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

在縣令大人與之同喝同吃，一起對抗這百年一遇的洪災，臨州的百姓們也有了一絲安心。

只是形勢越來越嚴峻，眼見洪水就要淹到城郊外，李歡時也經歷着做官以來最艱難的時刻。

“大人，你先吃些東西。”短短幾日，牛大石特意叫阿若煮了些鮮肉粥，自家大人本就清瘦的身子抱起來只剩下骨頭了。

“嗯。”李歡時盡管沒有胃口，還是強迫自己去吃。

可還沒有喝上幾口，衙役跑來報，“大人，水淹到城郊外了！”

李歡時放下手中的飯碗，神色更加凝重，“看來我們可能要做好全城撤離的準備。”

好在晚上雨漸漸小了許多，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期盼這場雨能快點停下來。

但第二天，雨勢再次洶洶而來，事不容緩，李歡時下令，“通知所有臨州百姓，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準備到金州城避免。”

隔壁金州地勢偏高，就算大水也很難淹到，所以這是目前保全臨州百姓安危的最好辦法。

“是。”

随後他馬上讓阿若筆墨伺候，寫好了上奏的帖子，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京城，又寫了封信給金州縣令，望他能到時打開城門收留臨州百姓。

可是臨州太大，加上人手不夠下，還有許多人不願意離開，所有事執行起來難度都大了許多。

李歡時無法，“讓想離開的人先走。”

便又馬不停歇親自去西城門維持秩序，願意逃難的臨州百姓排成了長長的隊伍，這次水災摧毀良田無數，損失慘重，但值得安慰的是，除了死了的馬二，并沒有再出現其他傷亡。

“大人，是老爺夫人！”阿若在隊伍中看到了自家的老爺夫人和全家上下一百多人。

Advertisement

“歡兒，你沒事吧？”李氏見到自己的孩子流下眼淚，雖然前陣子阿若回去告訴他沒事了，可是這幾日又因水災為了臨州百姓連個休息的時候都沒有，不由心疼不已。

“娘，我沒事。”李歡時告訴她，“不過臨州可能保不住了，你和爹到了金州就找個地方住下。”

這會，李遠山還拉不下臉，“你……”

李歡時并沒有記恨，“爹，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你和娘路上一定要小心。”

李遠山忍不住問，“那你怎麽辦？”

李歡時回道，“等所有人撤離，我便會随後跟上。”

李氏囑咐着，“歡兒，你一定要小心些。”

“老爺夫人放心。”牛大石站出來，“小人會誓死保護大人，不會讓大人出事的。”

“那就拜托你了。”李氏知道他倆生死面前不離不棄，如今看來是誰也分不開了，只希望他的孩兒幸福就好。

李遠山看了牛大石一眼，嘆了口氣，“唉！”

但也是默認他們了。

李歡時與阿若道，“你也跟着老爺夫人去避難。”

“不要，我不走！”阿若叫了起來，“我要和大人在一起。”

李歡時直接道，“你在這裏只會礙事。”

“嗚嗚嗚。”阿若只能跟着老爺夫人，“大人，你千萬千萬要小心點。”

又轉向牛大石，“牛捕頭，我把大人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幫忙照顧好大人。”

牛大石向他承諾，“我一定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大人。”

然後送別了他們，牛大石便去了東城門，很快衙役來報，“大人，洪水已經淹到了東城郊外，不過我們堆的沙堡成功阻止了水流進城內。”

李歡時皺了皺眉，還不是松懈下來的時候，“繼續加高防守，不要大意，”

“是！”

“歡時！”一個聲音傳來。

李歡時看着蘇煜兒和顧清坐着馬車來到面前，“蘇少爺你怎麽來了？”

蘇煜兒跳下來，“我知道你們人手不夠，讓顧清給你幫忙。”

李歡時有些感激，“多謝蘇少爺。”

蘇煜兒又轉向一旁的顧清，“顧清，幫完了歡時，你要記得在金州找我。”

顧清看着他，“我會的。”

為了不耽誤他們，蘇煜兒坐回馬車上準備與父母彙合，突然說道，“歡時，你是好官。”

李歡時不在意地笑了笑，“好不好就等後人評判吧。”

到了傍晚，整個臨州城也幾乎空了，剩下的一些人，李歡時只能繼續派人勸說他們快些撤離。

東城郊外的水位已經漲到半米多高，估計很快就會淹進臨州城內。

“大人，你回去休息一會吧。”牛大石見他來，大人幾日未好好睡一覺了，叫他怎麽不心疼，“這裏我會守着。”

“我不要緊。”李歡時知道自己現在睡也睡不着。

這時一個女子闖了過來，跪下來哀聲痛哭，“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李歡時疑惑，“怎麽回事？”

女子哭哭啼啼地說道，“我家住在東城郊外，那裏現在已經被淹了。”

