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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章
公共廁所是新修的, 裏面有燈。這個時間點,沒有別人來。背靠一大片森林。
風聲嗚嗚的,蔣暢洗手時, 對着鏡子, 腦子裏蹿出看過的恐怖片的畫面,汗毛頓時豎起。
趙兟在外面等,見她急急地跑出來, 正要開口,她悶頭撲到懷裏, 撞得他一個踉跄。
“你看過那個電影嗎?女主角洗完臉, 擡起頭……”
“好了,別說了,”他捂住她的口, “不然失眠的就是你自己了。”
走回去的步子都加快了。
到達帳篷前,外面挂着的風燈被風刮得輕輕搖晃。
趙兟體貼問道:“需要我陪你再聊會兒天嗎?”
蔣暢說:“沒事了, 我剛剛就是腦補, 自己吓自己。”
他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晚安。”
那一瞬間的動作, 仿佛露珠輕吻花瓣尖兒。
估摸着是因為接過吻了,蔣暢在他面前,不再那麽忸怩, 踮腳在他唇上印了下。
“先先,晚安。”
第二天, 他們早早起來, 将昨夜的鍋碗端去洗了,架鍋, 一邊煮面條,一邊煮番茄牛腩。
杜胤駕輕就熟的,也不需要趙兟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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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暢和卻青洗漱完回來,香氣已經飄出來了。
面過了遍冷水,再撈出來,杜胤盛的第一碗先遞給卻青,她誇道:“你廚藝漸長啊。”
他說:“沒辦法咯,有個挑嘴的前女友。”
卻青溫溫柔柔地笑着,“這樣啊,那是她挺沒福氣的。”
“不僅沒福氣,而且沒眼光。”杜胤攪着鍋裏的湯汁,舀出一勺,澆在面上,“你說是吧。”
蔣暢和趙兟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裝作沒聽到。
日頭出來後,便有些曬了,蔣暢和卻青躲到棚子下遮陽。
兩個男人脫了鞋,挽褲腿,下溪捉螃蟹。
溪水涼而淺,也幹淨,石頭底下匍匐着不少小螃蟹,就比一元硬幣大點兒,靈活得很。
蔣暢小聲八卦:“你和杜胤怎麽分的?”
卻青拿着扇子給自己扇着,白玉般的細指,拈着木柄,手一下下晃動,分外的優雅。
“他跟趙兟打小學起就是同學,所以我倆認識得也早,可能更适合當朋友吧。”
“可看起來,你們還……餘情未了?”
“認識太多年了,感情混雜在一起,也分不清是愛情還是友情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蔣暢不了解前因後果,也不便多說。
卻青說:“昨晚我跟你說的那些,你別太往心裏去。”
“為什麽?”
卻青笑了笑,“不想你對他的喜歡,摻雜太多的同情呀,你是個很心軟的女孩子,但喜歡就是喜歡他本身,那些已經過去了,同情會讓你容易忽略他身上很多東西,好的壞的。他現在過得很好,專注當下就好了。”
卻青和趙兟是有點相像的,不一樣的是,趙兟的溫柔或許是一種防禦機制,卻青的就是攻擊系統了。
她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上她。
蔣暢從見卻青第一面起,就對她頗有好感。
趙兟是她的表哥,她自然會幫他說話,但同為女孩子,又是同齡人,她也會提點蔣暢。
她的意思是,不要因為憐惜他,而原諒他的錯誤;也不要因為憐惜他,而奉獻自我去治愈他。
蔣暢說:“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怎麽的呢?”
“我從他身上獲取到的情緒價值多得多,一百分的卷子,我得了七十分,他不會讓我反省為什麽扣了三十分,而是驕傲,比及格還多了十分。我覺得,他改變自己,漸漸變好,成為一個溫柔的人,是件值得敬佩的事。”
同情若是構成喜歡的一部分,那敬佩則是愛的重要一分子。
——不過,這個字眼現在用,太過沉重。
“而且,戀愛不會是單方面的奉獻,他對我很好,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她是不通曉戀愛法則的,只是一顆真誠的心,放到任何關系裏,都是适用的。
向別人剖白她對趙兟的喜歡,實在是難為情,像是應對什麽考核,又像是上演蹩腳的愛情劇。
蔣暢兩手捧着臉,手心、臉頰俱熱。
卻青望向趙兟,說:“趙兟何德何能認識你啊。”
她再次将目光轉向蔣暢,“相信我,你非常當得起他對你的好。”
趙兟他們将找來的小螃蟹洗淨後,直接下鍋炒,加上調料、配菜,做焖飯。
吃完開始收拾,垃圾打包裝袋,啓程回宿城。
蔣暢到家時,天完全黑透了。
她打了個哈欠,“我就不叫你上樓了,想直接洗洗睡了。”
“好。”
“拜拜。”她解掉安全帶,作勢要下車。
趙兟側着身子,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她,“就這樣嗎?”
