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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天氣預報說,今天是陰天,陽光的乍現,出乎了趙兟的意料。
旁邊賀晉茂随口說:“快入夏了。”
趙兟聽到,沒什麽心情波動,只是一想到夏天常見的雷暴雨,又有些煩躁,心情像烏雲已經來襲,周遭氣壓加大。
耳機裏,傳來項目負責人的聲音,他在向趙兟彙報項目推進情況,一板一眼的,更加劇了這種悶窒感。
趙兟不經意轉過臉,看到卻是倉促上升的車窗。
裏面的人在看他?
車與車牌俱陌生,許是無意。
賀晉茂說:“其實,你完全可以留宿一晚,反正明天沒什麽事,在茗城轉轉也行。”
趙兟收回視線,手指搭在門邊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家裏不能空着。”
“你那些花花草草,一天不管,也不會枯死。”
“還要管我兒子我女兒。”
賀晉茂的臉耷拉下來,“大哥,你明明聽懂了我的意思,結束太晚,我開車很累的。”
“哦,這樣。”趙兟頓了下,微微一笑,“那你也該知道,多留一晚,我得多付你一天加班工資。”
賀晉茂吐槽他:“趙扒皮。”
“謝謝誇贊,不過比起這個稱呼,我更喜歡你之前誇我是‘吸血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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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兟又提醒道:“馬上上高速,為了不造成工傷,建議你專心路況。”
賀晉茂與趙兟相識多年,了解他的德性,不然非得被他這番話氣吐血。
外人道只道他脾性甚好,事業有成,那是不知道他私下什麽樣子。
趙兟年紀輕輕,惜命得很。他曾聲稱,他的理想是四十歲過上退休生活,為了不令他英年早逝,願望崩塌,賀晉茂老實開車。
茗城與宿城之間相距不遠,有且僅有一座服務站,老板問兩位女士:“你們需要方便一下麽?不然咱們就不停了。”
陳婷說:“我去一下吧。”
蔣暢一大早起來,坐車坐得犯困,一閉眼,就睡過去了,但睡眠淺,聽到他們說話聲,睜開眼睛。
她的眼神還迷惘着,聲音含糊:“到了?”
“沒呢。”老板語帶調侃,“這麽累啊?是我給你布置的任務太多,工作太辛苦了嗎?”
蔣暢不好意思地摸摸鼻頭。
遺憾的是,她沒長一副能言善辯的嘴,也來不及去網上發帖,問,如何回答老板問工作是否太多的問題。
陳婷替她打抱不平:“老板,你還說,蔣暢都多久沒準點下過班了,該給她漲薪了。”
老板一笑,“等多招幾個人進來,就會好很多了。”
也許,作為領導,所要具備的一大技能就是,給員工畫大餅。
這話他說了無數遍,要麽是招來人不合意,要麽是應聘者看不上這裏的薪水。
不過快到畢業季,即将有一大批應屆生湧入招聘市場,蔣暢還是選擇吞下這塊餅。
停好車後,陳婷去洗手間,老板到一旁抽煙。
一路上,蔣暢特地沒喝水,此時沒有尿意,但還是下了車,漫無目的地走着,活動一下筋骨。
往來兩座城市的車輛多,又是周末,停車坪停滿了,然而那輛牧馬人的車型太大,很難不注意到。
這麽巧?
又碰到了。
轉念一想,也正常,畢竟是前後腳上的高速。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蔣暢想再見那個男人一面。
遠遠地看一眼即可。
從小到大,收到最多的祝福,大抵是“心想事成”,現實往往是“心想事不成”。
尤其是,蔣暢一直以來,運氣都不太好。攤上這樣的家庭,帶傘不下雨,下雨沒帶傘,勤奮學習,高考卻發揮失常……
總之,看見他手裏拎着瓶不認識的礦泉水,從車上下來時,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某種程度來說,蔣暢相信人的緣分,緣分盡了,就如香滅灰散,緣分深了,無論在哪兒,都會再相遇。
就當不辜負這份緣,也不辜負那束即将枯萎的花。
男人走得不快,蔣暢手揣着口袋,遠遠地綴着。
服務站就這麽點大,洗手間、便利店、餐飲店全在一塊兒,“尾随”可以打着“順路”的幌子,光明正大地進行。
他的腳步在中途停下,和一個戴眼鏡,穿着時髦的男人說話。
應該是同行的人。
兩人年紀相仿,戴眼鏡的矮一些,可稍微走近了,才發現他也很高。
那送花人多高?
蔣暢對男人的身高沒有太具體的概念,因她本身才一米□□,沒遺傳到半點家族基因。
用蔣磊做對比的話,他大概一米八四?八五?
眼鏡男拿着幾串關東煮在吃,“待會兒我去旁邊加油站加下油,你要吃點東西嗎?”