“什麽意思？”李歡時眉心一擰，“那裏我不是早叫你們撤離了嗎！”

女子抹着眼淚，“嗚嗚嗚，老人家固執，就是不走，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來求助大人。”

“大人。”牛大石實在痛恨那些人，明知這種時候，卻還是給人帶來麻煩，只怕大人不得不又想法子。

李歡時看了下天色，“等明日再說。”

女子着急起來，“大人，不行啊，這明日我爹豈不會出事。”

“住口。”李歡時冷着臉，“我早就命人讓你們撤離，你們還是心存僥幸，冒雨救人本就很危險，何況現在天黑了，若貿然去救人更是事事難料，你爹不把人命當回事，現在要他人去救，別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見他發怒，女子便縮着脖子不敢再說。

事不宜遲，李歡時命令牛大石，“去統一下，還有多少人沒有撤走，務必在明日前全部撤離。”

“是。”

只是李歡時到底是肉身之軀，幾日沒怎麽休息後背的傷又未痊愈，半夜還是發起了高燒。

可是大夫全部撤離了，天剛亮，牛大石心急之下只把他送到西城門，讓兩個衙役照顧好，“大人你好好休息，我帶人去救人，在中午之前會讓所有人撤離。”

“你小心點。”李歡時沒有再勉強自己，也希望牛大石能安全回來。

“好，等我回來。”牛大石親了一口他的額頭，就與顧清他們一起去救人。

經過一夜大雨，臨州的大街小巷已經被洪水淹到了小腿處。

可是仍有人不願意離開，哪怕怎麽勸說就是不走。

“你到底走不走！”看着眼前的屠夫，牛大石又問了一句。

屠夫坐在搖椅上，悠哉悠哉地道，“不走，我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裏，這小小的洪水又能耐我何，是你們也太杞人憂天了。”

牛大石忍無可忍，上去扯住他的衣領，“你知不知道再不走到時候整個臨州城被淹沒，想走都走不了！”

屠夫完全沒有害怕，“你們官府要是逼迫我走，我就去京城告禦狀，說縣令為官不仁，害老百姓流離失所！”

“你！”牛大石怒火中燒拎起了拳頭。

後面的手下忙拉住他，“頭兒頭兒，冷靜一些。”

“如何？”顧清問道，他已不是捕快，可以做他不能做的事。

“走，先去救人。”牛大石不想與這些人耗太久，何況大人還在等他。

因為東城郊外已經被淹沒，他們只能去找了幾艘小船，竟發現有不少人沒有撤離，他們站在冒出水面的屋檐上，看到有人來救，立刻舉手呼救。

牛大石看着他們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下着大雨，河水又急，可見救人難度多麽困難。

“你們官差怎麽才來！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要淹死了！”有人被救上來不但沒有感激，還不停地埋怨着。

……

牛大石和所有捕快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将人全部救了回來城內，發現水位又漲高一些。

那些不願走的也已經被困住，那屠夫看見他們，也終于要上船離開。

一上來卻問，“有沒有吃，我肚子餓死了。”

牛大石不再忍耐上去給了他一腳

屠夫痛得發出豬叫，“哎喲，官差打人了，官差打人了！”

牛大石拔出佩刀指着他的脖子，“我不僅要打人，還要殺了你！”

頓時吓得船上所有人噤了聲，其他捕快也沒有再攔着他。

屠夫抱着頭，“你怎麽可以随意殺人，你們官差不是來救我們的嗎？”

牛大石的刀又向前幾分，眼裏充滿了厭惡，“我們幾次三番叫了你們多少回撤離，你們都當耳邊風，大人為了此次天災幾日未眠，本來可以不來救你們，可還是派出我們來救，你們不僅不感恩，反倒理直氣壯埋怨，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祭天！”

刀鋒架在脖子上，感覺到一絲絲疼痛，知道對方真的會殺了他，屠夫才驚恐起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草民再也不敢了。”

牛大石橫刀向衆人，“你們給我聽着，要走的就閉上嘴巴，誰要留下也可以，但是官府不會再來救你們，這麽大的洪水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麽！”

有人小聲嘀咕着，“怎麽能說出這種話？難道官府就能欺壓百姓不成！”

牛大石走了過去，蹲下身來拍了拍他的臉，“老子給你廢話了，你是想要留下來？”

“沒，沒。”那人縮了縮脖子，沒想到自己這麽小聲，對方還能找出他。

牛大石譏諷地看着這群人，“還有不要想什麽去京城告禦狀，你們可能不知道，遇到這種天災，如果百姓不配合撤離增添救援難度，官府随時可以治你們一個刁民之罪，朝廷之後撥下來的赈災糧也會分給其他人。”

果然此言一出，沒人再敢有怨，也終于在中午之前，把所有滞留的百姓救下，再一同前往金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