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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蔣暢覺得自己是被把住腮的魚, 呼吸不了了,又覺得,趙兟是瀕死的她唯一的氧氣瓶。
他遷就她的身高, 脖子彎着, 低頭吻她,一只手掌在她的腰後。
将她壓得貼近自己。
他初始吻的節奏很慢,唇與唇貼着, 輾轉,接着露出牙齒, 齧咬她的下唇。
不疼, 但有極強烈的厮磨感。
蔣暢的神志因此清明幾分。
煙花的餘燼也消了,重歸安寧的世界,多了一份阒靜。
她聽到自己胸口回響着, 一聲聲的,“咚咚咚”。
趙兟稍稍退離一寸, 似在觀察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 可能是迷茫呆滞,也可能是害羞臉紅。
他說:“暢暢,閉眼。”
蔣暢應該是一個不成熟的戀愛對象, 但算是個不錯的學習者,她嘗試着,閉上眼睛, 擡手勾住他的脖頸。
啓開齒關,完全是下意識的, 水到渠成的動作。
他探進來, 一寸,一寸地搜刮。
兩舌相觸之際, 她先是縮了縮,又像異極相吸的磁鐵,和他的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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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他這樣算不算吻技好,但她完全地沉進去了,似飄浮在海洋裏,四周是溫暖的,流動的太平洋暖流。
他成了水草,四面八方地纏裹住她。
其實很短暫,蔣暢卻恍恍然的,以為過去了很久很久。
趙兟松開她時,她立馬大口地攫取氧氣,急迫得肺部都有些許的發疼。
他眷戀地啄了幾下她的唇,繼而輕輕地摟住她。
她改為擁住他的腰身。
心髒一起跳動。
這樣的相擁,比起激烈的唇舌相接,更令她覺得親密。
初次接吻的兩個人,也需要溫存時間,以緩解心頭的波瀾。
可能有點煞風景,但蔣暢仍是問:“這裏可以私人燃放煙花爆竹嗎?”
趙兟失笑,“放心,提前打過招呼了,買的也是安全型的。”
她“哦”了聲。
“你之前,”她伸手,在他的心口處無規則地畫着圈,“也帶你前女友看過煙花嗎?”
“沒有。”
“那你親過她們嗎?”
“沒有。”
好像沒什麽可問的了。
蔣暢想大度,不芥蒂他的過去,可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人,做不到毫無所謂。
如果他說有,她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趙兟這個人,”他說着,“是渾過,但也許,沒完全壞透。”
再怎麽犯渾,他的潛意識裏,還是在規避一些事情的發生。
比如,他再恨那些親戚,被繼母打了,也不會對他們動手;他翹課整天到處玩,也沒有辦理退學;他跟着一群人瞎混,但不會幹違法之事;再比如,他沒有碰過那些女生,只是逢場作戲。
終究有根底線在那兒。
可能,這輩子幹的最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通訊不方便的當年,離家出走,讓奶奶找了他半宿。
他靠着那把良知稻草,那根道德底線,艱難地從泥潭裏爬了出來。
不容易,無異于脫胎換骨了一回。
話說完,趙兟複又将頭低下去,鼻尖蹭過她的臉頰,惹起一陣癢意。
“你呢?”他的聲音沉而帶有喑啞之色,“有喜歡過哪個男生嗎?”
她問:“暗戀未遂算嗎?”
“算。”
“我說了,你會吃醋嗎?”
趙兟忽然鉗住她的下巴,沒用力,不像威脅,倒像要吻她,“真有?”
蔣暢笑,“幹嗎,只許州官放火啊?”
“好吧,”他松開手指,去捏她的臉,“那你說吧,我盡量不介意,不吃醋。”
她避而不答:“我們回去吧,出來挺久了。”
說完推開他,往回走,風吹得胳膊涼,她環抱胸口,在皮膚上下摩挲着。
他跟上她,倒沒追問。
兩個帳篷,卻青和蔣暢一個,杜胤和趙兟一個。
晚上氣溫低,她們縮進睡袋,聽風聲在外呼嘯着。
一時之間,兩人都睡不着。
卻青突然爬起來,照燈察看了下周圍,“拉鏈拉嚴實,就不會有蟲子爬進來了吧?”
蔣暢說:“應該不會。”
帳篷隔音不好,卻青壓低聲音,小聲問:“哎,醬醬,我是不是該改口叫你表嫂了啊?”
蔣暢說:“你照之前的叫我就好。”
“趙兟怎麽追的你啊?”
“他沒跟你提過嗎?”蔣暢奇怪,“今晚的煙花不是你幫他安排的嗎?”
“之前說等我忙完,幫他助攻,結果你們倆不聲不響的,已經在一起了。”
蔣暢說:“也沒怎麽追,就是,請我吃飯什麽的。”
她翻了個身,窸窸窣窣一陣響,面朝卻青,“你能跟我說說他以前的事嗎?”
“你想知道什麽?”
“他家裏人……對他怎麽不好的啊?”
