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渡魂》後篇

《渡魂》後篇

自從下神藍橋春雪與上神君莫笑成為道侶之後,天庭的八卦小報就永遠有他倆的一席之地——那天君莫笑的求緣儀式更是足足占了三天的頭條。而且興欣諸神的到來也給天庭帶來了不一樣的風氣——挑戰、冒險、永遠在規則邊緣試探。他們從來不按套路出牌,惹得天庭總管馮閣老眉毛又白了一撮。

這天,葉修又來找藍橋了,藍雨衆人都識趣地各找借口要溜,葉修卻大大方方地拉着藍橋就外邁:“不打擾各位公務了,我們這就走。”

藍橋迷迷瞪瞪地被他拉着走了好遠,這才想起來要問:“我當你是要喊我去咱們食肆蹭飯。怎麽了,又要去下界?”

葉修嗯了兩聲:“陶軒寫信過來,說聽聞神州西南有個石蓮谷,最近有個情緣廟會。想來離第十一次靈氣大潮還有段時日,你應該不忙。他邀我們過去看看。”

“情緣廟會?”藍橋耳朵尖紅了起來,“我們這樣去是不是不太好?”

葉修故作沉思地摸了摸下巴:“也是,萬一有什麽彩頭,被我們得了,豈不是在欺負凡人?”

藍橋剛想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葉修就變戲法般亮出了兩塊面具,看起來像下界廟會上常見的款式:“喏,戴上這個,保管認不出來我們。”

說罷,他把面具朝二人臉上一抹,就拉着藍橋朝雲端之外縱身躍下。

綿厚的雲層之下,是廣袤的神州大地。山巒疊翠,田野與森林連成一片,奔湧的河流蜿蜒如銀帶,向東彙入海。

倆人朝西南的山嶺飛去,到了所謂的石蓮谷附近,葉修和藍橋就悄無聲息地落了地,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難得享受一回人間逸趣,他倆也如普通人一般不緊不慢地排着隊買桂花糕吃。

賣糖葫蘆的,戳糖人的,炸爆米花的,玩雜耍的,烤紅薯的,焖燒餅的,串鹵味的,卷糖絲兒的,切糕點的,塗面具的,題扇子的,送涼茶的,稱蜜餞的,澆羊肉湯的,都在笑着吆喝,集市上一派歡樂景象。可聽了一會兒路人的閑話之後,葉修的眉頭蹙了起來。

“可是有什麽不對?”藍橋勾了一下他的手,悄聲問道。

“噓——”葉修不動聲色地替他挽了一下發尾,指尖在他的耳後撩撥了一下,把話語直接遞到了他的靈識裏,“他們提到的‘胧月大仙’,你可曾聽說過?”

藍橋在靈識裏低聲答道:“藍雨的藏書閣裏有寫到這些木植修煉可以成妖,若是自稱仙人,怕是僭越了。”

“不錯。但此處傳說就是胧月石蓮輪回百世嘗遍人情才修煉成正果,得道成仙,所以降下福緣給天下有情人。若是通過它的試煉,便能幸福長久、一生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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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假托仙人之名奪取功德,倒是能理解。”

“不,若是有‘胧月大仙’的傳聞流傳數百年,我不可能沒聽說過。而且,這個傳說裏還有一點很讓我在意——”

藍橋正要細問,旁邊又過去了兩位老人,老爺爺背着一位眼盲的老奶奶,顫顫巍巍地一步一歇。藍橋正要伸手去扶,老爺爺卻讓開了半步:“小郎君不必幫我,不然胧月大仙該覺得我情不夠真了。”

老奶奶伸手摸索着替老爺爺擦汗,一邊勸到:“前面還遠着呢,你背不動我的。”

“背得動,背得動。你及笄的時候我背得動,花甲我也背得動。”老爺爺急忙安慰她,又轉過頭問,“小郎君,看你們都挺有福相的,也是有什麽心願要來實現嗎?”

