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陰】陰生子12
【陰】陰生子12
來了?蕭薇屏住呼吸,将沒電的手機當作武器,攥在手裏,不想坐以待斃。
“既然來了,先算一卦。”鐘言左腕翻動,只聽那六枚銅錢發出相互磕碰的聲音,脫離了紅線,滑到他的手裏。他掌心一翻,銅錢便在他手心排成了一條直線,再用右手指依次摸過它們的表面,判斷陰陽。
“陰,陰,陰,陰,陽,陰。”鐘言自言自語,“地水師,坤上坎下。”
“什麽意思?”蕭薇将全部希望壓在這一卦上,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徹底倒向另外一邊。
“平靜安和只是暫時,後面還有大兇,且看如何抉擇,選對了才有生門。”鐘言不知道這卦在此時是好是壞,“若等人……”
他停住了。
蕭薇顫起嘴唇:“等人……怎麽了?”
鐘言的左手再一翻,六枚銅錢已經歸位,重新回到他腕口成一串。他擡起頭,看到了藏在樹上的那一團人影:“來者不善。”
白色長款羽絨服,牛仔褲,何問靈不知潛伏了多久,朝着鐘言撲了下來!
鐘言輕松翻掌,将手臂擋在面前,沒想到她竟然悄悄地躲在上面,可這時哪還躲得開。白色的身影一閃就到了眼前,鐘言再想開一次道場已經無力回天。
“快跑!”緊接着,他便被蕭薇用力地推開了。
鐘言倒向後方,眼睜睜看着何問靈“飄”到了蕭薇的身前,她下落的姿勢非常詭異,像是在樹幹上飛快地倒爬,然後一只手壓在了蕭薇的肚子上。
蕭薇死定了,沒法救,這是鐘言此時唯一的想法。
別說是鐘言,蕭薇也是這樣想的,甚至連眼睛都來不及眨一下。
就是這樣一個雙方都認定必死的局面,何問靈卻忽然被彈開了,如同觸碰到了什麽機關。她這樣一彈,後背重重地撞在身後的樹上,鐘言眼瞧着她的腦袋磕向後方,聽到了頭骨和堅硬樹幹相撞的聲音。
咚!
一聲之後,何問靈不再動彈,身體靠着樹往下滑,慢慢地倒在了樹根處。
怎麽回事?鐘言就在她兩米之外,上一秒的思緒還停留在蕭薇必死的結局裏。眼前的轉變太令人震驚,可是他也顧不上花時間震驚,起身走向何問靈。誰知剛一起來,想要嘔吐的感覺又來,他趕快将胃裏那團會動的血咽了回去,朝何問靈靠近。
何問靈閉着雙眼,像是睡着了。鐘言蹲下去,手指壓在她的脖子上試探跳動。
“你這樣動她……沒事嗎?”蕭薇怯怯地問,剛才推了鐘言一把,已經用光勇氣。
“她暈了。”鐘言摸到了脈搏,“快過來,幫忙!”
幫忙?蕭薇的腿還軟着,踉跄過來:“怎麽幫?”
