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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這種香味很熟悉, 比麝香更香更悠長,但又混雜着桂花酒的味道,變得不那麽好分辨。

薛離玉靜悄悄從屋裏伸出頭去看, 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狹小的老竹屋,一名男子背對着他坐在圓桌旁,手指擺弄着桌上的小沙鐘,似乎正在計算着時間的流逝。

薛離玉冷靜地觀察着他,這突如其來闖入的男子明顯喝醉了,低着頭不知道想什麽, 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泛着月光,墨色衣擺拖地。

但他雖然喝醉了, 氣息卻很沉穩,像是來赴宴的魔域貴族子弟。

不過這衣擺樣式有些熟悉。

薛離玉定睛一看, 才發現那是蒼術。

沒錯, 他束腰那條腰帶有一角殘缺, 是方才同他燒往生符時不小心燙壞的。

這叛徒是跑到這躲酒?薛離玉冷淡地想, 估計他費了些力氣才巴結了魔尊, 得以脫身。否則像他這等魔尊眼前的大紅人, 魔域巴結他的人多的是,不可能放他走。

薛離玉看了他一會兒,心想這麽多天都沒見過蒼術放下頭發的樣子, 哪怕今天他也高高束起來。

現在這麽一看他, 倒還覺得有幾分順眼。

“誰在那藏着?”

蒼術突然問,他動作一頓, 嗓音和平日裏不一樣, 飽含着濃烈醉意, 喑啞低沉, 聽的人頭皮發麻,舌根僵硬,耳膜震顫。

薛離玉不想露面,早說好今夜一起赴宴後分道揚镳,蒼術也親眼看見他離開了,現在竹屋相遇不過是巧合,他也沒必要再和叛徒寒暄。

再說,蒼術如今是魔域城主,一柱魔神,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薛離玉使了個法訣,變出一只小白兔,沾染了自己的靈氣,食指一舒,把兔子驅趕到蒼術腳邊,随後隐匿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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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術低頭看見白兔,愣了愣,随後彎腰抱起它,把它捧到眼前看來看去,兔子居然在他手裏一動不動的裝死,耳朵都耷拉下來。

蒼術突然輕笑一聲,把受驚的白兔抱在懷裏撫摸,沒有回頭,仍舊低着頭慢條斯理道:“閣下這花招使的不錯,只不過你仍舊是梁上君子,若是花招用盡仍舊折損在此,說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薛離玉知道自己瞞不過他,但也不會被他三言兩語激怒,仍舊按兵不動,将自己的氣息引向屋外,裝作已經離開的樣子。

果不其然,蒼術誤以為梁上君子已經離開,肩膀明顯松懈下來。

……他這是在害怕嗎?

不對,他是在緊張。

他都這樣風光了,還緊張什麽?

薛離玉不解,難道是他喝醉了,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醜态,以後挂不住面子?那倒也情有可原。

蒼術長長舒了一口氣,拿着沙鐘看了一會兒,呼吸變得很沉重,這才将沙鐘倒過來,滿杯的那一面朝上,向下緩緩流沙。

而後他默默看了一會兒窗外,又從袖中取出一枚玉印章,是個赑屃負碑的樣式,擱在掌心裏握着,一點點青綠的仙氣順着他指尖流轉,但他很快咳了好幾次,似乎身體脆弱,難以承受仙氣的氤氲。

這種仙氣散發柔和的氣息,應該用以醫修治療之用。

還有那玉章,薛離玉看着甚是眼熟。

蒼術什麽時候偷了他東西?

他皺起眉頭,打開自己的戒子尋找自己那枚赑屃玉章。

确實還在,但仔細去看會發現那是半枚玉章,在黑夜裏流轉玉沁色的光,絕非普通玉石。

難道這是華山靜虛宗觀鷺峰的鎮峰之寶連心璧?

薛離玉怔然,那天小龍神隔着袖子把玉章塞進他手裏的時候,當做寶貝一樣稀罕,他都沒看就收進了戒子裏。

原來蒼術也有一枚,看來他委實深藏不露,實力不容小觑。

只不過今夜一定非良辰吉日,否則為什麽蒼術在窗邊站了那麽久還不回宴席上去?

他要是等到酒意全醒,還不得等到明天早上?

俗話說酒後失态,這人本質如何,喝了酒之後就會全然暴露,哪怕是三世天酒量最好的金身羅漢,也會在酒後吐真言,抄送諸神佛經三千卷。

更不用想蔫壞的蒼術,裝孫子那麽久,心裏的惡人終于肆意橫行,藏不住了吧?

