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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天氣熱, 趙兟點的幾道比較清涼爽口的菜,檸檬羅勒脆皮雞,絲瓜花蛤湯, 蘆筍鮮蝦意面, 蔬菜春卷,牛油果土豆沙拉,另加一道西柚凍酸奶碗作餐後甜點。
菜端上來, 每份量不大,但擺盤漂亮。
極好出圖, 碳水、蛋白質、維生素各類營養物質均衡, 又不至于吃得撐腸拄肚。
他真是點得講究。
蔣暢盛了一小碗湯,絲瓜嫩,花蛤鮮而不腥, 炎炎夏日喝來十分透爽。
她問:“你平時很愛覓食嗎?上回的蟹煲也好好吃。”
趙兟回答說:“我沒有那個空,一般是別人推薦, 或者賀晉茂找, 印象深的,會特意記下來。”
蔣暢說:“我很懶,要麽點外賣, 要麽随便做點。”
“真遺憾,這些食物值得你來店裏一嘗。”
蔣暢說:“我不太執着于口腹之欲,很多時候能填飽肚子就夠了。”
趙兟說:“雖然是低層次的需求, 但可以讓它變成一種精神享受。”
蔣暢笑笑,“如果是這種類似的餐廳, 那對普通打工人來說, 也太過于奢侈了。”
她看過菜單,每一樣的價格都令她咋舌, 以致于開始提前擔憂,日後該怎樣回報。
懶,不想社交是一方面,事實上,宿城許多檔次稍高一點的餐廳消費皆不低——她曾見過烹饪方式極其簡單,食材成本不超過二十的菜品售價三位數。這也是她不常外出就餐的原因之一。
無由的受他一頓飯,憑她的性格,不能吃過就忘,總會想辦法從其他方面還他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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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兟仔細想想,說:“或許可以換一個角度品味,譬如找一爿小面館,加各種免費配料,把自己喂飽。”
蔣暢驚訝,微張開口,看着他。
他笑,眉眼如夏日曬得蜷曲的荷葉遇水,立時舒展。
“怎麽,覺得我不是這種占店家小便宜的人?”
蔣暢呆呆地搖搖頭,仍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這是我高中最快樂的事。”
她強調,“沒有之一。”
她就讀的高中管理嚴格,上學期間,嚴禁随意出校。
天天待在學校,被迫吃半盤菜半盤油水,煮得軟趴趴,沒什麽味道的菜,最盼望的,就是放月假去校外的面館嗦粉。
配料随便加,榨菜、油炸豌豆、酸豆角、花生……同學常常開玩笑說,粉才是配料吧。
六塊錢,成就她貧瘠的快樂感受。
故而她記憶猶新。
聽完,趙兟用筷尾抵了抵太陽穴,笑着說:“看起來,我們是挺有緣的。”
一旁的卻青疑惑地眨眨眼。
他們聊得很好不是嗎?究竟為什麽要叫她來當這個電燈泡。
卻青低頭夾菜,瓷勺不小心發出清脆碰撞聲,蔣暢才發現她沒參與讨論。
“卻青,你就吃那麽點麽?”
卻青說:“為了上鏡好看些,這些算是我付出的代價。”
又調侃蔣暢:“你們聊你們的,我主打一個陪伴,可以忽略不計。”
後者摸了摸眉尾,覺得自己霸占了人家的哥哥似的。
趙兟挑幾片沙拉裏的葉子給卻青,“來,吃草不會胖。”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我是不是得感激你特地帶我來吃草?”
“不必,再過些年,還記得你老哥哥的好就行。”
他着重咬住“老”這個字眼。
聽起來,他是聽到她講他是“老男人”了。
蔣暢在旁邊聽得忍俊不禁。
他絕非嚴肅正經的人,這麽揶揄自己的妹妹,倒也有趣。
餐桌上,趙兟沒什麽規矩,即使有,也是約束他自己的行為準則。
他吃東西斯文得很,不快不慢,沒什麽動靜。
在咀嚼東西時,是不會說話的,以免食物殘渣噴出來。在回答蔣暢的話前,他要麽停筷,要麽将食物吞咽後再開口。
再有,她們的杯子若見底,他會随手替她們斟滿,壺中空了,他問她們是否還需要,得到肯定,叫來服務員,語氣亦始終客氣禮貌。
當然,這是蔣暢的角度看到的。
她的不善言辭,造就了她喜歡觀察的習慣,以一種不參與的姿态。
倘若他不是那麽觸不可及的人,倘若她的性格不是那麽猶豫、畏縮……
算了,現在假設這些也毫無意義。
準備離開之際,趙兟抽走桌上的玫瑰。
“一桌一份,客人可以帶走,具體擺什麽花,就看店家的想法,跟抽盲盒差不多?鮮花應該插在漂亮女孩子的花瓶裏。”
他這般告訴她們。
卻青大方收下,說:“你要是願意把這種話術在追求人上用,估計得禍害不少女孩子。”
趙兟附和:“你什麽時候見過我追人?”
