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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秦玉柔還是第一次見這傳言中皇帝的伴讀、步步高升的天子近臣, 長得真得好帥!

但可惜名草有主了。

“今日之事,多謝娘娘。”尚昀青剛才找人問清楚了他到來之前的所有事情,得知是安妃與秦相唇槍舌劍了一番, 才能拖到他來。

秦玉柔輕咳一聲,收回目光:“尚大人是以什麽身份道謝的, 本宮很感興趣。”

尚昀青從前只從別人嘴裏聽說一些有關秦玉柔的事, 還以為她會是有些心計和手段的女人,沒想到卻是個直爽又八卦的人, 可見謠言也是不能輕信的。

巧了,他自己也是這種性子,相處起來倒是不費勁。

他回道:“臣當然是替陛下謝娘娘。”

“是嗎?”秦玉柔才不信呢, 兩人都不戳穿,相視一笑。

那邊李珩了解了秦丘中毒的來龍去脈,交代好了刑部, 結果一出們就看見自己的妃嫔朝自己的兄弟露出燦然的笑, 輕咳一聲:“昀青啊, 難為你跑一趟,今晚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下。”

尚昀青拱手行禮:“陛下也受驚了,是臣下來遲。”

李珩見秦玉柔還在他眼皮底下肆無忌憚地看着,便伸手拍了拍尚昀青的肩膀,試圖擋住她的視線:“不遲,你辛苦了,若沒有要緊的事情,等議和這事後再談就好。”

離得近了, 他也看出尚昀青這半年變化不小, 整張臉也成熟穩重起來,确實越發吸引人。

尚昀青本想開口禀告些黔南王的事, 但一想今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黔南之事牽扯甚廣,李珩的意思大概也是在烏蒙使團在的時候不宜料理家醜,于是便道了告辭。

一直到尚昀青走,秦玉柔才真正将目光放回到李珩身上。

李珩親自拿過小太監手上的大氅給她披上,拽着系帶的時候問道:“剛才安妃你還在大殿上當着百官的面說與朕兩情相悅呢,怎麽一轉頭就瞧上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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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柔一怔,她那話不過是想要削一下烏蒙使臣的氣焰,李珩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輕信,肯定又是耍着她玩。

“不然呢,臣妾難道要說,臣妾就是臣妾的爹獻給陛下的,還是說兩家就是有拿着臣妾交好的念頭。”

李珩動作慢下來,他不過是想逗她一下,結果聞言頓生辛酸。

見皇帝在給自己系着帶子,秦玉柔說要自己來,李珩不肯:“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淨戳朕的心窩子。”

怎麽就好端端戳皇帝心窩子了?她這是自揭傷疤賣慘啊,這皇帝難道只有智商高點,但是情商确實不行嗎?

“進去吧,聊完了。”李珩道。

秦玉柔看着身上剛穿上的大氅,現在又要進有地龍的大殿,這皇帝剛才是不是走神了,給她穿上這麽一件做什麽?

李珩也尴尬起來:“朕手閑,屋裏地龍剛燃上,不熱就穿着吧。”

魏燭的藥很有效,秦丘不久後就醒來了,看着守在床邊的女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秦玉柔一邊試着扶秦丘起來,一邊在背後給他順着氣:“爹,你可別氣了,體內還有餘毒呢。”

見她爹還是吹胡子瞪眼的,她繼續哄道:“爹,咱們結果總歸是好的,您消消氣,大人不計小女過好不好?”

秦丘看了一眼那邊喝熱茶的李珩,拍了拍自家女兒的手,算是原諒了,不然還能怎麽辦,女兒都快和皇帝穿一條褲子了。

“扶我起來吧。”

秦玉柔立馬狗腿地給他當拐杖,将他爹帶到李珩面前。

“秦相睡了一覺後可想清楚了?”李珩一手放下茶杯,讓人給秦相上杯熱水。

如今尚昀青手上有錢有兵,他想沒想好都是一樣的答案,于是拱手道:“臣聽陛下的。”

李珩走下座位親自扶他起來:“聽朕的就好好休息,下回若是病了,不要勉強。”

秦丘和秦玉柔都一齊一頓,皇帝這是在擔心秦丘的身體?