薛離玉委實等不了那麽久,也無法再顧慮那麽多,顯出真身,靈場瞬間波動如瀾,精純的修為灌溉了整間老竹屋,甚至門外風燈也随之搖曳,周圍的竹林被風吹舞,似乎也感受到了鳳凰的焦躁不安。

蒼術的背影在一瞬間僵住,許久之後他沉沉道:“你怎麽還沒走?”

薛離玉知道現在情形有些尴尬,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解釋一下,輕咳一聲:“我是要走,但想在此歇息一下,恰好你進來,我不想再和你見面暴露計劃,驚動魔尊,就沒有出聲,并不是有意吓你,方才那人也是我。”

“嗯,沒事,”蒼術點點頭,低聲道:“那你走吧,不送。”

薛離玉沒想到這麽順利,見蒼術也沒看他一眼,知道他避險不願見自己,頓覺輕松,一推開小竹門,卻看見不遠處有只燈籠高高挂起,那人已經和他對視上了,指着他喊:“少尊主,他人在這裏呢!”

薛離玉喉頭一緊,心說天不助我成功業,閃身便要跑,卻看見少尊主先他一步在老竹屋布下屏障,魔氣彌漫,突然有雙手從背後捂住他半張臉,不由分說把他拖到裏屋。

是蒼術,蒼術力氣大得很,薛離玉跌跌撞撞被他拉扯進屋,腳踩了自己衣擺好幾次,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他推到床上,拿被子蒙住了頭,人也壓了上來。

緊接着他就聽見老竹屋門被一腳踹開,少尊主好像是愣住了,冷笑一聲,“好啊,我說怎麽吃酒吃到一半,兩個人雙雙都不見了,原來是在這裏尋開心?”

“少尊主見笑了,”蒼術并沒否認,也沒起身,就着這個壓倒的姿.勢,把手伸進被裏,“他剛才不聽我的話,非要跑出去獻醜,要麽少尊主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來。”

薛離玉的癢肉被他戳了一下,忍不住動彈,被子緊跟着鼓起一個包。

少尊主的腳步聲停留了很久,直到小厮小心翼翼勸說的聲音響起,“少尊主,咱們先回吧,魔尊還等着您敬酒呢……”

魔修雖然對情愛一事上随心所欲,但是對仁孝之事卻上心,更何況魔修敬重魔功高強的強者,無論如何,少尊主也不能推脫。

薛離玉聽見他的腳步聲離開了老竹屋,過了一會兒,蒼術才從他身上爬起來,“好了,你快走吧。”

薛離玉沒說話,心中疑慮重重,蒼術好像盼着他趕緊走,難道那不是蒼術?

若是魔尊識破了他們的計策,活捉了蒼術,派人來跟蹤他呢!

薛離玉翻身下床,一掌按住蒼術肩膀,果然蒼術反手抓着他手,氣勁迫使薛離玉後退幾步,趁此機會,蒼術果斷要走,薛離玉見他心裏有鬼,更是不肯放行,很快,蒼術被他逼到銅鏡前,無路可去。

薛離玉按住了他,擡眸一眼看向那銅鏡,卻沒看見蒼術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龐。

竹屋昏暗,鏡面中一閃而過的丹鳳眼眼尾泛紅,注視着鏡面,長睫毛像一對振翅欲飛的烏蝶,面骨挺拔而深邃,猶如文人墨客筆下的男子畫像活了一般。

這張昳麗俊美的臉龐薛離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不過比起他死的時候,少了幾分高不可攀。

也許是他生死之間走一回,氣質也愈發沉穩,倒顯出了與衆不同的貴胄之氣。

薛離玉靜靜地隔着銅鏡看着謝扶華,目光直直對上,這一瞬間他什麽都不想說,但是沉默了很久之後,心裏有一股火被壓着壓着,突然之間就壓不住了。

他感覺肺在被一雙手蹂.躏擠壓,讓他難以呼吸,一種濃烈的被欺騙的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

謝扶華也沒有說話,但他那雙眼睛脈脈含情,溫柔含光,表情明顯有很多話要說,卻一言不發。

所以他想解釋什麽?

像今天看笑話一樣看他給他燒往生符?像從前那樣關他多日?還是在歡喜佛像下故意入夢玩弄他要他生孩子,醒來還要裝作不知道,用惡劣的言語尋他開心,逼他給他當媳婦?