她回憶一番,點頭道:“也是,從來是別人追你的。”
趙兟十六歲上大學,聽起來天賦異禀,智力超群,其實那也是他最叛逆的時候。
他身邊出現過的女生,比她班上的還多。
他不需要為追人費心思,光是站在那兒,自有人前赴後繼地迎上來。
但女生追他,不過是圖他好看、名氣響——卻青和他不同校,都從同學口中聽過他的名號。
互相利用,游戲人間。
他從前不曾喜歡誰,亦不曾不碰誰,只是幼稚地,借此來向某些人“複仇”。
哪怕收效甚微。
後來,趙兟轉了性,低調行事,仍不乏有人追求,被他冷言冷語拒絕。
卻青先前同蔣暢說那些,是希望她別被趙兟現在的樣子蒙騙,給她打個預防針。
他渾是真渾過,翹課上網吧熬通宵,第二天上課睡得昏天黑地,起了勁時,又拿着習題集,堵住數學老師不讓走。
就差把桌椅扛到校長辦公室,由校領導盯着他別犯渾了。他們珍惜他的才智,才更拿他頭疼不已。
那時,他造的業障、苦果,盡數歸自己受了、吃了,說他完全變了個人也無可厚非。
不過,有一點不變的,便是他不會追人。
看來,他确實不是在追蔣暢。
可惜了,卻青心中嘆息,剛才見他們聊天,給她一種,他們不是多年知交,就是熱戀情侶的錯覺。
——同頻共振的既視感,旁觀者都感受得出來。
蔣暢想的卻是,原來那日收到的月季,不是獨一無二。
之前感激他于那個夜晚送她一束花,如今心态變了,又開始計較,希望它賦予了一些其他意義,給她值得她珍藏的緣由。
花枝去了刺和部分葉片,因盛放得正好,即使放在花瓶中悉心呵護,過不了幾日,也會枯萎。
她忽的意識到,她喜歡的趙兟,就像這支花,沒了任何攻擊性,僅僅是漂亮得過分。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否接受它出現蔫黃之勢。
趙兟,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蔣暢輕撫着柔軟的花瓣,如是想着。
“接下來,你有什麽想幹的嗎?還是送你回家?”
趙兟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思。
卻青已覺得此局她多餘得過分,先行走了。
蔣暢問:“你愛看電影嗎?我請你。”
趙兟說:“我想想……上次去電影院,好像還是陪我侄女看熊出沒。”
“那是春節的時候?”
“準确地說,是前年春節。”
她“嘶”了一聲,這個上次,上得是挺久了。
“平時忙,和賀晉茂去看也很奇怪。”趙兟看了眼時間,“現在訂票還來得及麽?”
“找一部上映久一點的完全來得及,說不定還能包場。”
蔣暢身上有兩個極端的品質,拖延症,不到deadline絕不動手,和,頭腦發熱,想做就立馬做了。
她搜索着附近影院和最近開場的電影,一手拿着花不太方便,趙兟想替她拿,餘光瞥到有電動車貼着馬路牙子開,改抓住她的腕子,将她往裏帶。
她重心不穩,撞上他的身體,好巧不巧,壓住了花。
花癟了,幾片花瓣搖搖欲墜。
“啊……”
趙兟面露愧色,說:“抱歉,我賠你一支吧。”
“不用,沒事。”
蔣暢連連擺手,“這支本來也是你送我的。”
她回想起他手臂的溫度,滾燙的,是因為天氣太熱,空調的冷氣很快就消散了。
還有他掌心的。
他人溫和,手下的力道卻大,有點疼,也不好意思責怪他,畢竟是她沒看路。
趙兟把她讓到道路內側,兩只手插在口袋裏,掩飾住掌心的異樣感受。
剛剛那一瞬間,完全的肌膚相觸。
薄薄的一層皮肉底下,就是女孩子的纖細腕骨,一捏就要碎掉般,皮膚溫熱,觸感柔滑。
沒來得及多想,否則也不會那樣抓她。
兩個人并肩走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直到到達泊車處。
上了車,蔣暢給他看手機屏幕,“這個OK嗎?”
他随意瞟上一眼,“客随主便。”
蔣暢蹙起眉,“請我是随我便,我請怎麽也是随我便?你是怕我有意見,才讓着我嗎?”
趙兟笑了,說:“怎麽聽着,有點指責我的意思?”
她說:“因為我和我朋友出去玩,我通常沒什麽主見,都是随她便。”
說起來,她和胡蕙投機,絕對也有這個因素在。胡蕙喜歡規劃行程,蔣暢沒主見,全聽她安排。
他朝她伸手,“給我看看。”
她将手機遞給他。
趙兟拿到之後,覺得硌手,翻到背後一看,是幾個小裝飾,卡通圖案的。
她理直氣壯地說:“好吧,我承認,我是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他揶揄道:“沒事,我侄女也喜歡,你們如果有機會見面,應該很能聊得來。”
趙兟劃拉幾下,很快,連座位都勾選好了,“這個吧。”
她付了款,後知後覺地,有些緊張了。
她還沒在成年後,單獨和異性去過電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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