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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兩人到的時候南春閣已經沒有哭喊和摔打聲,太醫見皇帝和太後并肩在門外,忙上來将莊妃的情況禀報:“莊妃娘娘被瓷片劃破了腰間和胳膊,這會兒哭過力竭了,已然睡下。”

屋內雖然已經被打掃過,但角落依然能看見瓷崩碎的瓷片,目及之處一件瓷器也沒留下。

林太後喚來莊妃身邊的婢女們:“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若隐瞞了,外面便有二十個板子等着你們。”

莊妃平日常帶着的婢女一臉驚恐,叩首顫抖着說:“回太後娘娘,我家娘娘上午從禦花園回來後就性情大變,是那安嫔,她出言不遜,在娘娘面前顯擺恩寵,所以娘娘才心裏委屈。”

其他人也連連應是。

這南春閣的宮女也都是同主子一個性格,雖當時未聽清三人說了什麽,但往誰身上潑髒水卻有數。

林太後摸着手上的扳指,她早就讓盧秀先一步過來打點過了,即便叫了禧嫔來,她也不是個傻的,這次必不會出現賢妃那回的事情。

“這事到底也是莊妃氣性小,安嫔嚣張了些,兩人都有錯。”林太後撫摸着手上的扳指:“皇上覺得呢?”

李珩沒有反駁:“母後說的是。”

“那就傳哀家懿旨,安嫔和莊妃各抄寫十遍法華經。”

南春閣跪下一片,沒有人求情,鬧成這樣,沒有禁足确實算是不重的懲罰。

李珩便令高鴻去趟玉樓閣傳旨,整得高鴻一頭霧水,心想這太後懿旨什麽時候用着自己去了。

母子兩人許久未見,見了也沒什麽可聊,只喝了兩杯茶,林太後見李珩有意留下,便先走了。

“陛下這是何意?”盧秀攙扶着林太後往外走,見李珩沒有一同離開,心裏不踏實。

林太後卻不甚在意:“兩回了,哀家覺得他挺滿意哀家順水推舟的,無妨,罰了便罰了,那安嫔還能跑來喊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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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珩命高鴻将奏折搬來南春閣,他今日還有不少公務要處理,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有些想知道真相是怎樣。

“剛剛你去傳懿旨,安嫔什麽反應?”

高鴻在一旁研磨,恭敬回答:“安嫔似乎很驚訝,但也接了旨。”

李珩一頓,那女人連看個話本子都跟他據理力争,現在罰她抄書卻一聲不吭,難道太後這旁審出來的沒錯?

他複而問道:“傳旨的時候,她在做什麽?”

高鴻這回知道李珩要他前去宣懿旨的用意了,感情是讓他當眼睛去了,還好自己知道一些:“回陛下,安嫔院子裏大約是在做晚膳,奴才剛進玉樓閣的時候,聽見娘娘說裏脊裏要多加點醋。”

李珩嘆了口氣,鬧到現在,他都還未用膳,那秦玉柔可真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

收到罰抄旨意的秦玉柔的心情可不是很美妙,這可是飛來橫禍,神能證明她沒有惹任何人。雖然她當時想抄書保下自己的話本子,但是她可是沒有抄書的愛好,十遍法華經……法華經多少字?

當嚴萍捧着法華經來的時候,秦玉柔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沉甸甸的冊子,本來文言文讀起來就晦澀,現在她整個腦子都在抗拒她讀下去。

真兒也是個不喜歡動腦子的,着急地拉着她問道:“娘娘,到底發生了什麽啊,您說出來,奴婢們幫你想辦法,照這樣子寫下去,手怕是得斷。”

秦玉柔扶着額頭,現在找禧嫔和莊妃當面對質還來不來得及,明明罪魁禍首是禧嫔,她憑什麽能置身事外!