“胧月大仙可以實現心願嗎?我們是外鄉人,不是很了解。”藍橋好奇地問。

聽了老爺爺的解釋,二人才明白,有情人進入石蓮谷後,面前會随機生長出石蓮。只要找到八十一片葉的,呈到胧月大仙座前,胧月大仙就會給這對有情人降下福運,實現他們的願望。

“定是胧月大仙還沒看到我的努力,才沒讓我找到八十一葉。”老爺爺遺憾地說,“所以我年年都要來。”

目送二人離開,葉修嘆了一聲:“老爺子早年受苦太多,內裏虧空,全憑這一口氣吊着……怕是時日無多了。”

藍橋卻喃喃低語:“如果……兩個人的願望不一樣呢?”

葉修愣怔了一下笑起來:“也對,倒不如說,兩個人的願望都一樣才少見呢。”

“那你剛才說,讓你覺得很在意的是什麽?”

“胧月大仙如此聲名遠播,但你一路走來可曾見過其他人為它另外搭建供奉的廟龛?”

“……沒有。若是如此,早該引起下界門派的注意了。”

“而且我聽路人所說的各種實現願望的實例,重合的部分無法拼湊成一個符合邏輯的完整故事,而且沒有一個故事詳細說了胧月替他們實現了什麽願望。所以這必定是有心人通過口耳相傳造出來的謠言。”

藍橋不禁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麽說,胧月大仙這般造勢,不過是為了行騙?說不定那些所謂的實現願望的有情人已經……”

葉修不禁莞爾:“如果是那樣,我應該能感覺到這裏聚集了瘴氣,但實際上并沒有。這說明胧月小妖所為沒有違背天道。”

藍橋嘟囔了一句:“行,你厲害,胧月小妖。”

葉修牽起他的手:“走吧,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始了。我們得先見到胧月小妖。”

他們随着客潮攀上石蓮谷的前峰,穿過風景秀麗的山谷淺灘,面前出現了一條險峻的峽谷棧道。這對他倆沒什麽難度。但到了這兒,已經篩掉了大部分人。過了棧道便是大仙隐居的洞窟。進入石蓮窟後,藍橋開始覺得有些不自在——周圍都是手持花燈拎着食盒的有情人,你侬我侬的,好不甜蜜。

你們到底是來踏青的還是來拜仙的啊?

更遑論他倆混在其中一派除魔衛道的裝扮,分外格格不入。

“我覺得要是這樣都能選到咱倆,那只能說它眼瞎了……”藍橋低聲說着,卻見葉修從須彌袋內取出匕首,開始鑿石壁上凸起的岩塊,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下就着掉落的岩塊進行雕琢。

與此同時地面上開始生長出岩石變作的蓮花,岩石碎裂又合縫的聲音磨得人有些耳膜疼。但它的生長速度還趕不上葉修雕刻的速度。藍橋伸手試了試岩石表面,發現這是并非凡人能留下痕跡的硬度。

越來越多的有情人圍過來,驚嘆着,甚至提出要花重金購買葉修手裏的石蓮花。

葉修搖搖頭,指尖一彈就把匕首收入須彌袋。他站起身,左手抖落衣襟上的石屑,右手拈着蓮莖,吹去表面浮塵,一朵栩栩如生的石蓮就在手中綻放了,八十一片葉子不多不少。

藍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這樣它能讓我們過?”

葉修把石蓮往他手裏一塞:“石頭就是這兒的石頭,怎麽能不認?”他理直氣壯地拉着藍橋率先往洞窟深處走去。

果不其然,鐘乳石交織成的閘門緩緩分出一條只可兩人通行的路。他們轉過一個曲折的廊橋後,見到了“胧月大仙”。

大仙是個隐約有着人形的發光體,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見它端坐在蓮花形的臺座上。花瓣末梢還隐隐有些烈火的動感,仿佛是凝固的火焰。

“有情人,你們是來實現願望的嗎?”胧月開口,聲音卻是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仿佛草木搖晃時發出的簌簌聲。

“不管什麽願望都可以嗎?”藍橋問道。

胧月輕笑一聲:“我會讓你們回到一生中最遺憾的時候。如果你們想要實現願望,就把你們的這段緣分換予我抵作因果吧。”

藍橋大吃一驚,正要運功備戰,卻被兜頭一束光籠罩下來。只見手中的石蓮忽的綻放出耀眼光芒,将他和葉修換了一個位置。他低頭一看,葉修居然已經昏了過去。來不及張口呼喊,他已經墜入了光彩斑斓的幻境。

藍橋回想了一下,認為葉修應該是擔心胧月對他們有什麽不利,就在石蓮上預先設定了一個移花接木的術法,不想卻把他們二人的幻境位置給對調了。

那麽現在,自己是回到了葉修一生中最遺憾的時候嗎?