怪不得他一直不敢回頭露出臉,連少尊主找來他都不敢擡頭看一眼,原來是他誤喝了那杯酒,導致自己誤喝了他的水,讓他一不留神就醉倒,又為了不暴露身份,這才找到竹屋躲避。

謝扶華醉了酒,當然無法再維持障眼法繼續騙人。

薛離玉的手從他肩膀落下來,後退一步,渾身都在發抖,嘴角漫出一點血漬,染紅蒼白的嘴唇,謝扶華驟然轉身,伸手去拉他,卻被他一手甩開,忍着五髒六腑的疼痛,冷冰冰望着他說,“滾開……”

謝扶華的手停在半空,垂了垂眸,與此同時,竹屋內所有門窗齊齊關閉,整間屋子密不透風。薛離玉神色一凜,卻是更加憤怒,要強行破開竹屋,卻被謝扶華從背後抱住了腰,不顧他掙紮,強行按坐在了厚重的被褥上。

薛離玉兩眼發昏,頭腦發沉,被謝扶華身上的龍涎香灌滿鼻腔,方才頓悟那奇異香味就是謝扶華身上藏不住的龍涎香。

他忍不住劇烈掙紮起來,但是謝扶華存心不讓他動,一左一右拉住他手,上陽尺從他袖中鑽出,飛快綁住了薛離玉手腕,謝扶華整個人卡進他膝蓋間,左手握住他腰,幾乎把他牢牢控制在身下。

“玉兒,我放你走,你為什麽還回來?”他的嗓音也有些許顫抖,“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反悔了不想讓你走?因為我想你說要與我兩不相欠,我如何也不甘心,正要去抓你回來,沒想到你主動落到我手裏,就怨不得我了。”

這是什麽道貌岸然的說辭!若是沒猜錯,他袖中那枚赑屃負碑玉章,能時時刻刻感受到另一半璧的所在,謝扶華這樣說,不過是騙他放松警惕,還不是随時想找他都能找得到?

薛離玉偏過頭,緊緊閉着眼睛,呼吸不暢,胸膛不停起伏:“謝扶華,騙我讓你很有成就感嗎?你看着我對你愧疚為你惋惜為你一族東奔西走,你很高興是不是?好,你成功了,滿意了,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謝扶華久久不說話,掌心撫摸着他的白發,好像安撫那只瑟瑟發抖的白兔,但是他的眼睛明晃晃寫着拒絕,看薛離玉的眼神越發專注,猶如獸。

“玉兒想離開我去哪裏?回蓬萊宗找你徒弟,還是回三世天當神尊,還是去上仙境告發我詐死?”

“……我只是想你為什麽不去死?”

薛離玉被他騙的心如刀絞,眼眶生疼,渾身上下都抽着疼,想縮成一團而不能,再也無法維持平靜,大口大口喘着氣。

謝扶華的手指來擦他眼角的淚水,他抗拒着,扭過頭惡狠狠的威脅:“……別碰我,否則我再殺你一次,聽見沒有!”

他雖然面無表情,那雙桃花眼卻流着眼淚,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又可憐又狼狽,睫毛都沾濕一大片,軟溻溻的不停顫抖,平日裏端莊清冷的鳳凰怎麽就哭成了這個樣子。

謝扶華表情比他還難受,似乎心中無比掙紮,連手指都在發軟,許久後才輕輕擦去他眼淚,額頭一對滿是裂紋不再華麗的白龍角冒頭。

他直起身,解開自己外衫,低聲說:“我死那天,曾說過要與你從頭來過,我是認真的,沒有騙你。但就像現在這樣,我費盡心機才有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早都死活不怕了,你要殺我,我讓你殺。”

他解開薛離玉身上所有束縛,給他自由,将衣襟褪到心口被拔下逆鱗的地方,“只是你若對我有一絲心軟,留我一口氣,我都會讓你後悔沒有殺死我,不論用什麽肮髒手段,我都要徹底占有你。如果得不到你的心,留下你的恨我也滿足。”

薛離玉倏忽睜開眼,擡腿去踹他,卻被他連腳腕也抓住,低頭吻住嘴唇。

他錯愕之餘,唇被趁機強行撬開,大肆掠奪,搜刮,他感覺到疼,洩憤一樣咬謝扶華,可越是這樣謝扶華越是強勢,像是也在報複他,懷抱虛虛圈着他不讓他跑,唇也吻他吻的越來越粗.暴急迫。

直到薛離玉鼻尖血腥味彌漫的同時,他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是那鼎丹又開始作祟,謝扶華呼吸一粗,很明顯他也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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