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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牛大石抱緊懷裏漸漸失去溫度的人在街上踩過一個一個水窪，每一步很快又很穩，他告誡自己現在不能慌，他必須馬上給大人找到大夫，可因為下着大雨，街道兩邊的商鋪已經關上了門。

阿若腿不及他的長，但是也努力撐着傘追在身後，他不能讓大人淋到雨，哪怕他全身已經淋濕。

找了半日，終于看到一家關着門的藥鋪，牛大石立刻上去直接一腳踹開了門，一邊大喊，“大夫，大夫！”

“怎麽回事啊？”大夫和自家娘子正在裏屋吃飯聽到聲響出來，看到自家的門都被踹開了，氣得胡子一翹，“嘿，你們這是做什麽？”

“這是衙門官差欺負人了？”大夫的娘子插着腰就要大罵。

“大夫，救救他！”牛大石把自家大人抱到大夫面前。

阿若忍着淚水流出來，“大夫，您快救救我家大人吧！”

“原來是縣令大人。”大夫認出了捕快抱着的人，不僅臉色慘白，一摸脈搏竟是十分微弱，不由大吃一驚，“這是發生了何事？”

“大夫，求您一定要救大人！”牛大石将大人的後背的傷露出來給他看。

“哎喲。”大夫的娘子看得驚心膽戰，“天殺的，這是誰把人打成這樣？”

“怎會有人敢傷大人如此？”大夫忙道，“快快抱到房間裏來放下。”

牛大石沒有多言快速抱了進去，又小心翼翼地讓大人趴到床上。

“你們先出去等着吧。”大夫撸起袖子準備要和閻王搶人，不想有他人在旁邊。

“好。”阿若也明白留在這裏幫不上忙，乖乖聽話出去。

大夫的娘子發現他一身都濕透，“我去給你找件幹衣裳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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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娘。”阿若十分感激。

但是牛大石站在原地不願出去，他想看着大人，大夫的娘子推着他，“行了，交給我相公吧，你留在這裏反而讓他分心。”

這一推，也看到了他身後的傷，“你怎麽也傷得這麽嚴重？”

牛大石抿着嘴，“不打緊。”

大夫的娘子見不得人糟蹋自己的身體，二話不說拉着他到外面，“和我出來，我給你上藥，不然你家大人沒事了，你反倒有事了。”

“是啊，牛捕頭。”阿若知道他傷得很重，“你先包紮一下吧，大人肯定不希望你也出事的。”

聽到他這麽一說，牛大石便沒有拒絕。

“你這個大塊頭也是能忍的。”大夫的娘子為他上着藥感嘆，若是普通人傷成這樣早就是昏了過去，之後又幫包上綁帶，吩咐道，“好了，記得每天早晚換一次藥，一個星期內別碰水。”

“多謝。”牛大石說完就盯着房間的門，期待着大夫從裏面出來告訴自己大人沒事了。

大夫的娘子沒有見過他一個捕頭這麽關心縣令大人，安慰道，“別太擔心了，我相公醫術高明，只要有一口氣在的人他都能救活！”

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面雨依舊嘩啦啦地下着，空氣裏也帶着潮濕，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從上午到下午，從白天到黑夜。

阿若支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睡去，牛大石仍挺直着背望着那扇門。

直到天慢慢亮了起來，大夫的娘子伸着懶腰從另一個房間睡醒出來，看見他姿勢都沒換，佩服道，“你這是坐了一夜啊？”

“牛捕頭，你休息一會吧。”同時醒了的阿若不由擔心他身體受不了。

就在這時，大夫終于打開門從裏面走出來。

“大夫！”牛大石立刻起身沖了過去，可是又不敢問，害怕聽到不願聽到的消息。

阿若卻沒有多想，“大夫，我家大人怎麽樣了？”

“好了，總算救了回來。”大夫一臉疲倦，“可把我累死了，打縣令大人的人真是下了狠手。”

那一刻，牛大石那根緊繃的弦才松弛了下來。

大夫的娘子心疼地幫自家丈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相公辛苦了。”

“娘子，給我煮碗面。”大夫罷罷手，“我吃了要睡上一覺。”

“好嘞，等着。”大夫的娘子馬上去廚房。

牛大石走入房間，雖說沒事了，但自家大人還是沒有醒來，一張隽秀的臉毫無血色。

好像知道他想什麽，大夫的聲音傳進來，“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話過今天就能醒過來。”

牛大石便一言不發坐到了床邊守候，這一坐又是坐到了下午，大夫的娘子端來的湯面放在一邊早已成坨，當看到李歡時睫毛輕顫動了一下，他連呼吸都屏住了。

直到大人那雙溫潤清透的眼睛緩緩睜開，牛大石堂堂九尺男兒的眼淚就這麽滾落了下來。

李歡時問，“為何哭了。”

“我怕失去大人。”

這是牛大石一生中第一次那麽恐懼的事，他甚至不敢想大人如果沒了自己會怎麽樣。

李歡時嘴角虛弱一扯，“我不是活着嗎。”

“大人，是小人無能，小人不該……”牛大石抖着唇不知怎麽說下去，他太無知了，才會害了大人遭受這樣的痛楚。

李歡時淡淡地道，“怎麽，事到如今你想後悔，你千萬百計想得到我，現在又想放手？”

“不是。”牛大石拉起他的手握住，把臉埋進去，“我不會抛下大人的，哪怕粉身碎骨，只是小人從未設想過這些，以為無論世俗如何，小人都能承受，卻沒有想過大人會面對什麽，能不能承受……”

李歡時感覺到他溫熱的淚水流在指縫間，“我也是男子，你能承受我為何不能承受，你不要小瞧我。”

“大人。”牛大石擡起頭，此刻恨不得将他擁進懷裏，他何德何能要大人為他如此。

李歡時用指腹摩擦他的長滿胡渣的下巴，“既然事已至此，我倆再分不開了，以後遇到什麽就一起解決便是。”

“好。”牛大石充滿虔誠地親了親他的手指，可以和大人心意相通，他此生已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