手裏出現了一片石蓮花瓣,腦海中響起了胧月的聲音:“沒想到你們竟有如此能耐。也罷,你們一樣有選擇的權力。雖然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他的遺憾之處,但你一樣可以用你們之間的緣分來交換。你若是決定交換,就捏碎你手中的花瓣吧,我會聽見你的願望。”

藍橋摸了摸這片堅硬的葉片,反問道:“緣分是雙方的,要怎麽實現兩個人的願望呢?”

胧月輕哼一聲,沒有回答。

藍橋心裏已有思量。他沒繼續問下去,眼前的天幕已經開始播放起海市蜃樓——不,這并非海市蜃樓,而是葉修的回憶。

藍橋就地躺下。他望着切近又遙遠的天空,看見了葉修一家四口的往事。葉父是個富商,葉修和他的弟弟則是雙生子。回憶裏,父親威嚴卻背地裏百般唠叨,母親溫婉背地裏卻雷厲風行,弟弟乖巧懂事但依然每天琢磨着要逃了私塾的課去玩。恰逢亂世,葉父在一次走商途中遭劫遇難,葉母艱難撫養二人長大,也因意外而撒手人寰。葉修和弟弟憑着文韬武略輔佐了新王登基。沒想到,新王治下,苛政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朝堂上,藍橋看見了昔年玉樹臨風的魏琛。魏家三代閣老,德高望重。魏琛從小也飽讀詩書,是當時名動天下的才子。他酷愛搜羅典籍,尤擅工部技藝,為了進入工部還和父親大吵一架。舊朝将傾之時,舊王尋了莫須有的罪名将魏家滿門抄斬,魏琛因為去工部地庫而逃過一劫,之後也輔佐了新王。經此大變,魏琛的性子一下子變得浪蕩不羁了起來,一改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他也是最早聽聞了靈氣大潮的一批人之一,并憑着自己的學富五車之才,開創了藍雨的雲雨道。

“還真是雲雨道……”藍橋有些赧然,這是魏老大的惡趣味沒錯了。聽說藍雨在天庭的藏書閣就是他設立的,他突然覺得這傳聞可信多了。

同時代的還有微草的建派祖師林傑。他原本是地方上的小縣令,據傳祖上師承自神農氏,對草藥和農耕頗有研究。借助草木之靈,他也得知了靈氣大潮的到來,一開始建立的是個務實的神農書院。新王當政後,他也在戶部當值,就免不了跟魏琛有龃龉。

循着葉修的記憶,藍橋有幸看到了極為壯觀的一幕——為了拯救連年來災害破壞的農田,魏琛和林傑在山崖上比試術法。

只見魏琛手持一柄木質權杖向天叩問:“吾願為萬民求索天道,以此杖,克虛妄菩薩,克奸邪小人,克一切有違天道虛授緣法之人,以吾之力,引風雷,降雲雨,救應救之人!”

霎時間,雲層翻滾,雷聲攢動,霹靂撕裂蒼穹,所有風雷朝他獵獵席卷而去,好不壯觀。

“原來魏老大的‘索克薩爾’出自這裏……”藍橋暗忖。

魏琛手中權杖一揮,崖下的洪水便擰出一條向雲層中心奔湧的河流。随後雲層鋪展萬裏,将雨水降向了九州。

林傑只是不慌不忙地把手裏鋤頭一杵,在泥土上畫出了陣法圖案。陣法一成,光柱沖天。他再将一疊符紙撕碎,迎風一撒。紙屑所到之處,枯木逢春,滿眼暗黃變作綠海。

望着天幕上略顯模糊的影像,藍橋依然被震撼得心潮澎湃。

接下來的回憶裏,苛政愈加使得民怨激化。葉修被派往邊城執行公務,回來路上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因為直言進谏,已被新王下令斬首。快馬連夜趕回,他卻只見到弟弟挂在城門上的頭顱。