秦丘怕自己再病倒,便把自己心裏對和談的見解說了一說,不知不覺就到了戌時,他的精神也慢慢好起來。

大雪未歇,李珩派了馬車将秦丘送回秦府,秦玉柔這才放了心。

“那臣妾也退下了。”秦玉柔晃了晃脖子,這一晚可真是累啊。

李珩點頭:“擺駕玉樓閣吧。

秦玉柔心裏吶喊着救命,本以為要下班了,領導卻要拉着她加班。

侍寝這事,在她看來才是真正上班的開始。

她心裏哀怨着,但也知道這是李珩在向烏蒙展示對她的好,或者是展示對她今晚表現的贊同。

不得不說,李老六真是不會落下任何一次能利用的機會。

雪慢慢下着,打在傘上發出簌簌的聲音來,李珩開口說道:“你爹中毒這是不能往外透露,可能得委屈你一下。”

秦玉柔笑道:“明日是不是全朝野就都知道了,堂堂秦相被他女兒氣暈甚至吐血了?”

李珩低聲道:“你還笑得出來?”

“只要臣妾的爹好好的,這種‘罪名’臣妾就算背負一百個都行。”

她呼着氣暖着手,白色的氣讓她的笑溫暖又柔和。

李珩靜靜看着沒有說話,自賢妃去世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笑了。

兩人繼續走在回玉樓閣的路上,迎面碰到了柳明雪一行人。

“陛下萬安,見過安妃娘娘。”

按照位份,柳明雪只是美人,自然要向秦玉柔行禮,但是秦玉柔慌慌張張的,竟然也回了全禮,看得李珩和柳明雪都愣了。

“咳咳,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

柳明雪回看了眼不遠處的乘風閣:“同麗嫔娘娘手談了幾盤棋,不知不覺就到了現在。”

李珩點頭:“回去的路小心點。”

柳明雪再次行禮後便帶着白芍走去。

秦玉柔胸膛裏的心髒砰砰跳着。

這種場合是什麽,是修羅場啊,她現在真的還要繼續帶着皇帝回宮嗎?不對,是皇帝非要跟來的,還是趕走得好。

“陛下,要不您還是去雲臺閣吧。”秦玉柔小聲說道。

李珩不解:“好端端的,朕為何要去雲臺閣?”

他們身後實在有太多侍奉的人了,秦玉柔拉了拉李珩的衣袖表示有話要說,李珩招手,所有人都停下。

秦玉柔拿過真兒手上的傘來,給李珩打着,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看了眼周圍沒人才開口:“陛下,雲美人就是那位柳姑娘吧,臣妾知道這事。”

李珩看着秦玉柔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知道?你什麽時候……”

據他所知,秦丘并沒有将沈清是柳明雪的消息遞進來,難道是她從其他途徑得知的?

等等,在柳明雪還沒入宮的時候,秦玉柔就曾寫信給秦丘,讓他不要阻撓她進宮,也就是說,她已經知道很久了。

他想反駁,但又說不出欺騙的話來:“就算她是又怎樣,她是柳明雪,朕就該去她宮裏?”

秦玉柔一愣,誰不想自己喜歡的人對自己一心一意啊,哪怕是再寬容大度,往後日子長着呢,宮鬥劇演到最後,再善良的小白都會有黑化時刻。

“陛下,你們兩人相互心悅,臣妾夾在中間算什麽啊?”算夾心餅幹嘛,秦玉柔累了一晚上,打了個哈欠後繼續說道:“臣妾只願陛下順應自己的心,這樣她好您好臣妾也好。”

秦玉柔被寒風激了一下,手上的傘也微微晃動,李珩擡手準備接過來。

秦玉柔不懂,眼神問他做什麽。

“松開手。”

秦玉柔“奧”了一聲,傘落入了李珩手中,見他居高臨下地問自己:“你有沒有認真記過朕說得話?”

她皺眉回道:“哪一句?”

李珩使勁攥着傘。

還問他哪一句,他湊到秦玉柔面前,僵着聲音道:“朕是不是說過,朕不喜歡柳明雪,也不喜歡沈清,你為何一句都記不住,偏偏就只信禧嫔的話?”

秦玉柔一臉茫然:“您都把人接進宮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啊。”

李珩氣極反笑:“那朕還把你納入宮了,難道是說朕也喜歡你嗎?”