“不用,我上個洗手間。”
“行,那我待會兒來這接你。”他指了指杯中食物,“說好包吃的,四十五塊錢,記得結一下。”
服務站東西這麽貴?別是故意坑人的吧。
蔣暢正胡亂想着,戴眼鏡男朝她的方向走來,她忙低下頭,突然聽他“哎”了一聲,她心頭一跳。
“趙兟,”原來他不是跟她說話,“你的車加92還是95?”
“95,直接加滿吧。”
眼鏡男說:“你這養的吃油的怪物,加滿估計不便宜。”
也沒指望對方回答的樣子,徑直轉身走了。
趙shēn?深,還是申?
直呼其名,語氣又如此熟稔,兩人應該是朋友?
蔣暢不愛與人交流,與陌生人連眼神交彙也要避免,但不妨礙她心理活動頻繁。
猜歸猜,蔣暢卻沒有繼續窺探的想法。
走都走到這兒了,她打算進去看看。
便利店修得大而亮敞,蔣暢轉了一圈,标價确實不低。
她挑了一盒威化餅,想想又怕渣掉到車上,不好清理,于是換成小薄餅,再加一袋綠豆餅。
收銀員掃了條形碼,說:“一共十七塊八毛,在這裏掃碼。 ”
蔣暢去掏手機,上下摸了摸,空空如也。
落在車上,還是掉了?剛剛人多,被扒手偷了?
來不及回憶手機的下落,因為收銀員此時正看着她。
後面還有人排隊。
令蔣暢難堪的事發生了。
一般人會不以為然,直接說句“不要了”,走了便是,既不違法,也不擾亂公共秩序,可偏偏蔣暢做起來,永遠潇灑坦率不了。
覺得自己耽誤了排隊人的時間,而收銀員或許會腹诽:不買還來添什麽亂。
“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我不……”
做完心理預設,蔣暢才開口,話未落音,斜前方伸出一只手,“嘀”的一聲,扣費成功。
是趙兟。
他收起手機,對她笑了笑,“好巧。”
又怕她把他當奇怪的人,補了句:“前天在地鐵上,我們見過一次。”
他也記得她。
蔣暢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拿起東西和小票,往外走了幾步,讓後面的人結賬。
兩個人停在便利店門口。
不遠處有桌椅,被人群擠坐得滿當。泡面濃郁的香料氣味,混雜着其他食物的香氣一并飄來。
蔣暢這才擡起眼,直視趙兟。
前天,要麽雙方坐着,要麽她坐他站,離近了,才發覺他這樣高。
與他的南方人長相不符。
嗯,是她代入刻板印象了。
蔣暢遲疑半拍,說:“那個,謝謝你……我同事應該在附近,我找她還你錢。”
趙兟想也不想:“沒事,不用了。”
蔣暢不喜歡欠人錢,何況是素無交情的陌生人,“那要麽這東西給你吧。”
趙兟的眼神有點無奈,眉心也微微蹙起。
公共廁所設在旁邊,出去要經過便利店,他路過時正好看見她窘迫的表情,又對那張臉有印象,順便幫了把。
僅此而已。
那束花是一對賣花的老婆婆老爺爺所贈,他們說賣不出去了,免費送人。
想到自己,也曾于街頭販花,砸了一大把在手裏,最後也是送掉了。他給兩位老人兩百塊錢,說買走剩下的,卻拿了一支走。
花帶着不方便,扔了又的确可惜,不如轉手他人。
暮春的花,盛放得不夠豔,能為另一個靈魂帶來一絲絲香氣也好。
趙兟的想法很簡單,只是當時,和眼下的他,都不曾預料,這縷香又會幽幽地,随着命運齒輪,飄了回來,萦繞他一生。
蔣暢觀察他的表情,匆匆說:“如果你急着走的話,要不然,我記下你的微信號,晚些再加你。”
看來非還不可了。
趙兟看了眼手機,賀晉茂說加95的沒什麽人,他加完了,馬上過來。
他說:“ZS──大寫,再接0903。”
女廁所人格外多,陳婷排了好一會兒隊才排到,出來時見蔣暢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說話。
稀了個奇了,世界這麽小嗎,這都能碰到熟人?還是個帥哥。
不過下一秒,帥哥就大步走了。
陳婷甩着手上的水,朝蔣暢走過去,“認識的?”
蔣暢一怔,想去尋趙兟,同地鐵裏一般,他去似一陣風,離開得不留痕跡。
“不認識,一個路人,”蔣暢含糊其辭,“他幫了我一個小忙,感謝他而已。”
陳婷便沒有追問,說:“我們快走吧,老板估計在等了。”
走到外面,那臺牧馬人果然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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