進城之前,他被一個叫吳雪峰的氣功修者攔下了,聲稱魏琛與林傑均已被送進了天牢。

“你們當初輔佐他稱王,他登基後無論對錯,都已經成了天道的一部分。別回去了,凡人之軀無法抗衡。只有我們成神,也成為天道的一部分,才能改變這一切。”吳雪峰這般勸導,還給了葉修一本修煉秘籍。

但葉修還是堅持去天牢兜了一圈才離開。在救魏琛和林傑的途中他得知,新王對于這些民間修煉的事情相當反感,覺得動搖了王權,這才對他們下手的。

“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林傑說,“此地不宜久留,我有不好的預感。”

之後,葉修和吳雪峰遇到了陶軒。他福緣深厚,慷慨大方,救助了數以萬計的貧苦百姓,身上的功德多到發光,被稱為陶大善人,據說有神神叨叨的算命人給批過字:“悲天憫人,功德無量。”所以陶軒本人雖文武不通,但也常在前線參與鬥争,說是有功德傍身,不怕受傷。

此外,他們還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扶桑神木積攢千年靈氣,于靈氣大潮來臨前靈識成形,化為一對兄妹,名喚蘇沐秋、蘇沐橙。蘇沐秋與葉修一見如故。他用泥土、獸骨加上靈花仙草燒制了一個陶瓷胎體,想借此研究天地五行的轉化。他還和葉修一起,研究制作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傘狀武器。

藍橋知道,這一定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千機傘了。

可惜他們的努力還是慢了一步。林傑的預感沒錯,新王也知道了靈氣大潮的秘密,并反其道而行之,找到了瘴氣井,強行提升修為,卻引發了地底氣脈的爆炸,一時間九州震蕩,殇歌不絕。

就在這時,蘇沐秋現出了扶桑神木的真身,傾千年神力,挽救了奄奄一息的神州大地。之後,他就化作了一片長滿橙色楓林的山谷,神識再次散作土地的一份子。

藍橋不自覺地已經熱淚盈眶。他終于知道了,那個與葉修性命相托的友人是誰了。

新王死于瘴氣反噬,靈氣大潮也降臨了。數不清的門派紛紛冒頭,葉修也與陶軒一同“招兵買馬”,并一戰封神,得以窺見了天庭的一角。再後來,天庭初具規模,嘉世也漸漸從巅峰跌落。葉修和陶軒的關系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

藍橋正看得入神,回憶卻在遇到他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怎麽樣,你決定好了嗎?”胧月的聲音再次響起。

藍橋坐起來,攤開掌心,盯着石蓮花瓣說:“他沒能救父母兄弟,但他已經于轉世重逢了;他選錯了輔佐之人,但不能保證下一個就也能愛民如子;他和陶軒沒能一如既往,可這種事太過微妙,也不能決定——所以他的遺憾應該是沒能攔下蘇沐秋?”

“既然決定了,就捏碎花瓣吧。”胧月勸道。

藍橋搖搖頭:“你是胧月,對吧?”

“怎麽?你倒懷疑起我的身份了?”

“胧月其葉,狀如蓮,色類石,喻以千年不朽之花。你口口聲聲要我捏碎花瓣,但這只是你的葉子而已。若我猜的不錯,這就是你的分身?”藍橋慢條斯理地反駁了它,“你想實現你自己的願望,卻還要尋這樣的噱頭來騙走我們的緣分,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胧月小妖?”

手心裏的葉片發出嗡鳴,一副想要逃走的樣子。藍橋指尖一捏就讓它動彈不得:“把我和葉修都送回去。”

“我不——”

“你可沒有選擇的權利。”藍橋說着,按住了劍柄。

胧月罵罵咧咧地帶藍橋穿越幻境回到了洞窟,沒想到葉修已經在那裏等着了。他聽見胧月嘀咕什麽“藍雨多好的苗都給帶歪了”,不假思索地答道:“随我。”于是被藍橋沒好氣地踹了一腳。

“怎麽樣,它交代了嗎?”葉修問道。

藍橋嘆了一聲:“你的回憶裏,一放到蘇沐秋就發光,這小妖怕是對他情根深種吧。”

胧月委屈巴巴地瞪着葉修說:“我還以為上神能想起來我呢。那年山上起火,我初開靈智,就是他和你一起滅的火。我不過是想報恩……”