秦玉柔覺得李珩是在強詞奪理:“這能一樣嘛,陛下您納臣妾進宮,那是無可奈何,您納雲美人進宮,那是籌謀已久,兩者有天壤之別。”

李珩一頓,他确實沒有好好向她解釋過這事,情緒平複後,他淡淡開口道:“朕沒有籌謀,朕讓她入宮只是想保護她,僅此而已。”

秦玉柔呆呆地聽完他的話,轉念又一想,也就是說,現在的皇帝沒有喜歡的人?

她又開始咬指甲,李珩覺得自己剛才應該沒有說什麽讓她煩惱的事情才對。

“沒有旁的事的話,咱們可以走了嗎?”

秦玉柔放下手,抿緊唇點了下頭,竟沒發現皇帝一路給她打着傘。

一直到兩人回到玉樓閣,秦玉柔都覺得腦子亂亂的,一直到兩人都躺在床上的時候,她都沒有再與李珩有多餘的對話。

她分析了下現在的情況,李珩沒有喜歡的人,但是對自己有動手動腳的一些行為,那她現在的處境好像有些微妙。

雖然李珩之前信誓旦旦地說,抱着她就想抱着根木頭一樣,但總覺得可信度有點低,畢竟他今日借着安慰還牽過自己的手。

雖然是挺溫暖的。

“心事重重的,在想什麽?”

秦玉柔神色平淡:“在聽雪的聲音。”

她就是覺得煩,一晚上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睡不着。

“陛下怎麽也沒睡,在想什麽?”

不像秦玉柔的躲閃,李珩看着床頂,把心裏想問的問了出來:“朕想知道,你今晚站出來說話的時候,有沒有半分是為了朕。”

秦玉柔仔細想了想,其實是有的,畢竟她是善良的人,看見大家合起夥來欺負一個人,她當然要挺身而出。

“當然。”

李珩笑了笑:“真的?”

秦玉柔鄭重點頭:“真的。”

“那應該也埋怨朕了吧,畢竟如果蕙月不去和親,最大的壓力就是你大哥。”

這一點毋庸置疑,她大哥這些年過得确實辛苦,皇帝總是不給錢不給糧的,有意打壓。

“既然您說到這裏了,臣妾不得不為自家哥哥說幾句話,您就當聽聽故事可好?”

李珩應聲。

秦玉柔清清嗓子,開始道:“臣妾的大哥秦鐘遠,今年二十有七,未婚。”

“二十七歲,不小了吧。”

李珩很捧場地回答:“是不小了。”

“一開始臣妾以為他是怕耽誤人家姑娘,結果臣妾去了肅州軍營後才知道,是因為方圓幾十裏都沒有人家,更別提姑娘。況且他一人成婚,手下那麽多将士單着,吃不飽穿不暖的,他情何以堪,于是打算和他們一起打光棍。”

話說到這裏還算正常,李珩覺得秦玉柔在朝他哭窮。

“但很多人都忘了,他是秦家的大公子,就算是資質平庸了些,憑借着秦家的從龍之功,臣妾爹的輔臣地位,他若是想在朝中發展,又會是怎樣一個風光,何必要去從軍。”

李珩想了想說:“那是因為你父親想要兵權,并不是朕要他去西北的。”

秦玉柔嘆了口氣:“您錯了。這事不是您逼的,也不是我爹逼的,是臣妾的大哥自己想要去的。”

在扶持着年僅十二歲的李珩上位之後,雖然有先帝口谕,但是一個年幼的皇帝,各方都是虎視眈眈,秦丘自然要為了鞏固皇權和邊防挑選可以帶兵的将領。

所以為什麽她大姐會和鎮南王世子勾搭上,最大的原因也是她爹和鎮南王有往來。在重文輕武的前朝,留下來的武将實在是少,再從裏面培養心腹也是難上加難。

“西北軍是油水最少,條件也最艱苦的一支兵,其實只要臣妾的大哥想,東南那些軍隊也好,北方那些閑職也罷,他都能選,但是他還是毅然決然去了西北。”

秦玉柔有些記不清他大哥的模樣了,畢竟幾年才能見一面,原本俊俏的一個人,如今該是臉上全是風沙和傷疤了。

“作為臣子保家衛國,作為兒子替父解憂,臣妾的大哥是這樣一個人,他在西北軍中待了接近十年,一份俸祿也沒攢下,全和士兵們一起分享了。在臣妾認識的人裏面,沒有人比我大哥更窮。”

李珩聽完後心中郁結,認真問道:“那你父親為何不說,他若這樣說,朕又怎會不幫助西北渡過難關?”