“把她衣服脫了!能脫多少脫多少!”鐘言已經開始動手,白色的羽絨服拉鏈一拉開,只見何問靈的肚子已經凸了起來。蕭薇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但還是開始脫何問靈的靴子,再擡頭時,鐘言掀開了何問靈的毛衣。
原本平坦的腹部竟然有一個柚子大小的瘤子,仔細看還能看出它是一個人頭。
附身太久,身上已經開始變了,鐘言從袖口取出一把木刀,左手抓住了那個人頭瘤的頭蓋骨,拇指插入它的眼窩。人頭瘤發出尖銳的叫聲,像是嬰兒不願離開母親的啼哭,肉瘤也開始變化,連接着何問靈皮膚的地方竟然生出四根小肉芽。
它要長手腳!鐘言沒再耽誤,一刀插入人頭瘤的天靈蓋,腕口轉動使勁一攪,尖銳的哭聲變得更加刺耳,仿佛殺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嬰兒。鐘言左手再轉,将人頭瘤擰動半圈,生生地拔了起來。
和何問靈相接的地方還沒斷開,也扯起了她的皮肉。肉芽生長飛快,已經能看出手指和腳趾。鐘言沒再耽誤,拔刀,木刃割向連接之處,刀刃看着鈍,卻出奇得快,只不過将人頭瘤割下的瞬間它在鐘言手裏變成了一根焦黑的木炭。
瘤子被取下來,何問靈身上也多了碗口大的一個傷口,不深,可皮膚被撕掉一塊。蕭薇還沒停下脫她衣服的動作,鐘言沒讓她停,她就不敢停,生怕破壞了這驅鬼行為裏的任何一步。
“把她扒光,衣服都扔得遠遠的,把你的羽絨服給她披上。”鐘言已經站了起來,人頭瘤還在長,五官已經出現。這時,他的肚子發出很明顯的一聲“咕叽”,柔軟的觸手找準機會伸了出來,往哭聲的方向探了探。
人頭瘤忽然不哭了。
鐘言笑了,飯點一到,生鬼塗炭。
蕭薇一時沒顧得上擡頭,用哆嗦的手将何問靈扒光,連內衣都沒剩下。這個關卡誰還顧得上什麽隐私,能活着就行。最後她脫下自己的羽絨服蓋在何問靈身上,只是不确定這樣能否幫她抗寒,說不定還沒出煞就已經凍死了。等到她緩過神,才聽到頭頂有咀嚼聲。
她擡頭,鐘言雙手捧着那個不斷掙紮的人頭瘤正啃,鮮紅的血抹了他一嘴,眼尾還濺上幾滴,如魑魅魍魉。
可是蕭薇此時此刻竟然不害怕,她就這樣看着鐘言吃,但惡臭味不停襲來,讓她作嘔,人頭瘤早就沒了聲音,成了鐘言嘴裏的一團腐肉,偶爾還能聽到嚼骨頭的響動。這樣一團污穢卻成了鐘言眼中的美食,他吃得很滿足,時不時還笑眯眯地彎一彎眼睛,像是品嘗。
滿手都是鮮血和碎肉,甚至将指縫都舔舐幹淨,鐘言這才滿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你害怕我了?”擦完手,鐘言抹掉了嘴邊的血。
蕭薇意外地搖了搖頭。“你……又吃了一個惡鬼?”
“惡鬼?”鐘言摸着肚子說,“算不上鬼,只是附身長出來的東西。惡鬼要是這麽容易吃到,我也不會餓着肚子游蕩這麽久。何問靈的衣服都脫了?”
“脫了。”蕭薇冷得抱住雙臂。
“那就好。”鐘言點頭,地上的何問靈臉色慘白,“被附身的人所穿之物皆有鬼氣,如果不趕緊換掉必定不好。”
原來是這樣……蕭薇停頓了幾秒:“那為什麽她碰我一下就……”
“莫不是八字的關系?你的命不近鬼怪?”鐘言自言自語,彎腰抓住了蕭薇的手腕,一切可疑的事都指向了她,但現在什麽都算不出來。
“你出生年月日多少?”鐘言再問。
蕭薇想都沒想,詳細地告訴了他。
“沒什麽特殊之處啊……”鐘言閉上眼睛算了算,“難道你身上有法器?”
“沒有啊,我這次出來……其實是尋死,身上就一部手機,還有身份證,你要看嗎?”蕭薇從褲兜裏掏出證件。
“尋死?為什麽尋死?”鐘言并沒有檢查證件,“你不怕你爸媽傷心?”