皇帝當時還假惺惺問了她在禦花園做了什麽,結果這最後也沒信。

秦玉柔把頭埋在法華經裏,這事情不好明明白白交代,鬧大了說不定會跟皇帝和禧嫔結下梁子。

進宮法則第二條,不作死,她忍。

“真兒,我好苦啊,這事我只能認栽。”她的命好苦。

那旁李珩也用了晚膳,晚膳後不久,宮女來禀報莊妃醒了。

她胳膊上纏着紗布,宮女給她喂水後端來了事先準備好的粥,莊妃一見李珩來了,開口行禮,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徹底啞了。

“為何鬧?”李珩居高臨下問莊妃。

莊妃發洩了一下午,身體疲憊得很,還沒說話淚先流了下來。雖然父親是将軍,但是莊妃卻是個嬌慣的性子,進宮近一年的時間,徹底讓李珩明白什麽叫做“掌上明珠”。

也不是沒見她哭過,這無聲的哭還是頭一次。

莊妃心裏确實憋悶。從前秦氏女未入宮的時候,旁人都說她是最受寵的,李珩幾乎每個月都會抽兩三天來她宮裏,秦玉柔入宮後,她也一直覺得皇帝不過是顧及前朝,但聽完禧嫔說的話,她終于明白李珩同她大概也是逢場作戲。

“陛下,臣妾想要個孩子。”她開口便是直白的話,并且試着去拉李珩的手,拉到了卻沒有握住,雖然她受寵,但其實她與皇帝并未行過房。

李珩每次過來都透着一臉疲憊,多半時候都是在批奏折,有幾回是看書,她不太懂朝政,也對朝廷黎民百姓的事情沒什麽想法,于是她只是好在一旁做做羹湯或者逗逗貓。

沒有行房的事她也不敢聲張,她換了好幾種法子想促成正果,奶浴試過,花瓣浴試過,香薰試過,紗衣也試過,也想過不少法子跌入皇帝懷裏,但皇帝絲毫不為之所動。

原來,只是因為帝王的心裏沒她。

世間女子大多總是相信自己是被愛着的,不是被騙着的,莊妃也是其一。如今說這些,既是試探,也是在無聲抗議。

李珩的手沒動,他盯着莊妃,如同一種無聲的警告。

“你們說了什麽?”李珩重複問道。

莊妃原本還是一副我見猶憐的神态,當聽到這話的時候,抓住李珩的胳膊,如哀求一般:“陛下,為什麽不是臣妾,您有哪裏不喜歡臣妾,臣妾不懂。”

她開始放聲哭出來,混着沙啞的聲音,也開始不顧及形象。

李珩有些耐性耗盡,将她的手從胳膊上拉下來:“是不是安嫔說了什麽?”

莊妃目光變得好笑:“安嫔?她有什麽好說的,這會兒說不定比臣妾哭得更慘吧。”

正是盛寵的時候當頭一棒,秦玉柔啊秦玉柔,從雲端摔下去的滋味如何啊。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李珩見過秦玉柔,她人樂呵呵捧着草藥準備去做驅蚊香囊。

“那是禧嫔說了什麽?”李珩從陸錦然的話裏已經判斷出了,這事的關鍵八成是出在禧嫔身上。

莊妃也不是笨蛋腦子,皇帝養外室的事情她可不會當着面說出來,她抽抽搭搭地哭,避重就輕:“禧嫔妹妹不過奚落了臣妾,生了一張好巧的嘴。”

雖不能說,但是讓皇帝看清他這位表妹的嘴臉也好。

不過她禧嫔能明知皇帝有喜愛之人還不放棄讨皇帝喜歡,她為什麽不可。于是她眼巴巴問道:“皇上,臣妾心裏難受,今晚能不能陪陪臣妾?”

李珩見再問不出什麽,心中煩悶。

——到底是什麽話會讓莊妃氣成這樣,而本該“哭得更慘”的安嫔若無其事?

西北打仗要錢,修築堤壩要錢,南方擴軍要錢,肅州要降稅,若是不及早定下章程來,戶部将難以為繼。

——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在說謊?

尚昀青此時應該到肅州了吧,一路上不知道是否順利,赈災款是大事,不能出一點纰漏。

——所以這三人這事情還查不查,管不管?

李珩嘆了口氣,他到底為什麽要被後宮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所牽絆,明明前朝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頭疼。

他臉上逐漸有了愠色,不管莊妃再怎麽挽留,他還是出了南春閣。

秦玉柔挑燈夜戰,但她的毛筆字連真兒看了都搖頭。

她現實生活中的字也一般,來到古代後,十三歲之前她沒有穿越的自覺,但裏子還是她,一個喜歡吃喝玩樂的人。更何況可能是受前世記憶的影響,她不習慣用毛筆,寫得更是難看。

“真兒,你說我得抄到什麽時候?”她是打算忍辱吞聲,但是這十遍下去她半條命怕是也沒了。

真兒給她換了蠟燭,蹲在桌邊悶悶地說:“要不是奴婢不會寫字,奴婢就幫您抄了。”