秦玉柔一笑:“您現在是信臣妾,所以聽臣妾說這些,可您信臣妾的爹嗎?再說,老秦多驕傲一個人啊,能把自己的傷露給別人看才怪,他寧願自己掏錢補貼臣妾的大哥,也不會朝您伸手要錢。”

“而且,現在我們秦家确實有兵,這是不争的事實,遭人忌憚也是我們的命。只是臣妾的大哥,他從前也不是個武将,被保護着寵着長大,如今風吹日曬的,想想臣妾就心疼。”

秦玉柔覺得自己不能再說了,流淚睡覺對眼睛不好,她趕緊一裹被子道:“好了陛下,臣妾的故事講完了,不過是講一嘴,讓您給臣妾的大哥送軍饷的時候大方一點、甘願一點,他可是在守護您的江山和您的皇妹呢。”

李珩躺着,總覺得自己幾年的認知都錯的離譜,站在旁人的角度來看,才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陛下晚安。”秦玉柔甕聲道。

李珩回道:“你也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她大哥的事情,秦玉柔沒再想李珩的事,沒一會就說過去了。

——

第二日,明德宮,秦玉柔在座位上坐立難安。

一夜之間,她在夜宴上的那些言論也被傳得人人皆知,也有人說連秦相都被她氣得吐血過去。

太後的表情也十分不好,言語中盡是對她插手和談的不滿,斥責她這樣做會造成兩國無法商議下去。

“安妃,你需靜靜心了,哀家這個月的《寶祥經》沒有抄完,你且替哀家抄十遍吧。”

怎麽又是抄書!

秦玉柔心裏好恨,但是這要求又不能拒絕。

——

林兆明作為禮部尚書,公事之外也容易将烏蒙使團請出來招待,他包下了整個金陵閣的三層,陪着塔爾忽品茶賞曲。

賞到一半,五王爺推門進來,林兆明收到了讓他退下的眼神,也只好照做。

“老爺,您怎麽出來了?”林兆明身邊的侍從問道。

他冷哼一聲:“要是本官的爹還在世,若不是秦丘那家夥,我林家何至于憋屈至此。”

靠他牽線又不分他一杯羹,五王爺可真是太過欺負人。

當年林家背靠林太後,那也是風光無兩的,結果被秦丘抓住把柄打壓多年,自己這麽拼命地爬才不過在六部裏不起眼的禮部當個尚書,現在還要讓五王爺自己身上作威作福,他現在全身憋屈。

他憤然回頭,恰巧碰上烏蒙的另一位使臣朝他看了過來:“林大人可有時間,本官想同您聊聊。”

聞言,林兆明的臉上立馬帶上了笑,卻不知道,裏面惡兩個人早就将他徹底賣掉了。

烏蒙使團計劃在大昭停留七天的時間,這段時間他們會采購一些貨物,也會在各種方面進行洽談。

但是也還有一個隐形的目的,那就是在大昭安插足夠的眼線,甚至是找到能與他們私下合作的人。

塔爾忽覺得五王爺這個人,雖然如何看都是一個奸詐的商人,但是跟商人談合作,只要有利可圖,便不需要那麽多彎彎繞繞。

五王爺坐下後給自己斟滿酒:“昨晚讓使臣看笑話了,實在是我那皇侄太過縱容他的愛妾,和親一事,可能成不了了。”

塔爾忽端起酒杯,拿在手裏轉着:“我今早也聽說了,你們從黔南那邊發了筆橫財,還有個勇士站出來想打仗,真是今非昔比了。”

李珩皮笑肉不笑,面上淡道:“但北丞相也不要着急,雖然和親這事我做不了主,但是日後您想要的那三座城池,我還是能跟您送去的,您仍然只需要幫我将林家扳倒就行。”

塔爾忽初來乍到大昭,一下子就遇上了這野心勃勃的王爺,而且他用來交換的條件,實在是十分輕易就能做到。

“這林大人與您關系看着不錯,您究竟為何要置他于死地?”