“他們……早就過世了。”蕭薇一五一十地說,“我是姥姥親手帶大的。”
鐘言細細再問:“你姥姥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對勁的地方……倒是沒有。”蕭薇搖頭,又想起一件事來,“啊,我小時候……有件事吓着我了。”
“快說。”鐘言催促。
蕭薇回憶:“那年我小學三年級,剛和姥姥搬進了新家。那棟房子很舊,我們住頂層,每天放學回家我都害怕,因為樓道裏沒有感應燈。那棟樓也很怪,總是照不到陽光,樓道裏陰森森的,哪怕是夏天也不熱。住進去沒多久,姥姥就開始刷門。”
“刷門?”鐘言不解。
“對,用油漆刷門。”蕭薇說,“原本那扇門是淺色的,姥姥說顏色不好,愣是刷成了大紅色,看着就瘆人。姥姥在樓下開了家裁縫鋪,經常忙到很晚,我一般都是在家寫作業,留着燈等她回家。有一天晚上……”
說到這裏,蕭薇停了一下。
“有一天晚上,我寫作業。”蕭薇仿佛變回了那個懦弱的小女孩兒,“門外有敲門聲,聲音很小,很小。外面已經黑天了,我不敢開門,就問門外是誰。問了好半天都沒人回應。我很害怕,想給姥姥打電話讓她回來,這時敲門聲又來了,門外就是她的聲音。”
“‘小薇開門’,她是這樣說的,可我不敢開,因為家裏就一串鑰匙,已經被姥姥拿走了,她不可能進不來。我不吭聲,門外那個人就一直敲,一直喊我的名字,就是姥姥的聲音。”
“後來我擔心真的是姥姥進不來,就悄悄地走到門前去看貓眼,一點聲音都沒出。門外好黑好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從那個輪廓來看,門外的人确實是我姥姥,那個發型,那身衣服……”
“你開門了?”鐘言忙問。
“沒有,我吓暈過去了。”蕭薇神情木然,“因為門外的姥姥是背向門敲門的,她看的是樓道,我看的是她的背影。後來我再醒來就躺在床上了,姥姥說,是我讀書太用功,睡着了瞎做夢。我從小膽小,不敢想,幹脆就相信是瞎做夢了……”
“不好,你姥姥可能也是馬仙。”鐘言忽然打斷,可能這就是關鍵,“你那天看見的應該是你姥姥的二神。”
蕭薇一愣:“會是嗎?”
“所以她沒害你。”鐘言想了想,“你姥姥刷門,是因為搬進的新家有門神,紅油漆蒙眼,讓門神看不見才行。但她的二神還是被攔住了,回不去,所以才叫你開門。”
胸口裏一直打鼓,鐘言越想越覺得不妙。馬家弟子本身就少,這個煞裏出現一個梁修賢,又出現一個馬仙的後人,絕非偶然。正當他想再問的時候,西北方有人靠近,這一次鐘言毫不猶豫地打開手印:“開!”
濃霧再次降臨,只不過範圍小了許多。
怎麽會小這麽多?難不成和自己的精力有關,還是因為上一次長時間的使用道場現在支撐不住?鐘言捂住口鼻,幾步走到道場邊緣,看清來人正是劉江和張濤。
正想找你們,你們居然來了,鐘言又舔舔嘴唇,惡鬼的食欲永世不滅,欲壑難平。肚子裏那東西也随着他的食欲而興奮起來,幾次胃部蠕動,剛吃下去的人頭瘤就消化了。
劉江和張濤已經跑了許久,到處都是死人,就在他們以為這煞裏無人幸存時,看到了這邊的人影。跑近一瞧,一個是蕭薇,還有一個是……
鐘言!
兩人愣過後雙雙舉起了槍。
“你竟然沒死!”劉江第一反應是起屍了,張濤更是不客氣,瞬間扣動扳機,随着撞針沖向火.藥引爆,純金的子彈再一次打了出來。
怕嗎?當然怕,金彈能夠取自己性命,可有了惡鬼的助力,這次鐘言沒躲閃,子彈打進他的道場就掉在了地上。
“還想殺我一次?”鐘言看向他們,故作驚訝地歪了歪頭,“诶呀,現在可不好使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劉江停下了正準備扣響扳機的動作。
“我還要問你們呢,你們現在還是不是人?”鐘言的目光掃過他們的面孔。
“霧是你放出來的?”張濤觀察着這層莫名其妙的濃霧,這霧氣似乎可以保護裏面的人。
“你讓我們進去,我們就什麽都告訴你!”劉江說,為了表示誠意還扔掉了槍。
“呵,你們已經殺了我一次,我就問,憑什麽?”鐘言往後退了半步,鼻腔裏再次充滿嗆人的煙味。這時,周邊的霧氣瞬間淡了一層,從濃霧變成了薄霧。
透過薄霧,穿嫁衣的女鬼再一次出現,兩只穿着鴛鴦繡花鞋的小腳就踩在張濤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鐘言,手裏攥着一支紅漆皮、掌心大的撥浪鼓。
顯然是給小孩子玩兒的。
剎那間狂風大作,鐘言的胃裏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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