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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應随很快就明白馳骁野的“麻煩”是什麽意思了。

能力者的五感比一般人敏銳，日常生活中無可避免地會接收到太多不需要的信息，比普通人更容易累積壓力，因此時不時需要去做一下調頻。而從事地下城讨伐的能力者更特殊，由于需要頻繁使用能力，法律硬性規定這一行的能力者需要配備一位調節者作為搭檔，确保每次攻略後都能得到及時的調頻。這些天來，林應随給馳骁野做了很多次調頻，雖然像第一次那樣異能溢出的中度低潮并沒有再出現過，但的确每次都弄成輕度或者輕中度低潮……

不過其實這沒什麽，都是分內之事。林應随最頭疼的是不工作時也能碰到馳骁野。

那天，馳骁野第一次敲響了林應随的家門。林應随打開門後被吓了一大跳，他怎麽也想不到為什麽馳骁野會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口。

馳骁野吹了個口哨打招呼，開門見山地說：“我來找你玩了。”

林應随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可馳骁野被拒絕時那有些失落的表情一直揮之不去，他坐立不安地度過了半個小時，還是給馳骁野打了個電話，沒想到門外響起了手機鈴聲。林應随難以置信的打開門，看到馳骁野蹲在外面，而馳骁野看到林應随一點也不驚訝，好像預料到事情會這麽發展。

林應随不知為何打了個寒顫，撇開視線低聲說：“……我和你不熟，你還是回去吧。”

說完林應随關了門，他感覺這話這麽不客氣，馳骁野聽完總該走了，卻又不是很肯定，等了半個小時後打開門。

馳骁野還坐在外面，他擡起頭笑着說：“外面好冷喔。”

林應随和馳骁野對了半分鐘的視線，敗下陣來，讓馳骁野進門了。他的屋子裏從來沒有其他人進來過，馳骁野是第一個，畢竟也沒有誰能像馳骁野這麽任性這麽厚臉皮……

林應随很确定馳骁野的精神域狀态很正常，不需要任何調頻。但考慮到能力者有可能會對調節者産生依賴心理，林應随覺得馳骁野可能是遇到了什麽和精神域或者地下城有關的麻煩。

“有什麽事嗎，馳骁野能力者？”

“我不是說了嗎。”馳骁野一點也不客氣地找了個位置坐下，姿勢很不雅觀，“來找你玩啊。”

“……我這沒什麽好玩的。”

“是嗎，那可怎麽辦才好呢？”

“……”我才想問你想怎麽辦好嗎！

既然都把人請進來了，林應随也不可能就這麽放着，他想了想，問道：“能力者，你餓嗎？”問完林應随就想給自己一巴掌，什麽爛問題，也太尴尬了。

不過馳骁野倒是點了點頭：“還蠻餓的。”

“冰箱裏有雞胸肉、豬瘦肉、蘿蔔、雞蛋、白菜、包菜，家裏有方便面。有想吃的嗎？”

“随便什麽都可以。”

“稍等。”林應随站了起來，“家裏的書可以随便翻，可以開電視看。”

林應随不太清楚馳骁野的蠻餓到底是有多餓，畢竟馳骁野說話很不正經，有可能只是有一點點饞嘴。但做多了剩下的好辦，煮少了馳骁野可沒什麽可辦的了，想了想還是給馳骁野煮了一大碗面。

“不用吃完。吃完了還要可以再煮。”

馳骁野第一次露出了和他的年紀相匹配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有客氣過？

吃完面後，馳骁野沒有一點要走的樣子，林應随不得不提醒一句：“能力者，時間不早了。”

“是啊，九點半了。”

“……還有什麽打算嗎？”本來就不擅長聊天的林應随只能直接問了。

“沒什麽打算。”馳骁野說，“但我不想回家，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

林應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問下去了，沉默片刻，岔開話題，“……家裏有一盤跳棋和一副撲克，要玩嗎？”

“好啊。”

兩人就這麽打了個半個小時的跳棋，林應随感覺馳骁野大概不打算回去了，去衣櫃裏翻出了那套不小心買大了的衣服。雖然對馳骁野來說還是有點緊，不過好歹能穿。

至于裏面那件……林應随也沒辦法。

“只有這套。”