“嗯?”她回眸。
他幹脆也摁下按鍵,傾身過去,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手撫着她的頭發,“好好休息。”
蔣暢上樓的腳步有些打飄,不知是困的,還是被他親的。
洗完澡,出來看到胡蕙發消息來,說她徹底和譚勤禮斷了。
大醬炖大腸:你會辭職嗎?
福狒狒:不辭,咱行得正坐得直,拿人薪水,替人幹活,又沒犯錯,憑啥辭。
大醬炖大腸:那你……難過嗎?你不要強裝淡定,不開心就表達出來。
對面沉默良久。
福狒狒:男人沒了咱就再找,把自己丢進去,才真的劃不來。
大醬炖大腸:找機會喝一杯嗎?
福狒狒:行啊,有空我帶酒來你家,給我備上菜。
蔣暢不好酒,但胡蕙喝。兩個人沒事會聚到一起喝兩杯。
胡蕙住的地方地段好,房子也好,就是房租高,她得和人合租。所以,蔣暢去那兒不方便。胡蕙如果喝醉,就直接在她家睡下。
第二天周一,因為玩了一整個周末,蔣暢精氣神倒還不錯。
工作照例是審稿、更新網站,中午收到趙兟給她叫的飯。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趙兟似乎對尋覓美食,摸索她的口味上了瘾,他不是在外賣平臺叫的,是讓店家專送。
待她吃完了,他還會問,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蔣暢說他這好像做調研。
他回答說,此項活動的确可以命名為《女朋友飲食偏好專項調研》,還問,如果交給她評等級,她怎麽評。
她說她又沒看到報告。
結果過了兩天,趙兟真的在A4紙上手寫了份報告。
題頭,調研人,調研時間、範圍,研究對象……等等,一應俱全,甚至列了個表格,将她吃過的東西一一陳列。
他的字大概練過,介于行書和草書之間,字形結構、筆畫,極具個人特色,鋒芒盡收,毫不張揚。
蔣暢字字看完,一時不知該誇他仔細,還是笑他無聊。
趙兟道是與她相關的事,就不算白瞎功夫。
可能是由于吃得好,加心情好,這幾天她的氣色都紅潤起來了。
大姨媽造訪時,她的痛感也沒那麽明顯。一般她是第一天會痛,到第二天就好轉了。
之前她月經不調,是內分泌失調造成的,網上有人說,談個戀愛就好了。
真假尚不可知,但因為趙兟溫柔體貼,說話有時也幽默,和他相處,她很放松、開心是真的。
這天周六,蔣暢和趙兟出門約會。
說實話,于兩個比較宅的人而言,逛街的樂趣,大概遠不如在私人空間待在一起來得多。
最後,看過一場電影,兩人回了蔣暢家。
蔣暢經常三分鐘熱度,買了破壁機、空氣炸鍋、煎鍋等一系列東西,都沒怎麽用過。
她把東西翻出來,在網上搜教程,看能做什麽好吃的。
趙兟洗了手,也進了廚房。
她問:“趙總,你是來炸廚房的嗎?”
“雖然我廚藝不行,但是幫你洗洗菜還是可以的。”
蔣暢家廚房本來就小,擠兩個人都轉不開身了,她用肩膀頂着他,頂出廚房,“好了,你自己玩去吧。”
他靠着桌子,說:“女朋友這麽能幹,我該幹嗎呢?”
她笑着答他:“你負責寫一篇,以‘誇獎蔣暢’為主題的作文,不低于800字,禁止抄襲,把我哄開心。”
“有點難度,看來我現在就得構思了。”
玩笑歸玩笑,待她發現少食材時,毫不客氣地把他招呼出去買。
蔣暢把午餐做得十分豐盛,四個餐碟,還有一大碗湯。
趙兟說:“趙某真是自愧不如。”
“我有的還是現學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将筷子遞給他,“我哥哥做飯才是真的好吃,小時候在家,他經常做各種吃的。”
“記得你說過,你哥哥對你不太好。”
“以前不涉及利益方面,我們又還小,跟普通兄妹差不多,吵鬧、打架,長大懂事了,就覺得他好讨厭。”
不單單是蔣磊,還有父親。
她年幼只覺得他兇,她和哥哥只要惹他不開心,就要被罵一通,後來知道他是父權主義,孩子不能違抗他,妻子也是。
母親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人,思想早已固化,蔣暢不一樣,她是一個很會反省的人。
反省原生家庭帶給自己的影響,反省自古以來的文化糟粕、封建傳統,反省所處社會的大環境給人的壓抑。
也就造就了她精神上的痛苦。
但至少,她知道那些是不對的,無力改變別人,那就讓自己擺脫。
可能,人生的痛苦是影子,在有光的人間,一直跟随着她。太陽落山,它們就暫時隐藏。
從家裏出來,工作、網絡、生活,都充斥無數的不如意。
和人抱怨太多,容易招人煩,發在公衆平臺又會招來各種議論,幹脆在心裏想。
多好,不用怕和人争辯,無人回應,還節省時間。
确實會內耗,不過她會轉移注意力,轉移開了,就靈臺清明了。
比如做飯就挺解壓的。
再比如,看着趙兟吃下她做的菜,也會給她帶來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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