五王爺那哪裏是想毀掉林兆明,這個禮部尚書就算是換上他自己的人,他對這芝麻大的官也沒什麽興趣。

他想的,還有他的盟友想要的,是林太後的命。

因為只要林太後在位,皇帝就算死了,下面還有汝陽王和廣陵王,他奪位也會言不順名不正,但只要林太後一死,前面的阻礙就會少很多,可是能讓一國太後死得正常,卻是個難事。

叛國之罪,倒是能夠一試。

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同塔爾忽細細講,只會囫囵一句:“酒囊飯袋一個,擋了我的路罷了。”

一邊是如火如荼地談合作,一邊太醫院也沒閑着,憑借一點藥湯得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訝的消息。

“陛下,秦相被下的那毒藥,與十年前先太子所中毒藥,應當是一樣的。”

李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怎麽判斷出來的,快詳細說說?”

當年先太子辭行宴上,除了皇帝和年幼的一個皇子,其他人都在場,從食物到酒水一一都查驗過,有人能動手腳是難上加難,但是太子就是這樣死了,那無色無毒的毒藥更是讓所有人為之心驚。

但是這種藥有一個特點。

“它的味道很特別,有一種甜中帶苦的刺鼻味道,無法單用,與酒兌着最不易察覺。而秦相之所以沒事,是因為他此前一直在服用一類藥丸,且那大夫半真半假的退燒湯藥裏加了金銀花和甘草,秦相當時身子弱,幾味藥下去便吐了一半,這才保下性命。”

時隔這麽多年,李珩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藥會再次現身。

“繼續查,命令刑部将那大夫仔仔細細給朕查清!”

七日一晃而過,烏蒙沒有達成和親的要求,在和談之時也多有意刁難,可兩國最後還是簽下了比較令人滿意的條約。

送別宴席要比迎接時候排場小得多,塔爾忽也看到了那晚的“勇士”尚昀青,瞧着他并不像領兵打仗的樣,心裏小看了一把,結果尚昀青自請舞槍助興,倒是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等烏蒙使團一走,軍饷和兵器也緊接着秘密送往西北,和談是和談,兵防是兵防。

李珩留了尚昀青吃飯,命人喊李蕙月來,桌上有好些菜色尚昀青都未曾見過,這才聽李珩介紹說都是秦玉柔教給禦膳房做的。

比起确實百聞不如一見的秦玉柔,尚昀青更好奇柳明雪一些。

“柳姑娘進宮這麽長時間,我倒是沒來得及與她見一面。”尚昀青還記挂着李珩的終身大事:“聽說是您心心念念把人安排進來的?倒是比臣料想得要快一些。”

說到此事,最近李珩陸續收到周尋搜索到的一些消息,覺得當初柳明雪進宮的事情可能不是意外。

“朕囑咐過阿雪要少在外面露面,但是她卻在歲英大長公主的生辰宴上獻舞,兩人也沒什麽交情,這事情細細想來很蹊跷。”

“還有那晚的刺殺,根據幸存下的暗衛所說,當時是因對方人數衆多他們才陷入被動,但他們驅車離開後,對方卻無一人跟上來。若目标真的是阿雪,他們會顧此失彼地戀戰?”

李珩托着腮慢慢說道:“還有就是阿雪對太後的親近,讓朕覺得不舒服。”

尚昀青思索道:“畢竟當時林太後是極力反對柳姑娘作為太子妃人選的,想要扶持自家的女子上去。”

李珩點頭:“正是如此。”

尚昀青環胸斟酌着:“從前臣只以為您疑心旁人,如今才知道,您連自己人也會疑心。”

自從先太子死後,李珩就開始了他的疑心病之路,尚昀青是一路看着,倒也覺得這沒什麽不好,畢竟帝王多一份心眼和懷疑,就多一份謹慎少一分危險。

但是沒想到有一天,李珩竟然還能懷疑起柳明雪來。

“燕舞說得對啊,‘人一旦懷疑起來,就會忍不住懷疑下去’。”李珩脫口而出。

尚昀青一皺眉,感覺自己從沒有聽過這名字:“陛下您剛剛說誰?”

李珩輕咳,燕舞是秦玉柔那本《昆侖山游記》裏小師妹的名字,他剛才竟然不小心說了出來。

“無事。”

李蕙月終于來了,同往日不同,她走得端莊小心,臉上浮着一層笑,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看了李珩,看得他心裏毛毛的。

“剛才盯着朕做什麽,難道在外面又闖了禍?”