馳骁野沒挑剔，接了過去。其實就從幾次調頻的接觸來看也知道，馳骁野的大少爺脾氣主要體現在任性上，對于物質生活要求不高，現在林應随更加确信這點了。

趁馳骁野洗澡的時候，林應随在地上鋪了床。

等到兩個人都洗完澡刷完牙，林應随關了燈坐到地上，指了指床鋪。

“睡吧。有事明天再說，不想說也行。”

“等等，我睡哪？”

“這裏還有別的地方能睡人嗎？”

“為什麽是我睡床？”

“為什麽不是你。”林應随蓋上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能力者睡眠質量差，而且失眠影響很大，你還是地下城讨伐的頂尖戰力，出毛病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

“……好歹也是城市的英雄，當然是你睡床。”

馳骁野不說話了，林應随閉上眼睛正準備睡覺，卻突然聽到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着就是被子裏突然鑽進來一個人。

林應随吓得坐了起來，回頭一看，馳骁野帶着枕頭跑下來了，還沒帶被子。怎麽能有人這麽自來熟……！

“幹什麽？！”

“我不想一個人睡。”

林應随的怒氣一下子打了個折扣。

“……可以一起睡，不過不能蓋我的被子，也不能碰我。”

“好。”

躺到床上的時候林應随還在想，自己到底在幹什麽，怎麽就和男人一起睡一張床上了。因為自己一向不擅長應對強硬的人，拗不過馳骁野堅持一起睡，馳骁野今天似乎又出了什麽事，以及不能真讓身負重任的能力者睡地上，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亂七八糟的。

“其實我不是馳家大少爺。”馳骁野突然開口了，“我是三少爺，只是大少爺二少爺在他們出生前死了而已。”

該說不愧是豪門嗎……林應随安靜地聽着。

“十三歲的時候我和家裏斷絕了關系，轉而去攻略地下城。後來他們找上門來了，我不想認，也沒用過他們的錢，但是大家都知道我是馳家的大少爺了。今天馳家的老頭子大壽，請我過去，我沒去。”

“……”

十三歲，只能打黑工，還是攻略地下城……

林應随不用猜都知道馳骁野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他們罵我。”馳骁野的聲音低了些。

“……有夠惡心的。”林應随頓了頓，“所以你是怎麽回應的？”

“全部揍了一頓。”

“……包括大壽的那個？”

“對。”馳骁野笑了起來，“專門往臉上多打了幾下。”

林應随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怎麽評價，只好問：“那為什麽來找我？……硬要說的話，我和你也不是很熟吧。”

“因為我有點喜歡你。”

林應随的心髒停了一拍，半晌才回過神來。

“……謝謝。”

之後馳骁野沒再說什麽，兩個人相安無事，度過了一個平靜的夜晚。

自那天以後，馳骁野就時不時來串門。第二次是指着自己眼睛裏那一點點幾乎沒有不知道是不是燈光反射出來的暗金色說頭疼，第三次是想吃之前吃過的面，第四次是幫協會轉交一份文件。

直到第五次，馳骁野什麽借口都不找直接上門了。

不得不說，這麽相處下來，林應随對馳骁野也有了很大改觀。雖然他不喜歡太随便的人，也看不慣馳骁野不正經的樣子，不過馳骁野做事還是可靠的。而且馳骁野自己是很散漫沒錯，卻不會嘲諷認真的人，也不會拉着別人一起散漫。

只是，雖然不讨厭，但林應随還是不知道怎麽和馳骁野相處，馳骁野想一出是一出，他有點跟不上。

林應随覺得自己應該挺無聊的，特別是對馳骁野這種人來說更是如此。可馳骁野似乎不是這麽想的，至少目前不是。

後來，馳骁野甚至不僅僅只是到林應随家裏，還約林應随一起出去了。

“應随，我發現了一家店的菜很好吃，一會一起去看看吧？”

“算了。”

“為什麽？我們不是一起吃過很多次飯了嗎？”

“因為我不想和穿視覺系衣服的人一起出門。”和馳骁野相處多了，林應随也知道有時候有話直說就好，不過太直白的話他還是說不出口的。

“你不喜歡嗎？”馳骁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覺得挺帥的啊。”

“……和審美無關，主要是太高調了。”

“行吧。”

第二天，穿着白襯衫牛仔褲、染回了黑發、只帶了一個耳釘的的馳骁野，赫然出現在林應随面前。

“這樣可以和你一起出去了吧？”馳骁野這麽說着，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擺，一定是錯覺吧。

連頭發都染回來了，林應随怎麽可能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林應随總覺得怪怪的，可他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總之，相處得順利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