一旁玉竹這時候自告奮勇:“要不然讓奴婢寫吧。”

秦玉柔眼前一亮,對啊,她宮裏還是有會寫字的宮女的。

但看着自己的字跡……她還是擺擺手:“你那一手好字我怕是練不出來了,日後還得露餡,還是我自己寫吧。又沒說什麽時候寫完,說不定寫着寫着太後她老人家就忘了這事。”

不過到底得有個态度,不然太後問起來,寫得太少也不合适,于是她挑燈夜戰,第二天果然胳膊酸疼。

第二日到明德宮請安,莊妃告了假,禧嫔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秦玉柔恍恍惚惚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已經料想到林太後過會就要點名批評她了。

不過出人意料的,林太後并沒有針對此事展開長篇大論,只說要少意氣用事。

賢妃今日也來請安了,走的時候問起秦玉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支支吾吾到最後也沒說,這份委屈她只能爛在肚子裏。

抄書這段日子裏秦玉柔累到又裝了次病,李珩最近因為前朝事務也沒有踏入後宮,一切平靜了下來,但這種平靜卻不是禧嫔想要的。

這個秦玉柔到底是什麽回事,她當時都說的那麽明白了,竟然沒有半點行動嗎?蘇绮擡頭看着院內的梨花,一把将盛開地最好的那支掐了下來。

留芳閣原先是先帝的麗妃在住,聽說這些梨樹是先帝和麗妃一起種下的。先帝後宮有三十多人,獲得榮寵的有三四人,麗妃便在其中,所以她請求李珩将自己安排在留芳閣。

百花寥落梨花發,這留芳閣裏向來只住寵妃。

“阿琉,爹進宮了吧,找個不起眼的人去送信。”

名叫阿琉的宮女接過信之後匆匆而去。

雖然麻煩了一點,但是她蘇绮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成的。

李珩召集大臣入宮商議南方擴軍問題,在早朝上,以秦丘為首的秦黨反對擴軍,以五王爺為首的兵部要求擴軍,而英國公在中間充當老好人。

南方有鎮南王和黔南王兩方兵力,足夠抵禦缇慕那等小國,黔南王是李珩的二皇兄,此人骁勇善戰,這次擴軍有意南下,将雲南邊陲全部拿下。

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擴軍容易削軍難,萬一黔南王存了其他心思,便難以壓制,李珩在這件事上贊同秦丘的說法。

“說到底,秦相不過是覺得自家女婿被人壓一頭,心裏不痛快。”五王爺如此說道。

秦丘負手而立:“老夫行事不論私情,如今洪水泛濫,國庫空虛,拿災民的糧食上前線打仗,是荒唐之舉。”

五王爺冷哼:“缇慕如今局面動蕩,國內對他們國王的聲讨正是最強的時候,不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日後必會追悔莫及。”

“但那只是幾個探子的說法,實際缇慕如今究竟如何,五王爺就這麽清楚?”秦丘四兩撥千斤,将李炫怼的啞口無言。

“那就駁回黔南王上書,等洪災過後,朝局穩定,再行讨論。”李珩拍板。

五王爺見李珩又站在秦丘那邊,臉上的肥肉一陣抽搐:“李家子孫,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孬種,一點血性都沒有。”

李珩冷冷地擡起眼來:“五皇叔若是這麽有血性,就帶人直接去黔南吧,朕不攔着。”

李炫氣得咬牙切齒,甩袖而去。

英國公擠眉弄眼地讓李珩日後少說一點這種話,但是李珩身子往後一躺,根本不聽。

“陛下,該往黔南派欽差了。”秦丘請旨。

李珩低聲應了聲:“丞相覺得哪些人合适,便寫奏折吧。”

秦丘領命,但還是沒走。

李珩見狀,重新挺起腰板來:“秦相還有什麽事?”

秦丘躬身:“臣聽聞安嫔娘娘受罰,不知因何事,受何罰?”

李珩微微皺眉:“對于後宮的事,多是太後在管,朕不便插手。朕命安嫔來,不若父女聊聊比較好。”

秦丘拜謝,李珩讓高鴻去請秦玉柔來。

秦玉柔從高鴻那裏聽見口谕的時候一驚,沒想到剛見完娘又要見爹,老秦搞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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