帳篷裏,只亮着一盞小燈,狹小的空間只有光和人,很适合夜聊。
卻青不知道趙兟跟她具體說過什麽,就挑揀着講。
“趙兟從小學開始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我爺爺不是他親爺爺,是奶奶再婚嫁的——嗷,我們那邊都這麽叫,不過你們應該是叫外公外婆。外公很不喜歡趙兟,有很多原因,一時講不清,總之他對趙兟挺不好的,他不準外婆給他花太多錢,還抽過趙兟,用老長一根荊條。
“我媽還好,我二姨各種找趙兟的茬,其實就是嫉妒他比她孩子長得好看,成績還好。她說的話我都聽不下去,小時候不敢幫趙兟講話,大了他自己就會怼回去了。
“然後我舅媽,就是趙兟繼母,不給錢供他上大學,說自己家開銷大,供不起,我舅舅也不反抗她。結果趙兟賺到錢之後,她還理直氣壯地來要。”
卻青說了很多,蔣暢聽得心髒越發收緊。
除了他奶奶,所有長輩,哪怕是他的親生父親,全部不站在他那邊。
她太能領會這種,明明在自己家,卻孤立無援的感受了。
卻青說:“他以前只是皮,到叛逆期,渾得誰也管不住。我外公他們常常被他氣。其實我挺心疼他的,畢竟一直以來,他就沒怎麽得到關心和愛。”
蔣暢眼眶有點熱,說:“他奶奶什麽時候去世的?”
卻青說:“八月下旬,他還在軍訓,臨時請了假回來的。他拿到錄取通知書,外婆可高興了,逢人就要講,反而讓我外公不快,說她一口一個‘我孫子’‘我孫子’,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她前夫留的種。”
蔣暢的眼淚橫着流下來,流入鬓角,她抹了抹臉,聲音齉齉的:“再也沒有親人愛他了。”
卻青被她惹得也傷感了,說:“我哥對他挺好的,而且還有我嘛,現在又多了你。”
“不一樣,”蔣暢小幅度地擺頭,“不一樣的。”
缺失的母愛、父愛,以及從小被親人瞧不起、打壓,這是往後多少年,多少人,都填補不滿的空缺。
那裏永遠會留有一個豁口。無論多大。
她自己經歷過,她能懂。
趙兟和杜胤也沒睡。
杜胤耳朵尖,聽着隔壁低低的聊天聲,說:“她們好像在聊你的過去啊。”
“沒關系。”
“你對人姑娘好點,”杜胤語重心長道,“你難得碰見一個互相喜歡的,別傷了她的心,不然以後真沒人要你了。”
“我知道。”趙兟說,“以前是以前,三十歲的人了,總不可能還像十幾歲時胡來。”
杜胤說:“我原本真的怕你要守着處男之身到白頭了。”
趙兟瞥他,“有過經驗了不起?”
“是挺了不起的。”杜胤又說,“蔣暢那姑娘看着挺好的,就是冷清了點。”
剛認識蔣暢的人,基本上都會有這種感覺。
她不愛同人講話,話也不多,接一句答一句的那種被動,目光淺淺淡淡,不太把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趙兟笑,沒解釋,她那是怕生,私底下跟顆棉花似的,蓬蓬松松的,又軟又好揉。
也沒必要跟旁人解釋,跟她談戀愛的是他,他了解就夠了。
轉而想到,她說暗戀過人,這樣的性子,确實難“遂”。
她當時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卻青睡着了,蔣暢白天在車上睡得比較久,一時沒有困意,輕手輕腳拉開拉鏈,趿上鞋子。
回身看到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看着泛着魚鱗般的光的溪面。
是趙兟。
聽到聲音,他回過頭。
“你怎麽還不睡?”
“起來有什麽事嗎?”
異口同聲。
趙兟笑笑,輕聲回答:“我在想,某人吊我胃口,吊得我睡不着,她卻睡得正想,好不公平啊。”
蔣暢說:“我想去上廁所。”
他拿起手電筒,“我陪你去。”
遠一點的地方有公共廁所,沒有路燈,倒是有無數蟲子,時不時地突然襲擊。
路偶爾不平,他這回終于光明正大牽着她的手,繞過各種坎坷。
蔣暢說:“诓你的。工作時,班裏男生少,我覺得他們好臭,好讨厭,大學我也不參加社團活動,工作後接觸的男性就更少了。”
“你還是心軟,擔心我徹夜難眠是嗎?”
“你才不會。”
一個在名利場混跡多年,險些看破紅塵的男人,怎會整日地為愛情憂慮。
趙兟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怎麽知道我不會?”
蔣暢狠狠說:“早知不告訴你了,讓你失一頓眠。”
“明天還要開車,疲勞駕駛不安全。”
三言兩語,她被他繞到死胡同裏。
她恨自己牙口不夠伶俐,沒第一時間回敬,回回如此,事後反省自己怎麽發揮不好。
他一手攬她的肩,先打圓場:“怎麽沒披件外套?”
“沒想到,就沒帶。”
他同樣是件短袖,但身上還是熱的。
蔣暢靠着他,問:“我們剛剛算是吵架嗎?”
趙兟認真思考兩秒,“大概是不算的,至多,算情侶間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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