據它解釋,因為它能落地生根,每一片葉都能化為一個分身,所以就想出來這個辦法,招徕天下有情人,挑選那些它能實現的願望,哄他們自願用緣分換取願望實現。

“緣分是相互的,所以我每拆散一對,就會放走一個分身,去陪伴那個被抛棄的人,順便把大仙的傳說傳得更遠。你們可別以為我有多卑鄙。真正緊密的緣分是拆不散的,我只是把加深緣分的因果給替換掉了而已。再說了,能因為今天的願望放棄的眷侶,就算不是我,也會因為其他原因分道揚镳。對吧?而且,那次火災之後我就陷入沉睡,好不容易攢夠靈氣蘇醒,卻發現神州大地上已經沒有了他的傳說。我就想到了要鋪展開緣分因果的巨網,把我的根系都散播出去,總能打聽到他的消息……我等了好多年,好多年……你們,你們怎麽才來啊……”胧月說着說着潸然淚下,“他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

藍橋見它哭得梨花帶雨,忍不住偷偷扯了扯葉修的袖子:“它已經為蘇沐秋哭了一個時辰了。我們怎麽辦?要處置它嗎?”

葉修揉揉眉心,打斷了胧月的長篇大論:“你不知道,因果是有定數的。如果你承受的因果太多,你就不再是胧月了,而是業障蓮。你得走完八十一個輪回才能回歸本我。”

胧月大驚:“那我該怎麽辦?”

葉修語重心長地說:“現在就舍去此身,入輪回,方可拯救你自己。”

胧月思索了半天,最後點點頭答應了:“那就請上神把大家都帶走吧。我若舍去此身,石蓮谷會塌的。”

于是二人不得不亮了一回神的身份,把游人全都送出山谷。只見石蓮谷緩緩塌陷,最後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蓮花狀的岩石坡,開滿了一簇一簇五角星狀的胧月花。

返程時,二人再次遇到了那對老人。藍橋本想開口詢問他們是否需要仙丹治療,老奶奶卻開口笑道:“定是你們同大仙說了吧,大仙托夢與我,說我和老爺子福報深厚,來世定是一對福祿壽全的有情人。大仙都這麽說了,我就不為這輩子發愁了……”

二人對視一眼,施了個術法把他們送到山腳下,這才執手離去。

“所以,你當時去了哪裏?”藍橋問道。

葉修腳步一頓:“……我去的似乎是我從嘉世離開的前三天,那一天不斷地重複,重複了幾百遍……”

“……大概是我以為,你自毀道心會很疼吧……”藍橋低語道,“我想着若是那幾天我能救你幫你該多好……”

“都過去了,無妨。你如今在我身邊就比什麽都好。”葉修伸手要揉他腦袋。

藍橋卻捉住他的手,反問道:“那你呢?我一直沒想明白你最遺憾什麽。”

“我的遺憾就是,我無法把我經歷過的時光一一同你詳述。可我希望你能知道過去的那些故事,這樣我就會覺得,我不是孤身一人跋涉至今。”葉修釋然地說,“人生哪裏沒有遺憾,不過是從頭再來,或是繼續前進罷了。走,去看花燈。”

說着,葉修變戲法一般,亮出了一盞胧月花燈,比起蓮花燈更顯剔透瑩然。

就在這時,藍橋的衣兜裏傳出震動,原來是胧月留下的那片葉子在發出嗡鳴。他剛拈起葉片端詳,就聽見胧月歡快的聲音傳出來:“兩位上神,我已經入輪回啦!”

“這麽快?”藍橋驚了。

“是呀,很好找的,就在江南北岸。這裏面姿容俊秀的郎君好多呀,我很喜歡!早知道我就早入輪回了!”

兩人面面相觑——原來是那個輪回啊。

“我知道上神是什麽用意了,畢竟我有千千萬萬個分身,也愛過千千萬萬的人。這一定是天道給予我和扶桑上神的考驗吧!我會在輪回渡無數個情緣劫,才能等到扶桑上神的垂青……”胧月越說越動情。

“咳,雖然說我是诓你的,但也算是殊途同歸了吧。”葉修笑着嘆了一聲。

“上神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藍橋輕笑着答:“他說祝你覓得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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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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