她推水裏去,再找個侍衛救她,計劃着壞了她的名聲。

結果秦玉柔是攔下了,她走着走着心中太過嫉恨,手上撫貓的力度便大了些,一不小心弄疼了懷裏的貓,貓受了驚吓,從她懷裏出來竄出來,一下撲到了秦玉柔身上。

秦玉柔沒個準備,被貓迎面投了一懷抱,往後一仰跌坐在了草地上。

沖撞了妃嫔這事可大可小,莊妃疼惜她這愛寵,哪還敢把事情鬧大,忙讓人把秦玉柔送回宮,還送來不少跌打損傷藥。

“太好了娘娘,您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這回可以休息兩日了。”真兒扶着秦玉柔趴在床上,先看了看傷勢,只是胳膊擦略去了些皮,泛着紅。

秦家在太醫院也有安插人,到時候讓那太醫往嚴重了說兩句,休息兩日不成問題。

可秦玉柔有更長遠的打算:“真兒,之前那天葵花粉末你可有帶來?”

真兒一愣,這天葵花是他們當初在西北邊境的時候偶然所得,邊境客棧惡意競争,将這粉末灑在床上,造成顧客全身紅腫,以來降低客棧在當地的口碑,當時她們也中了招,但是很快發現端倪并得了這麽一瓶。

“娘娘,瘙癢的感覺可不好受,您當年身上的紅疹可是好幾日才消。”真兒勸說道。

秦玉柔下定決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幾天請安煩死了,我寧願渾身癢也不要去,對外就說我貓毛過敏,這樣莊妃應該就不會往我身邊湊了,誰知道她今日本來打得什麽主意。”

真兒聽罷取了藥來,摻了點水,避開秦玉柔的臉,只往胳膊和腰間撒了些,脖子上稍稍塗抹,不一會兒秦玉柔就癢了起來。

于是很快,安嫔貓毛過敏的事情就在宮裏上下傳開的,禦醫也親口證實,她确實全身開始起紅疹。

莊妃一陣心悸,覺得這秦玉柔就是栽贓嫁禍,那貓分明就接觸了她一下,怎麽就能起全身的疹子了。

不做他想,陸錦然咬着牙前往玉樓閣,聞訊而來的還有暫掌六宮事宜的德妃。

“德妃娘娘,臣妾覺得此事有蹊跷。”莊妃試圖澄清。

德妃聽過坊間有動物毛發不适這種說法,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此類症狀,只好說:“先看過再說吧。”

兩人結伴到了玉樓閣。後宮所有人都知道這裏修繕花銷巨大,但親眼見了才知道這是廢了多少心思,踏入院子後莊妃都要把自己的帕子絞爛了。

“姐姐,容妹妹說句逾越的話,您的蘭泰殿與臣妾的南春閣兩廂加起來都沒有這裏華貴。”

德妃倒是泰然處之:“秦家功高,值得如此。”

莊妃挑眉,明白了林嫣的意思,這玉樓閣的輝煌不是恩寵所得,是仗着母家才有的風光,陛下與秦家表面和諧,實則內裏也存在權力糾葛。

她收拾好心情,兩人像是尋常逛園子一般到了秦玉柔的卧房。

“安嫔如何了?”德妃坐在廳中,嚴萍為她們奉茶。

秦玉柔和真兒謀劃這些的時候都避着嚴萍,若是讓嚴萍知道這是秦玉柔為了不請安耍得把戲,那後果就麻煩了。

嚴萍不知道的後果就是,又自責又擔心,她居然今日才知道秦玉柔會貓毛過敏。

“勞煩德妃娘娘惦念,我家娘娘身上密密麻麻起了很多紅疹,太醫囑咐莫要抓撓,否則可能會留下疤痕。”

她一句話嘆了兩口氣,德妃朝莊妃使了個眼神,意味着這奴仆說的不像作假。

莊妃上前問道:“那可否讓我二人看看?”

嚴嬷嬷看了眼莊妃,她家娘娘就是因為這位才跌了一跤,正難受着,這上門莫不是想争辯一二。

讓她們進去看看也好,口說無憑,眼見為實。

嚴萍禀報了秦玉柔。

“請兩位姐姐進來吧。”秦玉柔打着哈欠坐了起來,光躺着也好累。

因為塗了藥,卧房裏有淡淡的草藥味道。秦玉柔穿着薄薄的棉衣,脖子上有褐色的藥汁水,胳膊也一樣,白皙的皮膚上有淡淡紅痕。

莊妃被定在床邊上,女子最是在意自己的外貌,秦玉柔即便要陷害她也不必出如此手段,看樣子不似作假。

“妹妹啊,姐姐也沒想到會這樣,姐姐代毛球向你認個錯。”她那貓陪了她四五年了,說是親人都不為過,秦玉柔要是鬧起來,她怕自己保不住。

秦玉柔虛弱開口:“不怪姐姐,也不是毛球的錯,臣妾從前也不知道自己會是如此,咳咳咳。”

真兒适時走過來:“莊妃娘娘,太醫說這貓毛過敏不僅會身上起紅疹,接觸養貓人也會鼻子癢,甚至會影響呼吸。”

莊妃一愣:“這……”

秦玉柔不會是想讓這滿宮見不到貓吧!竟要惡毒至此?莊妃立馬就要上前争辯。

德妃瞧見莊妃鐵青的臉,起身拉住她:“那妹妹好好休息,既然陸妹妹不便在此,本宮便與她先走了,望妹妹早日好起來。”

秦玉柔淺淺一笑:“謝姐姐關心。”

莊妃不情願地離開,到了人少的地方掙脫德妃的手:“姐姐你也瞧見她的意圖了,她這是不想讓本宮養貓,這是要逼死臣妾!”

德妃安撫道:“她這樣說了?”

“尚無。”莊妃咬牙切齒,“但她不就是那個意思,人都接觸不得了,她怎麽不把自己拿琉璃罩子罩起來。”

德妃感慨:“那便要看皇上的意思了,你且先不要動氣,莫再因亂發脾氣受責罰。”

後宮本來就人心不齊,這樣對付秦家便更是棘手,為今之計她需先保住将卒。

莊妃面上點頭,背後暗暗發誓,誰要是敢動她的毛球,她定讓那人陪葬!

李珩後腳到的玉樓閣,那時秦玉柔已經吃完藥休息了,他讓人不用驚擾她,自己進去瞧。

窗幔遮不住床上人的曼妙身姿,草藥味迫不及待鑽入李珩的鼻腔,入眼便是大片的紅疹。

太醫院的人禀告之後他又換了個人來看,倒确實是過敏不假,但是那太醫也說,這疹子出得位置奇怪,面上沒有,全在身上。

這樣瞧來,八成又是自導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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