李蕙月一坐下就被自家皇兄這麽說,立馬就要跳腳反駁,但想到是誰在場,重新咽了下去。

誰稀罕盯着你,她那是不好意思看尚昀青罷了。

“看皇兄神采奕奕,想必有什麽好事發生。”

最近一直在與衆大臣商議與烏蒙和談的事,哪裏有什麽好事,眼下沒能解決的愁苦之事倒是有一件,那就是導致秦丘中毒的幕後黑手,或許找到這個人,就能慢慢解開先太子死因的謎團。

三個人安安靜靜吃着飯,每每李蕙月與尚昀青去夾同一道菜的時候,李蕙月都會讓開筷子,一來二去的,李珩也察覺出了今日究竟有什麽不對來。

李蕙月似乎一直在躲着尚昀青,以前恨不得像狗皮膏藥一樣見到人就跑過來,現在居然拘謹萬分。

雖然他的确是設計讓尚昀青在大殿上當衆說出黔南王一案的收獲,但是至于讓他領兵打仗的事,卻沒有逼迫。

這樣仔細品一品當時尚昀青的神情和言語,難不成他對自家皇妹有男女之情?

李珩決定當面再試探了一下:“昀青啊,你這次立了這麽大的功回來,媒婆沒有把你家裏的門檻踏破嗎?畢竟像你這個年紀的,都差不多娶親了吧。”

尚昀青一聽李珩又要提賜婚的事,忙回絕:“陛下,臣前腳剛說了要陷陣殺敵的話,外面沒有人敢替臣說媒的,您可不要拿這事打趣臣了。”

李珩不依不饒,還要再說,結果李蕙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他面前的烤鴨說:“我想吃這個。”

三人吃飯時候沒有旁的人伺候,總是随意一些,李珩便拿起旁邊的銀筷子給李蕙月夾到碗中,忽看見她臉上的紅暈。

如此看來,這兩人難不成還是郎有意妾有情?

李珩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一塊烤鴨肉掉到了桌上。

飯一吃完,李蕙月又想快速逃走,結果被李珩攔下來:“今日叫你來也不是白吃飯的,你可有給你昀青哥哥好好道聲謝?”

三人實在太熟了,若說是李珩将李蕙月撫養長大的,那李蕙月一樣是尚昀青看着長大的,如此情誼之下,打打鬧鬧的事情不計其數,李珩初初有些驚訝,後來又覺得自家這妹妹既然喜歡為什麽要躲來躲去的。

“謝謝。”李蕙月摳着手指,小聲說道。

尚昀青笑回道:“不過是幾個月不見,長公主倒是與我生疏了,難不成是新年禮不合心意?”

李珩冷哼一聲,那當然是想當合心意的,高興得立馬還原諒了他這個當哥哥的,他當時還天真地以為是李蕙月喜歡外面的玩意,這樣看來,那些年他以為的“兄妹情”都變了滋味。

“沒有,我很喜歡。”李蕙月微微擡起了頭,今日第一次看向尚昀青。

“喜歡就好,我還帶回來些旁的,改日再拿到宮裏來。”

她只能讷讷地點着頭,然後飛快地行完禮就跑了。

尚昀青也大概知道李珩猜到了他的心思,毫無隐瞞地說道:“聽說您在夜宴上說,長公主喜歡文弱書生,可是真的?”

李珩笑着回道:“胡謅的,不過現在大概知道她喜歡什麽模樣的了。”

兩人詭異地安靜了一瞬,李珩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喝下去:“朕打算讓蕙月在宮中多陪朕兩年,你确定要等?”

尚昀青站起後朝李珩行禮:“臣來日若去戍邊,只怕陛下不願許。”

他不是空口說下自己要去西北的話,這幾年若是沒有合适的武将,他為了大昭,定不會推辭。

李珩将他扶起:“那你得問蕙月,願不願意跟。”

——

關于那名下毒大夫這些年和這段日子的人員往來,刑部将結果呈送上來,懷疑秦丘中毒一事,與林兆明有關。

根據調查,這名大夫在過去的幾年裏經常給華巷的達官貴人看病,裏面就有林家人,得了不少賞賜,關鍵是,他還和林家一名婢女的關系不清不楚,往來甚密。

而且林兆明在烏蒙使臣來華京這幾日,絲毫不避嫌地多次出入驿站,早就引起禦史臺的注意,禦史臺在早朝的時候參了他結黨營私,私相授受,甚至有叛國之嫌。

一時之間風起雲湧,林家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而臺下的李炫嘴角上揚。

他等了這麽多年的好戲終于要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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