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7

我夢到金……

（7）

我夢到錦餘了。

夢裏的錦餘，是個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孤兒。他生活在一個秩序混亂、法不為民的腐爛社會裏，孤獨的童年滿是欺淩和謾罵。

夢裏的我，是錦餘的副人格，在錦餘五歲那年分裂而出。卻因太過弱小，無法沖破橫在我和他之間的精神屏障，從而無法被他感知到。也不能與他對話，或是接管身體。

除此之外，夢裏還有個不完整的七天。

在這七天裏，每一天都有一個我與他的故事。

雖然我總覺得，我們之間的故事應該會有更多更多。可是在夢裏，除了這不完整的七天之外，我什麽都記不起來。

（7）

第一天，故事發生在一個下着大雨的九月深秋，十八歲的錦餘終于知道了我的存在。

夢裏有一條昏暗的街邊小巷，狹窄的小巷裏淌着血。一個昏迷不醒、滿身刀口的地痞流氓躺在被雨水暈開的肮髒血泊裏。

而我正踮着腳尖站在血泊邊，手裏擦拭着一把染血的折疊刀。

夢境多少有些恍惚不清，很是跳躍。我只隐約記得在上學的路上，錦餘被這個喝醉的地痞流氓找麻煩了。

我通過錦餘的雙眼看着一切發生，發瘋般在他的體內亂撞，試圖突破這道束縛了我十三年的精神屏障。

就在我以為這次也将是無濟于事時，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我竟猛地将無比堅硬厚重的精神屏障撞出了一條裂紋！

根本來不及驚喜，意識已如演練過無數次那樣迅速從裂縫裏擠身而出，瞬間接管了錦餘的身體。

破空的聲音傳入耳中，一個巨大的拳頭迎面而來——

鼻梁上并沒有爆開劇痛，我操作一只白皙的手格擋住了汗毛濃密的拳頭。

下一秒，修長的手指靈活一翻，指骨發力，反手利用巧勁卸了對方粗壯的手腕。

欺軟怕硬的流氓“鬣狗”嘶吼着抽回胳膊，捂住手腕急忙向後退去。

但我沒給它機會，上前一步一拳砸到它的臉上，另一拳揍在它的小腹上。将其打暈後拖進小巷子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錦餘，別怕。”

把擦幹淨的折疊刀放回口袋裏，擡起指骨分明的雙手仔細看了看。确認沒有血污了之後，才輕輕拍了拍心口，溫聲安慰縮在身體裏面的一小團意識：“從今以後，我會陪在你的身邊，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我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頂在頭上，讓大雨沖刷上面的血跡，踮着腳從巷子裏跑出來。

迎着大雨向學校的方向跑一會兒，我的意識便漸漸微弱了下去，很快就縮回體內，錦餘的意識接過了身體。

錦餘的接受度一直很高，對于搶占他身體的我，沒有任何排斥心理。

再加上當他察覺到我這個副人格存在的瞬間，他就與我共同了十三年的記憶。

所以對于我的出現，早已不需要解釋。

錦餘漸漸放慢腳步，或許是因為跑急了，他喘着氣，心髒跳得很快很快，最後站在雨中發呆。

大雨淋透他的發，溫涼的淚珠和雨滴交織在一起，從臉頰滑落。

錦餘很少會哭。

自從他七歲那年學會逆來順受和默不作聲後，我就再也沒聽過他哭了。

錦餘沉默了許久許久，才敢小心翼翼地擡起手。

當溫涼的手心捂在心口上時，我能感受到他的溫柔：“我……”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沒有名字，不能告訴他。

心髒疼的厲害，我卻只能縮在他的身體裏。而且意識變成一小團後，仍然有道精神屏障隔在我和他之間。

即便如今的精神屏障，被我撞出了一道裂縫，可我依舊不能與他說話，只有記憶和少數情緒可以相通。

錦餘自然也感知到了這一點，又出了會兒神，然後才遲徊不決地問我：“那，我可以給你起一個名字嗎？”

莫大的期待和不安傳遞給了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想擁抱他，告訴他——在我這裏你無需害怕任何事物，我本就是為了陪伴你而誕生的，只有你可以為我起一個名字。

或許是因為心靈相互牽挂的緣故，加速跳躍的心髒同時傳遞着我們兩人的情緒。

“錦雨。”

他悄悄濕了眼眶，大抵露出了一個我看不到的、生澀的微笑。

“深秋的霖雨凄冷。”

“但你來了，秋雨就不冷了。”